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风明月会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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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有谁猜得出这章名字的出处?——
卯辰相交的时分,太阳刚从天边露脸。与往日的橙红不同,此刻的太阳如同病了的少女,惨白着一张圆脸,无力的垂挂在天空,任由不时飘过的云彩挡住自己的面庞。等云彩飘过,再无力的探出头,病恹恹的,教人看了打心里不舒服。
虽然太阳挂在空中,但却并无一丝阳光投射下来,只是任由狂风不停的肆虐,吹得来往行人纷纷裹紧身上的衣服,低头疾行。
紫禁城朱红的大门缓缓从里打开,一队禁卫军跑步而出,分列两旁,随着几声礼乐响过,一架龙辇从紫禁城中驶出。龙辇之后,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分列两旁,牵马缓行。几名年幼的阿哥则乘了另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队伍浩浩荡荡,穿过神武门,沿着宽敞的官道一直前行。沿途侍卫排成两排,阻隔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几位阿哥身着八旗骑服,座骑神骏,再配上英俊无铸的面庞,宛若天人临世。所过之处,引起一片少女尖叫。多亏有侍卫阻拦,否则恐怕队伍再也无法前行。
四十七年五月丙戌,康熙巡幸塞外,历史正式跨入了九龙夺嫡的**。
而除去这头巡幸的队伍不说,朝堂之上,胤禛和胤禩的斗争也日趋白热化。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云钰和沐妍合好而有所缓和,反倒是更加恶化。
云钰和沐妍也因为如此,每次见面时,都刻意避开有关话题,以免闹得不愉快。两人虽然是和好,但却不能如初。如同碎裂的镜子,即使重新合在一起,但终究有道抹不去的裂痕。所以,两人之间说话不免有些生疏和客套,却再找不回当初的随意。
“沐妍,”云钰看了她一眼,想到那年在德妃处看到的信笺,不由想问。话到嘴边,却打了个转,“你能不能换了衣服,和我溜出去?”
沐妍眼底闪过一道光亮,笑道:“溜出去?去哪?还要换了衣服……”
云钰也笑开,随手折了枝柳,清了清嗓子,唱道:“我们小手拉小手,一同去郊游~~”这是她和沐妍在学校里逃课时,最常唱的曲子。后来上了班,两人要翘班时,也会唱这曲子。如今她一唱,沐妍原本就发亮的眼睛更是再度蒙上一层光亮,如果是夜里,恐怕会吓到别人。
“你想干什么?”沐妍接过云钰递来的男装,心头一动,抬眼看向云钰,“难道要去逛妓院么?”
云钰笑的万分诡异,用力的点了点头,唇角微扬:“然!”她看向沐妍的眼睛,在里面寻找到了一丝喜悦,顿时笑的更加开心。
是啊,想当年,她们曾经说过,如果有时光机的话,一定要去古代的妓院开开眼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当然要去。而且……云钰心底轻叹了口气,或许借由胡闹的行为,能让自己和沐妍逃脱开现在这样的疏远。
要去妓院,当然不能白天去。那地方如同地狱,让人类的灵魂在无边的**中沉沦。所以,那里的作息也同地狱一般,白日休息,夜晚工作。
云钰下午便和沐妍一同出门,此刻便回身唤了水色,吩咐道:“水色,你先行回府,我和八福晋有些话要说,晚上便不回去了。如果爷问起,你便说我在八福晋这里歇下了。”
水色听了,低低了应了句是,却磨蹭着不走,站在那里也不动弹。云钰见她如此,倒是愣了一下,有些不悦道:“你没有听见吗?”
水色口中立刻道:“奴婢不敢,只是……格格……”她犹豫着不开口,眼光不时向沐妍飘去,躲躲闪闪,却是不敢正视沐妍。
云钰见她吞吞吐吐,又瞥见她的眼神,不由皱了皱眉,张口道:“你倒底要说什么?
沐妍拉了下云钰,柔声道:“慢慢说,别着急。”她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先去准备下,你过会直接到如意阁来找我便是。”
四十四年地震之后,八阿哥便没有再建碧竹苑,夫妻两人住在原本的如意阁中。而安郡王府上的碧竹苑也毁于那场地震之中,从那时起,碧竹苑同那遥远的前生一般,也只在记忆中存在了。
等沐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云钰这才回头看向水色,叹了口气:“你要说什么我知道,四阿哥那里我自有分说。”
水色上前一步,为云钰抚平袖口的皱摺,低眉垂眼:“格格,爷不喜您与八福晋来往。这些日子,您因为八福晋与爷多有争执,这样下去……”
云钰微皱了眉,默默将手抽回,胤禛的确不喜她与沐妍来往。当得知她同沐妍和好之后,胤禛冷了脸,三天未同她说话。云钰知道他是怕沐妍伤害自己,只是……她始终不想沐妍落得历史上的结局。更何况,当年是沐妍救了她,还为她失去自己的孩子。
这些天,虽然胤禛又待她如初,但她看得出,胤禛恼恨自己不听他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有六七日在年乐容处歇下。
虽然心如刀绞,却无计可施。
胤禛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但沐妍……却是她过去那些岁月的见证。从中学到大学,到工作……她们始终在一起,这么多年的相处,岂是说抹灭就抹灭的?
她只能慢慢的劝,慢慢的说,直到胤禛不反对为止。她叹了一口气,强作微笑:“水色,我晚点便回府,尽量在爷回来前回去。你帮我备下热水,我回来后便要沐浴。”
水色听她改变主意,满脸的欣喜,应了声后,便行告退。
云钰微闭了眼,胤禛昨天晚上收到密报,说大岚山逆贼一干人等已经全部擒获,听他所说,这些人干系重大,今天怕是要审问良久,回来也不会早,她只要赶在胤禛之前回去,应该就不会再和他争执。
她加快了脚步,转身向如意阁行去。
清风明月会相逢是一个圣斗士同人小说的名字,偶好朋友粉喜欢,就拿来做标题了——
八阿哥并不在府上,沐妍的话便是最大,府中哪里有人敢过问沐妍的行径。云钰同沐妍换过一身衣服,一路行来,竟无人对福晋身着男装多置一词。不知道是她们改装的太成功,还是沐妍将府中奴才调教的极好。
总之一路前行,顺顺当当的出了八阿哥府,转出这古代的高尚住宅区,行得不远,两人便叫了辆马车,前去得月楼。
得月楼是京师著名的青楼,莫说男人都知道,就连这两个女人也略有耳闻。上次聚会,不少贵族女眷都提起,言语间不乏愤恨之意。夜羽一时好奇,便和人细细打听,回头又一字不差的说与云钰听。而这得月楼在男人口中和女人口中,分明就是两个样子,直教人怀疑是否真的都是得月楼。
而听说两人要去得月楼,那赶车的马夫立时笑眯了眼。需知这得月楼并不在京师的花街柳巷上,而是出城三里路,凭空挖出了个人工湖,渡船过去,在湖中心的小岛上。四周仿杭州的西湖,一到晚上,三个放置在湖中的香炉同时在水面上映出烛光所制的月亮,颇有一番别样情调。而去这得月楼的公子,没有一个不是腰缠万贯,出手自不会少。
也正如那车夫所料,两人到了渡口,沐妍便顺手拿了绽五十两的银子,嘱他二个时辰后在此处等候,返身便同云钰上了船。
云钰缓行一步,听见那车夫愣愣道:“到了得月楼的少爷,居然还有当天就回去的……”心下不由有些好笑,摇摇头,赶上沐妍的步伐。
踏入得月楼,云钰不由一阵感慨。
这哪是青楼,入眼全无脂粉庸俗之气。此处和电视上那些青楼完全不同,哪里有什么迎来送往的女子,也无娇笑,却见大厅正中摆了案已,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端坐,如水的琴声从她指间倾泄而出。琴声在大厅中回荡,婉约清新,一边的香炉中白烟缓缓上升,静静的散发着馨香。除去琴音,便再无声响,满室的淡雅宁静,纵使有满心的烦燥,也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而那女子背后则是一座高大的屏风。屏风上绘的了精致如生的花鸟,布局精巧,立意非凡,非一般手笔。云钰未及细看,便听身边的沐妍倒抽一口气:“天……是宋徽宗的手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用力拉了拉云钰,低声道:“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去参加拍卖会……拍上三千万美元的那个屏风,就就就就……就是这个!!!”
云钰对绘画并无研究,但当沐妍说到那个拍卖会时,她也不由倒抽口冷气。三千万美元,神啊……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么?
那女子似乎此刻才听到两人声音,方知有人前来,用小指微按了琴弦,起身福了一福,声音婉转动听,柔美的不似凡人:“奴家莫舞,见过两位公子。”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云钰眼睛一转,便知这名字的来历,笑着道破天机。那君莫舞一听,顿时面露微笑,优雅的做了个手势,将两人迎进里间的一处雅房。
“此处唤弦音,二位公子稍候。”她又福了一福,转身退出。
“闻弦音而知雅意,云钰,没想到,你还有泡妹妹的天赋。”沐妍拍了拍手,指着门楣上的弦音二字调笑。
云钰白了她一眼,也笑道:“我们此刻扮演的是纨绔子弟,泡个把妹妹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人说笑间,便见那莫舞再度挑帘进屋,唇边含笑:“两位公子久等了。”她将手中的托盘在两人面前放下,为两人倒上清茶,又道,“这是金陵城的雨花茶,传说中天女降世的祥瑞之气所化。”
云钰和沐妍对看一眼,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会扯入正题。沐妍刚要开口,面上神情却突然一变,手微捂了肚子,安静的弦音室里传来一阵咕嘟的声音。沐妍涨得面色通红,莫舞见她如此,微微一笑,道:“奴家稍有不适,需去方便,先行告退。”
沐妍立刻站了起来,跟上莫舞。
云钰淡淡一笑,暗自点头,这得月楼果然非同寻常,连看门的女人都这么进退得体。等了约有五分钟的时间,沐妍还没回来,却听得门外一阵吵闹。
侧耳听去,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听起来十分愤怒。云钰心头一惊,不会是沐妍吧?不过随即放下心来,这声音并非沐妍。可心头还是闪过一丝奇怪,这声音越听越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她不由挑了帘子,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这一看,云钰不由大吃一惊,那在门口吵闹的女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九福晋则宁。
“你们这些贱婢,给我滚开!!”那则宁见有人伸手拉她,不由怒目而视,伸手推了那女子一把,又高声道,“我就是要进去,谁敢拦我,我便要她人头落地!!”
随着她的叫骂,后面站出四五个壮汉,个个人高马大,手中还持着寒光凛烈的利剑。
看来是青楼捉奸的戏码,云钰心头暗笑。原以为这种场景只能在电影中看到,不想自己却亲身经历,还真是人生如戏。
只是那则宁不知怎的,眼光居然扫到了云钰这里,眼中杀意升腾,拨开眼前的女人,便一把将云钰从房里扯了出来。而云钰措不及防,被她一把拉倒在地,胳膊肘硌在坚硬的地上,顿时一阵剧痛袭来,怕是折了。
“哈哈,我说他怎么整天向着得月楼跑,原来是你这个贱妇在这里啊!!”则宁根本不管云钰的状况,面目狰狞,眼中血红一片。
“九福晋,你……”云钰心知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忍着剧痛开口,却被则宁一巴掌打在面庞之上,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勾引了四阿哥,又来勾引我家胤禟。”则宁像是疯了,抬手又要打云钰,却被人从后面抓住,接着便是一声暴吼。
“疯婆子,你少给我丢人现眼。”云钰此刻眼睛充血,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却清楚的听出那是九阿哥胤禟的声音。
“你骂我!!”则宁见九阿哥出来,也不再管云钰,像是抽风一般扑了上去,“说,你是不是来见这个妖女的!!”
云钰一听,也顾不得疼痛,连忙开口解释:“九福晋,您真的误会了,我和九阿哥没有什么。”她倒不是怕则宁,而是怕这事情万一传到胤禛的耳朵里,会引起他的误会。
“没有什么?”则宁冷笑一声,“没有什么他会写这东西?!”一张纸片飘落在地上,云钰想捡,却被胤禟抢先一步捡走。

“别理这个疯婆子,我带你去看大夫。”胤禟将纸片收入怀中,伸手欲扶云钰。
则宁见状更是气愤,又是冷笑一声,脱口便道:“你们现在尚未成功,这女人还不是你的,你不怕四阿哥杀了你!!”
云钰听到这话,心头猛然一惊,猛的抬头看向则宁:“你这话什么意思?”
胤禟却没有给则宁回话的机会,上前一步,甩手给了则宁一耳光,冷然道:“把她带回去!!”四周跟随的侍卫立时将则宁架住,拖了出去。
云钰心头越发紧张,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她紧紧盯住胤禟,开口道:“胤禟,她的话什么意思?”
她半边脸被则宁打肿,说话含糊不清,但即使如此,也是能够大致听出她在说什么。胤禟却皱了眉,怒道:“这女人太狠毒,竟然将你打成这样。我知道你疼,莫怕,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云钰知他是故意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心下不由一急,用力将胤禟的手甩脱,向后退了一步。她浑身冰凉冰凉,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庞大的阴谋之中,却丝毫不知道。
“云钰!!”身后传来沐妍的惊呼声,云钰刚要回头,却看见胤禟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目光,心便如坠千斤石般,直往深渊中沉去。
则宁已经被胤禟的人带了出去,而胤禟在看到沐妍之后,只微点了点头,便也迅速离去,仿佛仓皇逃走一般,云钰看了他的背景一眼,将目光调回沐妍的脸上。
“天啊……”沐妍看到云钰的样子,惊的一下捂住嘴唇,“你……”
云钰只觉得脸上和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疼的钻心。转身看到沐妍,眼泪突然止不住的落下:“好疼……”不光是身体疼,心上也疼,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却还是任由沐妍扶了她,向外而行。
只要她不说,自己就当一切都不存在;只要她不说,她便仍旧是慕紫,自己仍旧是文雪;只要她不说,一切都不存在……
这几句话像是咒语般,在云钰的心底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房内弥漫着药汁的味道,胤禛冷着脸,站在一边看太医为云钰上药。冰凉的药敷在伤口处,奇迹般的缓解了火热的痛楚。
“三天之内不能碰水,微臣开个方子,每日午时服下,三日之后微臣再为格格换药。格格请宽心,伤的并不重,不会留下疤痕。”太医诊断完,向胤禛行了一礼,缓步退出。
云钰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她看得出胤禛十分生气,和他在一起这么些年,自己从未见他有过眼下的表情。胤禛微抬眼看了看她,冷声道:“水色呢?”
水色的声音立时在屋外响起,战战兢兢:“奴婢在。”接着只见房门从外洞开,水色跪在门口,用膝盖爬了进来。
“自己去领四十大板,之后去辛者库。”胤禛看也不看她一眼,紧盯着云钰,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
“是。谢主子恩典。”水色磕了个头,便要退出。
云钰听胤禛如此重罚,不由失色,脱口惊呼:“不要!”她满面恳求之色,眼眨也不眨的看向胤禛。
胤禛却仍旧什么也不说,只是冷冷的看向她。
水色又向着云钰磕了个头,躬身退出。云钰大急,这四十板子打下去,只怕是壮汉也会去了性命,更何况是水色这个女儿家,或许还没打到一半,她便魂归离恨天。她想也不想,更顾不得身上的痛楚,迅速跳下床,连鞋子也不穿,便抓住了水色的衣服。
胤禛仍旧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云钰咬住嘴唇,抓着水色的手不放,然后慢慢弯下身,跪在了胤禛的面前:“奴婢……知道错了。请四贝勒放过水色,奴婢……奴婢愿意替她受罚。”
她猛的抬头,望进胤禛冰凉如水的眸子中。
四周一片静谧,此刻夜已经很深,四下无人,只有如盘的月亮挂在天空中,皎洁的月光从空中洒落,照得地上一片银白,仿佛是冬日的雪。
房里燃了灯,加上墙上镶嵌的七八粒夜明珠,倒也显得十分明亮。房内的陈设似乎都是多余,云钰只觉眼中空空荡荡,只有胤禛的样子分外清晰。他站在夜明珠下,正是背光,珠光在他的身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却也将他发间隐藏的白发彰显得格外耀眼。
云钰抬头看他,他的双眸漆黑,仿佛两颗纯净的宝石,只是平时见他,这两颗宝石都会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此刻却黯淡无光。他一脸的疲惫,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当真只当自己是奴婢?”
心下似是被什么揪紧,脑中突然闪过那年,自己在树林里,脱口便道:“你的福晋是那拉氏。”那时胤禛脸上似笑非笑,但身上却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又闪过前几日,自己和胤禛争执,他愤怒如火。而如今,他语气冰冷……突然心中一阵强烈的恐慌,心悸到几乎喘不过气。她眼神有些狂乱,猛力摇头:“不……我不是奴婢。我是云钰,我只是云钰。而你也只是胤禛。”
胤禛见她这般,周身冰冷的气息微的有些融化,长叹一口起,揽她起身。目光又落在水色身上,却还是冰冷的口气:“板子免了,自己去辛者库吧。”言罢回过头,轻拍了云钰的背,柔声道:“我只是胤禛,你也只是云钰。”
云钰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缓缓睡去。
第二天下了朝,夜羽也从府上同胤禛一起过来,据说是为了目睹被打成猪头的云钰,这是多么难得的景观。
由于水色被胤禛罚去了辛者库,云钰身边的丫头便换了两个不熟悉的,一个是胤禛指派的,一个是云铧送来的。
云钰也不多说,只是心底琢磨怎么将水色要回来,水色跟了她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水色的服侍,况且,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只是此刻她不方便和胤禛开口,毕竟自己不听他的话,与沐妍来往,还在妓院被则宁打成这样……不光是自己受了伤害,就连胤禛的面上也大大无光。
心底觉得十分对不起胤禛,在夺嫡的斗争中,自己非但没帮上他的忙,反而给他捅漏子……云钰叹了口气,认命的灌下侍女端来的药汁。
良药苦口利于病。她心底劝服自己,眼光正巧瞥到窗外的夜羽,接着,便听见胤禛和她声音从外间传来。她转身想躲,却已经来不及,肿胀的面庞被她瞧了个正着。便见夜羽咧开嘴,嘲笑道:“云钰啊,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好看。”
云钰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夜羽,嫁给胤祥后,好的没学会,倒是把他那嘲笑人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夜羽见云钰瞪她,吐了吐舌头,看上去哪里像堂堂皇子福晋,倒是像人小孩子,云钰见了,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却牵动伤口,疼的她“嘶”的一声,倒抽口冷气。
“则宁这泼妇,下手真狠!”夜羽向前一步,看着云钰折了的手和肿胀的面庞,不由咂舌,“还疼吗?”
云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胤禛的身上。
他一直紧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方才自己还听到胤禛在外面说话的声音,此刻便如此……云钰的眉间不由升起一股郁闷。
胤禛见她眉间郁结,知道她心底误会,微微一笑,径自倒了杯茶:“今天皇阿玛的旨意到了,诏免大岚山贼党太仓人王昭骏伯叔兄弟连坐罪。”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云钰清楚的看见,夜羽的眼神状似不经意的瞥过云钰,又转开。云钰心底淡淡一笑,这些年胤祥总是不经意的试探她,她知道胤祥心底一直有着夺嫡的希望。只是年岁太小,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而自己也时不时的暗示胤祥跟着胤禛是条明路,胤祥不是傻子,人给自己留条后路总归是好事。
而夜羽也不再当初那个纯真的女孩,也常试探她对于胤祥夺嫡的看法,以及是否有着预言。不过虽然如此,夜羽对她却一直很好,那些关心,绝非利益因素刻意做出。在这皇家里,无论是不是真心交往,里面总是要掺杂些利益的吧……所以,当胤禛对她说,你只是云钰的时候,她才真正将心交到他的手上。
那大岚山贼党……有这么值得胤禛生气么?云钰转了眉头,心里有些不解。
一边的夜羽却惊呼出声:“大岚山贼党……我听胤祥说过,这群逆党里,据说有八阿哥的人。”
云钰顿时一惊,逆党之中,有八阿哥的人?这么严重的性质,胤祥怎么能随处乱说?
却见胤禛微点了头:“没错,的确是有八阿哥的人。”
云钰微张了嘴,讶异万分。倒不是逆党中有八阿哥的人,这些阿哥们做事,总教人猜不透。让她惊异的,是夜羽。胤禛和胤祥似乎都不避讳她,大清祖制,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祖制,自然也延伸到了贵族王公的心底,她从未听说过,有哪府的福晋,可以同丈夫一起讨论国政的。
云钰那惊异的表情落到胤禛的眼里,他微微一笑:“你别惊异,是你自己不关心。胤祥上次在府里提过这事,夜羽和你都在场。”言语间颇多埋怨之意,他又看了眼云钰,举手将茶杯送到嘴边,轻啜一口道,“你心底,恐怕就想着和沐妍的事情吧。”
云钰不理会他的埋怨,讪讪的笑了笑,开口道:“皇上赦了他们的连坐?八阿哥参与其中,皇上不知道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一边的夜羽瞪大了眼睛,“就连我都知道,皇阿玛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也是啊,怎么皇阿玛对八阿哥这事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奇怪。”
胤禛笑了笑,不置一词。
云钰也皱了眉,的确很奇怪,知道儿子参与逆党,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真是让人不可理解。但看胤禛的样子,似乎知道什么内情,她转了转眼睛,也低了头。
“不说这个了,”夜羽挥了挥手,语气轻快,“我总算见识了则宁的凶暴,怪不得九阿哥在府里养了那么多格格,原来都是让她给逼的。不过你也是,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得月楼呢?”
胤禛听到夜羽的话,脸色顿时暗了暗。云钰不由瞪了眼夜羽,好不容易才让他不提这事,她又偏生当着胤禛的面提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夜羽这才反应过来,低头吐了吐舌头。
胤禛往后挪了挪凳子,起身道:“你们两个聊会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点再过来看你。”他微点头示意,便往门口行去。
云钰见他神情不愉,心头一急,脱口而出:“等等。”
“嗯?”胤禛止住了脚步,转回身,“什么事?”
云钰一下子涨红了脸,有些局促的扭动着手指,声如蚊纳:“你晚上……会过来么?”
胤禛耳力极好,听闻此言,唇边扬起一抹笑容,上下看了云钰几眼:“若是你养得胖些,我便过来。”
夜羽本没有听到云钰说什么,但胤禛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她此刻已经不是纯洁的少女,这般隐讳的话还是听得懂的,不由也红了脸,转头不看两人。好不容易等胤禛出门,这才向着云钰嗔道:“你们两个,要**也要等没有人在的时候……”
云钰没理会她的调侃,此刻心底只盘算着两件事。一,看来胤禛已经对先前的事情不甚在意,自己得找个机会,将水色救出来。另外一件却要比这来得复杂得多,逆党中有八阿哥的人,康熙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而且,胤禛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在意,虽然说先前他有些生气,但……事情绝非表面上的这么简单,其中一定有内情。
联想到九月太子被废一事,云钰突然心头一惊,莫非这事……也是其中的因素之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虽然史书上说,太子被废源于他对皇权的渴望,表现为窥视大营、专权卖官。虽然说十八阿哥的死是导火索,可她听到大岚山逆党,便直觉和太子被废一事相关。
她转了转眼珠,脸上突的露出一抹微笑。看胤禛的样子,他肯定是知道什么。只要牵扯不到他,那便与自己无关。
管他什么太子被废,管他什么九龙夺嫡,自己只需要守着他。生,也相随;死,也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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