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来女儿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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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云铧灼热的视线,她整个人没入一片冰凉的空气之中。
此时夜色已深,挂起的宫灯在夜空中散发着灼灼的光芒,宛若星子。远远从东面传来丝竹之声,想必那里此刻正轻歌曼舞,软玉温香。
云钰轻抚着手臂上的伤口,就着回廊的美人靠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丝绒般的夜空。
爸爸和妈妈应该和自己在一片夜空之下吧?虽然时空不同,但她们脚踩的土地,呼吸的空气应该是一样的吧?她轻叹口气,真希望这夜风能将自己的思念传达至几百年后的时空。曾经记得以前看过的小说,女主角将信用东西封了,埋在住过的旅舍,最后被母亲挖了出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试着用这样的方式给妈妈留个信呢?
苦笑。
小说毕竟是小说,这样的联系方式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即使成功的保存下来了,那信……还能让妈妈看到么?若是出了岔子,或许没有穿越之前的自己,又会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被抓起来做研究也说不定。
自己被抓去做研究了,还能穿越吗?这不就成了鸡生蛋,蛋生鸡的死循环了么?
不过……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要保住自己,就必须有些东西支撑。年乐容的背后是年羹尧,云铧的背后是费扬古,甚至连沐妍的背后都有安亲王府。自己呢?自己的背后有谁?胤禛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有一天,自己和皇位产生了冲突,他会选谁?云钰垂下眼,手腕上的玉镯晶莹剔透。
“这镯子名唤金坚,记好了。”胤禛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但……她抬眼望向遥远的天际,那丝竹之声越发的响亮。
已经有了答案了,不是吗?
从来女儿当自强,不教须眉胜红妆。
漫步回房。
推开门,只见水色正在灯下书写着什么,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回来,神色之间有些慌张。急忙收了纸笔,迎上前来。
“格格?您怎么会回来。”水色上前迎她坐下,触及她双手,只觉冰凉,急忙为她倒上一杯热茶,茶香扑鼻。
“你在写什么?”云钰见她递茶的手微微颤抖,眼神虚妄,微皱了眉,慢啜口清茶,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水色脸色一白,吱唔着说不出话。
莫非她是哪路人马派来的探子?云钰心头一紧,有些不愿接受。毕竟她刚到这陌生的环境时,就是水色在陪着她。况且水色待她一直很好,看上去忠心耿耿。如果这样的表现都只因为她是探子的话……还真是教人寒心。
“奴婢……”水色将方才挥到一边的纸张慢慢取出,呈至云钰眼前,“奴婢知罪,请格格责罚。”
云钰强行压抑住心头的郁闷,接过单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睁大了眼睛细看,却发现居然是一张财产清单。
“这……”昏黄的烛光不像现代的灯光我,只看得云钰头昏眼花。她用力眨了眨眼,将单子放在一边,低头看向跪在一边的水色,“这是什么?”
水色死死咬住嘴唇,看样子快要哭出来:“奴婢……奴婢……”
“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云钰见她如此,心底却好过很多,顶多是想监守自盗,倒比当探子好太多了。
“……奴婢的弟弟欠了赌场巨款,他们说,如果在十日内还不出,就要把他送到宫里当太监。”水色一面“呯呯”作响的磕着头,一面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述说。
“所以…你就想到拿这些去换钱?”云钰抬手翻了翻一边的纸张,任由纸张在手中发出哗哗的声响,一个主意慢慢地从心底浮出,渐成雏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水色别的也不说,只是拼命的磕头,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云钰轻轻摇头,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看着她微发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水色,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决定你的命运。除非……你自己放弃。”
水色一脸不解。云钰浅笑,她也不需要她懂,只要自己明白就可以了。她……不会放弃寻找回到现代的方法,倘若……这个古代待不下去了,那她至少还有一条退路。无论这退路,是给自己的,还是给沐妍的。
“明天一早,我们去一趟那个赌场。”云钰起身,将胤禛送她的珠宝一件件取出,扭头看向水色,“你弟弟,欠了多少银子?”
水色涨红了脸,低头羞愧道:“五千两。”
云钰的眼光在珠宝上来回转了两圈,伸手拿起两串项链,一支发簪,满脸微笑:“其余的帮我收好,早些睡罢。”
水色再度咬唇,又猛的跪下:“谢格格大恩大德。”
云钰叹了口气,将东西放在一边,轻道:“帮我准备烫一些的水,我想洗澡。”
水色急忙点头,恭敬道:“是。”
水色知道云钰沐浴时不喜有人在旁,事先为她准备好了新鲜的水果与清茶,放在她触手可及的矮桌上,调好热水后,躬身退出,顺手关上房门。
云钰整个人浸在微烫的水中,闭上双眼让水的温度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入,伤口微微有些刺痛。想要得到一些,势必得付出一些吧?
东厢的丝竹之声越发的响亮,穿过长廊,回荡在整座府祗的上空,久久不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之间的缝隙,细碎的洒在云钰的身上。虽然此时的阳光不若夏日般夺目,但仍旧有些刺眼。她半梦半醒的抬手遮住眼睛,翻了个身,还欲与周公相会,却从脸部细腻的皮肤上传来酥痒的触感,似乎有什么在恶意的摩梭着她。云钰有些不耐,抬手欲挥,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有人!!
她猛的醒觉,双眼在一瞬间睁开,却望进一双温暖的眸子中。
“胤禛?”她几时睡到胤禛房里的?云钰心底一个格登,扭头看向四周。的的确确是她自己的房间,那么……他几时跑来的?
“怎么?看到我很讶异么?”胤禛微笑着抓起她的右手用齿尖轻轻啃咬,眼中写满**。
“是很讶异……”云钰抽回手,坐起身,随即又飞快躺下,脸上一片恼红。
胤禛顿时放声大笑,似乎极喜她这番娇态:“冬天当然被窝里头暖和。你那么着急起床做什么?”
云钰拨开胤禛不安份的手,脸红的快要烧起来,心底却是甜蜜到要溢出来。云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道:“胤禛……你昨天……”
胤禛拍了拍她的脑袋,言语间是止不住的笑意:“某人一脸醋意的走出门,倘若我不老实点,岂不是成为本朝第一个被抛弃的皇子?”
云钰先是开心不已,却突然反应过来,胤禛是古代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心头一惊,立时从胤禛的怀抱中退出,震惊的看着胤禛。
他总不可能也是穿过来的吧?
“怎么了?”胤禛见状,有些疑惑的开口。
“你……怎么会这么想?”云钰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头的疑问说出来。随即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胤禛,生怕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哦,你说这个啊。”胤禛失笑,眼神变得深隧起来,“你还记得,我大婚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说了什么?”
云钰用力的点头,她怎么可能忘记。
自己问胤禛想不想当皇帝,然后提醒他,要防备八阿哥。在夺嫡的路上,八阿哥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可是,这个和现在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照你所说,我步步为营,小心防范。更是在老八的府上安插了不少探子……这些探子,在这几年间送回了不少消息。”胤禛一面起身披上衣服,一面不紧不慢的开口。“所以,老八和皇阿玛说那《清史稿》的事情,我才会知道。而且……府里的探子也帮我抄录了一份。”
云钰还是有些糊涂,这和《清史稿》又扯上关系了?
胤禛慢慢整理衣服,坐回床边:“当然,还有一些消息也很有意思。”
见他笑的神神秘秘,云钰越发好奇,不由开口催促:“倒底是什么?”
吊足了云钰的胃口,胤禛这才又开口道:“还有不少当年沐妍写给老八的信。怪不得老八一直不肯娶亲,原来就是在等这位‘情深所致,无三者阻’的格格。当然……那些信里,也提到了某位格格。我已经在落后了,怎么能再不努力?”
云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事情是这么发展出来的。
可是……沐妍写给八阿哥的信……她和八阿哥多久以前就开始鸿雁传情了?沐妍居然什么也没有告诉自己。想到自己有心事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告诉沐妍,她的心头不由有些闷气,这样的沐妍,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胤禛拍了拍她的脸,轻笑道:“快起床吧。你今天不是要和水色去赌场?”
云钰闻言吓了一跳,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心底不由有些发虚,低声吱唔道:“你……同意我去?”
胤禛点了点头,又用力的掐了掐她的脸,似乎沉迷在丝绸般的触感中:“是啊……如果不同意,我为什么让司空伶保护你?”
司空伶?云钰听到这陌生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应该就是那个护卫吧?她突然又想起,那天接她们入府时,胤禛正在上朝,所以不能亲自前去。这会……她眼睛一瞪,脱口便道:“你为什么没去上朝?”
胤禛微微一笑,俯身下来:“因为皇阿玛允许我十天内不用上朝。”火热而细密的吻落在云钰的唇间,几乎夺走她所有可供呼吸的空气。
这个人实在是太小气了,连别人呼吸的空气也要抢夺。云钰大力推开他,伸手取过衣襟,裹在被窝里穿了起来。
胤禛又在她的发际落下一吻,低声道:“早些回来,莫要让我担心。”
云钰点了点头,满面微笑。
穿好衣服打开门,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将尚有些昏沉的脑袋吹得清醒无比。云钰眯了眼,看向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真是适合开创大好事业的天气啊。
水色早已为云钰和胤禛准备好早饭,等两人收拾妥当,便扶了云钰出门,司空伶早已在备好马车门口等候,一行人便直冲城内的赌场而去。
赌场设在前门大街上。
从府里出来,无需多少时间便可抵达赌坊正门口。一路上人来人往,喧喧嚷嚷格外热闹。从车帘的缝隙间望出去,可以看到各色小贩在街两边叫卖着自己的商品。其中一个用蓝布在地上铺了,上面放了各式花瓶玉器,长长的招幡在风中飘扬。“古玩玉器”四个字写得倒也有几分潇洒之意,云钰不由会心一笑,想到自己居住的城市,有个地方也是如此。只是这地摊上的东西,一般来说绝对不会有什么真品的,图个开心罢了。
车行渐缓,慢慢的停了下来。司空伶的声音车外响起:“格格,咱们到了。”
水色拉起车帘,扶着云钰下了车。
云钰抬头望向眼前的高大阁楼,阳光从上面射下,映照在在门棂的招牌上。那巨大的招牌上刻印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字:开扬赌坊。
八面红旗在大门外分两边一字排开,迎风飘扬,加上门口左右各一只的貔貅,张牙武爪,威风凛凛。若非知道这是赌坊,若非那招牌上的四个大字表明了这里的身份,旁人还真会把这里当成哪位权贵的府祗。
光从外表就知道,这开扬赌坊怕是哪位权贵开的,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如此张扬。虽然说在古代开设赌场是合法的,但“黑社会”的势力和官场上的势力总归都是存在的,单从水色的弟弟一下子输了五千两银子,就可以知道这里面的赌资有多大。而能够随意的扣压人……可见一定有官场上的势力和黑道上的势力介入。不过也是,开这么大的赌场,若不能将官场上的人打点清楚,绝对开不了这么久。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你整得无力所继,从古到今,光是有钱是绝对不行的,一定要有权。
如果你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当你的财产富有到了一定的时候,便会对当权者产生威胁。有钱就会有野心,造反总需要粮马。当权者会把你当成潜在的威胁,即使你不想反,但你也有条件为反贼提供粮草军马。所以,只好找个理由,去了这个潜在的威胁,国库又多笔银钱收入,何乐而不为?
所以,必须钱和权一起有,走官商勾结的道路,才是保住自己的方法。
再仔细看去,那高耸的门楼分作两边,东边人声鼎沸,不时有人骂骂咧咧从里面出来,又或者喜笑颜开。不需进去,只消在门口便可以闻到呛人的烟味,里面的声音传出来,听在人耳里嗡嗡作响,叫人打心底烦燥。
而西边那边则安静许多,相较于东边,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半晌也见不到一个人出入。云钰看了门牌片刻,扭头看向身后的水色:“是哪间?”
水色看了看东边,又看了看西边,慢慢摇了摇头,有些羞愧道:“奴婢不知道。”
云钰挑了挑眉,又扭转回头,仔细的看了两边。手指微一点,轻声淡然道:“那就去西边看看吧。”言罢举步而进,水色和司空伶急忙跟上。

周围人见有人向西铺而去,目光不由齐涮涮的看了过来,见为首的是个女人,目光更是惊异。有的人甚至停下了脚步,张大了嘴巴看向云钰。怪异的神情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猛兽一般,云钰低头看了看自己,旋即知道了原因。她并没改换男装,赌场这样的地方,有女子出现的确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何况,她一身的衣服虽然不是顶级的料子,但也是平常人家无法穿戴起的。而身后跟的水色和司空伶,也充分说明了她身份的不凡。
这样也好,原打算拦住云钰的门卫在看清楚她的装扮时,停了手,退到一边。赌场不是妓院,来者都是客,他们没有必要拦下金主。
恐怕胤禛让她这样打扮出来,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吧?
与外面的冷清不同,进了西铺,只走得十步,便见靠青石墙一间三开的门脸里热闹非凡,云钰心下知道这便是耍子的去处。
抬眼望去,压杠的上房用闷青的棉门帘遮着,上面纳上了三条压风的竹排,有两三个接客的下人坐在下马的凳子上候着。一边的客人挑了帘进去,便有小斯上来伺候着,将银票兑成了些散碎银子,引了客人去各桌插合。与东铺的牌场不同,这厢不但没有呼天抢地的叫大小的杂声,更没有一股子下民混杂地介的腌臜气味。照壁上笼了一翁素香,各桌上坐的,也都是穿得绫罗,腰间系了玉挂,手指上套着扳指的贵人。
叫点的穿的一身皂青,挽了袖子露出三指宽的牙白袖口,弓着身子候着各位爷们压了庄,三根手指掐了白瓷的海碗,一声清喝,脱手的三粒象牙色子就魔障了一般的围着碗内转起来,声声清脆。
待色子止了,皂衣的使唤就高声报数,嬴的,自是微微点头,道声‘承让‘,早有一旁的家奴将散碎银子收入锦囊候着。输的,也断不委与口舌,换的京城中百姓一家十日口粮的一锭银子,一笑就掷了出去。
两厢的掐尖七窨的芭兰花茶泡的酽酽的,小斯们提了铜壶,轮流的给各位耍子的大爷们添着茶……
云钰眼尖,进了场子便一眼瞥见几个在角落的人。他们同那些正在赌钱的客人一般,也都绫罗覆体,玉穗悬挂,但云钰就可以认定,他们绝对不会是赌场的客人。他们应该是这赌场请来的保镖,说穿了,就是一帮看场子的。
那几人眼光游离,像是那种监控探头般扫视着在场的客人。嘴角却又挂着人畜无伤的笑容,以显示他们的和蔼。但即使是这样,那种凌厉的眼神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更明显的,就是他们手上的虎口无一例外的都缠上了黑色的布条,这恐怕是为了保护虎口在打架时不被震伤。
而自从云钰三人一进门,无论她们往什么方向走,那群人总有一人会紧紧盯着她们。云钰心底有数,恐怕扣压水色弟弟的人,便在这群人之中了。不过,人家不来找自己,自己也不用急着送上门去吧?
她深吸了口气,向人最多的那张桌子走去,或许是从没见过女人进赌场,周围的人很绅士风度的为她让开了一条道,她微笑的向桌边的二人点了头,轻巧的坐了下来。
“小姐……”水色早已在下车时得到了云钰的叮咛,莫要泄露身份,她此刻见云钰坐下,似乎是要赌上一把的样子,不由担忧的开口。
一边的司空伶轻轻的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出声。水色只得点了点头,同他一起静静的站在云钰背后。
那些人已经慢慢的向着这里挪移过来。
云钰视而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文雅公子身上。那人身着一身月牙白色长袍,书卷气极浓,想来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却不想在这赌场之中会出现。
不过这和云钰并无干系,她只是静静的坐着。对方见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道:“姑娘,这里是赌场。”言下之意并不欢迎她。
云钰点点头:“我知道。”手往后一伸,水色便将准备好的银票交到云钰手上。云钰拿到银票,一看抬头,不由微愣一下,瞥了水色一眼,又回过头来。
“我既然坐下来,便是要赌上一赌。”先前她一路行来,早已看出这赌场之中的诡龉伎俩,这样的动作不过是小儿科,电视与纪实文学里早已揭密,她胸有成竹。
那富家公子见她一脸坦然,心底虽有不爽,但手上的动作却甚是利落,随手抛出五锭金子。那金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线,直直的落在两人中间,均匀的铺成梅花型,格外漂亮。
云钰冷冷一笑,指尖压在那叠银票上,一下子全推了出去。站在身后的水色倒抽一口凉气,一瞬间身形不稳。
对方的眼底也在一瞬间闪过一道讶异,旋即恢复正常,又从一边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叠银票,推到了金子边上:“姑娘很爽快,那么,要赌什么?”
云钰又露出一抹淡笑,手指轻叩着桌沿,缓慢道:“色子好了。”
在现代时,她最擅长的就是色子。在酒吧玩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够玩的胜她。同事还给她起了个色王的称号,只是实在太难听,被她强烈否决掉了。
如今要玩色子,她不是稳赢?
她笑的越发开心,微停了一下,又慢慢道:“既然是我们两人赌,不如自己开吧。谁的点数大,谁就胜,一把定胜负。”
对方显然对自己的赌技极富信心,当即点了头。
一边的小厮将两个全新的色盅送到两人面前,里面是三粒色子,在确认无误之后,赌场的小厮便示意两人可以开始。
对方十分轻篾,看也不看云钰一眼,兜底一抄色盅,飞快的上下摇动。西间别处的赌局早已停下,不少人都忍不住好奇心,放下面子和架子,围到了这一桌。毕竟有女人来赌,这是开张以来的第一次。更不要说赌资也不算小,那一叠银票是大同钱庄,每一张都是一千两面值。这些人都是花钱的好手,单从银票的厚度便可以猜测出大约多少张。这一叠,怎么也有三十张……那就是三万两……三万两一局,的确是值得看的。
众人的呼吸声都低了下去,一时间寂静的西间里只听到哗啦啦的色子晃动的声音,那人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猛的将色盅磕在桌上。那色盅是用精铁打造,敲在桌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
他慢慢揭开色盅,众人不由憋住呼吸,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那色盅与桌子之间的缝隙,仿佛这样便可以看见色子的点数。而站的远些的,则伸长了脖子踮起脚跟,生怕看不到。
三个六。
云钰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数,果然很大。即使自己摇出相同的数字,却也还是会输,因为对方坐庄,庄家通杀。
她叹了口气,将色盅反过来,把色子一颗颗丢进去,漫不经心的摇晃着。
已经有人开始看她的笑话,挑眉之间,极尽嘲笑之意。
更有人已经开口劝她认输,想来也是,已经摇出三个六,最大的数字……你还能怎么样?就连身后的水色也一脸沮丧的神情。司空伶皱了皱眉,抬手拍了拍云钰的肩。
云钰身体微微一僵,摇晃色盅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慢慢将色盅放下。这回盯着色盅的眼睛比先前还要多,虽然知道是必败,可大家还是想看看扔出几万两银子眼都不眨的小姑娘究竟有多大的底气。
一,二,三。
云钰在心底暗数三声,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慢慢的揭开了那暗黑泛银的色盅。
六点。
六点。
六点。
入众人眼的同样是三个六点。
有人点点头,看来这小姑娘还是有两手的,只是别人摇出三个六点在先,她不是庄家,即使点数相同她也还是一个输字。
水色看向桌上那堆银票,眼底泛出一丝血红;云钰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对面那公子微微一笑,手中的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姑娘,你输了。”言罢示意一边的家奴取走银子,那皂衣的家奴上前一步,伸手去取中间的银票。
“啪!”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直直的钉入那堆银子与家奴的右手之间,只差毫厘便会将他的手留下。
“愿赌服输,姑娘莫是输不起?”那人见状,有些不悦的眯了眼,声音沉了下来。
云钰回头看了一眼司空伶,继而微笑着起身:“愿赌服输是自然,可公子要看看清楚啊,我的点数要比你的大呢……”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喧哗,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两人相同的六点,她的怎么可能比人家的大?
云钰笑吟吟的用小指推了推其中的一个色子,只见那色子突然碎成两半,而且中间的材质居然化成了一堆粉沫。她轻轻拿起其中的一半,“呼”的吹去粉沫。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可以看到这薄薄的色子上,两面都是六点。
这样一来,她就平白多出了几点。
“我比你要多上这么几点,公子是不是应该愿赌服输呢?”云钰笑的越发开心,又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水色更是喜笑颜开,毫不客气的将银票全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对面那人脸色逐渐阴沉,突然却又温和地笑开:“原来姑娘是高人。”话虽然是对着云钰说的,但他的眼睛却锁住了云钰身后的司空伶。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察觉了什么,只见他又是微微一笑:“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和别人再赌上一局?”
“不了,我们还有事。”云钰淡淡的回绝了他的提议,她并不傻,方才若非司空伶拍了拍她的肩,将内力传导过来,她肯定就输了。再赌一场?把赢来的钱再送出去?算了,敬谢不敏。
只是她忘了一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赢了就走的。
对方见她拒绝,又是微微一笑,扇子再度轻轻敲击桌面。先前在四周的那些保镖居然一下子都围了上来,将她们的去路全部堵死。
“姑娘可知道,我们这开扬赌坊,最容不得的是什么?”他慢慢站了起来,语带阴狠。
云钰没有回答,那人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又道:“开扬赌坊里,如果你凭真本事胜出,没有人会多说一个不字。只是姑娘这等伎俩,却最是我看不惯的。”
云钰见周围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时间心底真有些发慌。惊惶间,却见司空伶向前一步,冷着面庞,闪着寒光的宝剑直指那人,一派肃杀之意。
聚众斗殴么?
云钰手心微微有些出汗,倘若她此刻表明身份,这些人定然不敢拦她。只是……倘若表明了身份,就一定会给胤禛带来麻烦。
府中女眷下赌场豪赌,这是多么难堪的污点。
眼见那些人渐渐逼近,云钰此刻不禁后悔起自己方才的举动。做事需三思,她怎么就是不能吸取教训呢?
在场的赌客见剑拔弩张,没有人愿意留下趟这混水,纷纷离开。一时间,偌大的赌场便只有她们三人被一干保镖围在当中,转寰困难。
司空伶的眉头越皱越深,长剑猛然出手,直向那少年劈去。
那少年却也不避让,一名保镖却突然窜出,挡在他的面前。任由司空伶的长剑刺入肩胛,却也咬牙不吭声。
那少年冷冷一笑,挥了挥手中的扇子,一干保镖的拳脚刀剑便全部往司空伶身上招呼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可供行动的范围实在过于狭小,他根本施展不开身手,纵使他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却也不堪的中了几剑,殷红的鲜血从手臂上缓缓流下。
云钰急的双眼发红,高声叫道:“我把钱还你们便是。”
没有人搭理她,却听见门口有人讪笑:“这么热闹啊。”
正在动手的众人听到声音动作一滞,那少年更是扭头看去,然后,利落的打了个千:“给九爷请安。”
云钰吃惊的嘴都快要合不拢,那门口的人,却正是九阿哥胤禟。她旋即明白过来,这开扬赌坊竟然是九阿哥名下的产业,莫怪他那么有钱。
而胤禟一眼望进来,见被自己手下围攻的人是云钰,不由也大吃一惊,不假思索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在四哥府上享福么?”
保镖们在那少年的示意下,都已经停了手,只是仍将三人困在中央,隔开与胤禟的距离。
云钰眼珠一转,唇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九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胤禟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十分怪异,愣忡一下之后,点了头。
“不过,还是请九爷派人替我的护卫疗伤。”云钰指了指司空伶,胤禟皱了眉,示意手下去取药。
云钰这才点头,举步便往铺子的里间而去。保镖们慢慢闪开一条路,让云钰通过,但还是挡下了欲跟从的司空伶和水色。
胤禟快步跟上,不时扭头打量身侧的云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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