思绪，灵魂，飞往不知名的地方。伊凡觉得自己在空中飘，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空间，感受到，她永恒的痛苦。她的脸上一直挂着迷人的微笑，但再美丽的修饰，也无法掩盖心中的苦楚。
教堂的钟都响起来了，传令人骑着马在街上宣布订婚的喜讯。每一个祭台上，芬芳的油脂在贵重的油灯里燃烧。祭司们挥着香炉，新郎和新娘互相挽着手来接受主教的祝福。
小人鱼这时穿着丝绸，戴着金饰，托着新嫁娘的披纱，可是她的耳朵听不见这欢乐的音乐，她的眼睛看不见这神圣的仪式。她想起了她要灭亡的早晨，和她在这世界已经失去了的一切东西。
……伊凡能看得到，听得到，触摸不到。
小人鱼把那帐篷上紫色的帘子掀开，看到那位美丽的新娘把头枕在王子的怀里睡着了。她弯下腰，在王子清秀的眉毛上亲了一吻，于是她向天空凝视——朝霞渐渐地变得更亮了。
她向尖刀看了一眼，接着又把眼睛掉向这个王子；他正在梦中喃喃地念着他的新嫁娘的名字。他思想中只有她存在。
刀子在小人鱼的手里发抖。但是正在这时候，她把这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刀子沉下的地方，浪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了水面。她再一次把她迷糊的视线投向这王子，然后她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为泡沫。
……伊凡想伸手抓住随时会消失的泡沫，但他忘记了，对于这个世界，他是透明的。
“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灵魂，除非她获得了一个凡人的爱情。她的永恒的存在要依靠外来的力量。天空的女儿也没有永恒的灵魂，不过她们可以通过善良的行为而创造出一个灵魂。我们飞向炎热的国度里去，那儿散布着病疫的空气在伤害着人民，我们可以吹起清凉的风，可以把花香在空气中传播，我们可以散布健康和愉快的精神。”
“三百年以后，当我们尽力做完了我们可能做的一切善行以后，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不灭的灵魂，就可以分享人类一切永恒的幸福了。你，可怜的小人鱼，像我们一样，曾经全心全意地为那个目标而奋斗。你忍受过痛苦；你坚持下去了；你已经超升到精灵的世界里来了。通过你的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为你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
“在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声音还在伊凡的耳边回响，却感觉到撞击似的震疼。原来是其他水手将伊凡抛到甲板上，完全没有对妮可的温柔，可惜震痛并未使他清醒，尽管他一直在呕水。
“会不会是在海里泡太久了？这么摇他都不醒。”卡尔用力地摇着伊凡，又用力地把他甩到一边，无能为力。
杰罗斯定定地望着昏迷的伊凡，好似要看到隐隐的海权杖，疲惫地说：“把他扶到船舱去吧！或许很快会醒。”
杰罗斯一转身，迎上妮可愧疚的目光，欲言又止，不想让年轻的她背负思想压力，说出来更是徒增烦恼。
“看来，你要同我们一同出海了。”基诺递给妮可干净的毛巾，妮可摇摇头，身上的潮湿和周围的寒冷能使她清醒冷静，提醒她，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基诺坐在妮可旁边：“不用再想了，他只是太累了多睡一会儿。”妮可把脸转向一边，眼睛通红的，没有眼泪流下来，酸酸涩涩的，仅有的一点点温暖来源于莫名的感觉，在海里，好像有同样的感觉。
“我为什么，会走进大海？最可恶的是，我当时一点儿危险的感觉都没有，很开心地向里面走。”妮可对彩光的迷恋在心里依旧蠢蠢欲动，不可思议，更让她内疚。
基诺也不知道原因，安慰道：“不要多想了，你现在没有事，伊凡现在还在睡觉，大家都很好不是吗？”
“伊凡？”妮可喃喃地念道：“他叫做伊凡？”
基诺点点头，又笑着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基诺！不要开玩笑！”妮可忍着笑故意装出不悦的样子，可是笑意瞒不了别人。
基诺不再戏弄妮可，同卡尔扶着甲板上的伊凡回船舱休息，昏迷中的伊凡依然神游太虚。
在那条船上，人声和活动又开始了。她看到王子和他美丽的新娘在寻找她。他们悲悼地望着那翻腾的泡沫，好像他们知道她已经跳到浪涛里去了似的。在冥冥中她吻着这位新嫁娘的前额，她对王子微笑。于是她就跟其他的空气中的孩子们一道，骑上玫瑰色的云块，升人天空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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