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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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醒来,繁锦便嚷着不肯去学校,戚爷无奈只好吩咐程达致电学校请假。
待到佣人端来中式早餐,她却突然撒娇想吃“威廉姆斯”的自助早餐和乳酪蛋糕。
于是戚爷亲自开车,两人去了“威廉姆斯”。坐到了上午十一点才走,离开的时候又打包了一份蛋糕和咖啡。
繁锦又吵着要看电影,戚爷也点头答应,一概不谈生意等等。
结果回到衡山已经是下午两点的事情,这是戚爷一贯午睡时间,谁也不能打扰,繁锦却仍然不肯罢休,直到他勉强答应醒来教她开车才罢休。
繁锦便坐在客厅,慢慢吃掉了大半个蛋糕,最后等的心烦气躁,便把指甲油反复地涂抹,程达已经知道她心情不好时的这个坏习惯,便早早闪到一边。
她光着脚徘徊在大厅的软地毯上,数座落地窗明亮如镜,浅蓝色窗帘半掩而落,她慢慢走过去依偎而立,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一楼的外花园,只觉花丛锦簇美不胜收,她轻轻眨起长睫,左侧墨绿色绒布简单搭盖了半人大小的镜子,里面的她一身石青底小蜡梅花摹本缎包肩小袖长旗袍,银蓝灰包边艳红掐牙,小圆涡形扣,遥遥盼去,却是张不笑的脸,应着日光如潋,肤色古瓷般的苍白。
镜中的自己仿佛无法掩饰的憔悴,她心惊之下忙不迭走开,慢慢攀上二楼,推开衣帽间,寻常人家珍之藏之的珠宝翡翠,在这里却连数十克拉的钻石项链,也只不过随随便便撂在那里。印证着主人丰裕的财富。她活了十九年,过过苦日子也做过有钱人,只是像这样神仙洞府般的宅院,她总是难以适应。
不知觉走到了书房,随意抽了本书,是本诗经,中间夹了张红笺小字,工整的楷书,写的是《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繁锦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女人所写,只是由于年月太久,纸面早已微微泛黄,她端在手中,异样的不安。
想起佣人说过这是老夫人生前钟爱的房子,便想这字也可能是她的。整首诗流溢着新嫁娘的幸福,隔着这岁月如梭,仿佛在细细道着一个女子的过去。
然而这主人的一切如今都已成迷。
繁锦发呆的功夫,便有佣人来敲门,她回神简单低应了声,那佣人便回道:“苏小姐,主人醒来了,叫你去卧房见他。”
她为这这句“苏小姐”低低笑了,是啊,她始终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这个称谓时刻的提醒了她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她站在这里,只因得那个男人的怜宠,或许只是一时,也或许是半生,然后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要他爱上自己!
戚爷坐在床上尚未起身,藏青色袍子随意敞着衣襟,露出古铜色结实胸膛,看到繁锦娉婷走进来,伸手便拉进怀里。
“睡得好么?”繁锦乖巧地依偎,耳鬓厮磨间,看到他一双黑眸灿灿生辉,怔瞬也不瞬地瞅着自己。
戚爷不回答,连连在她唇上窃了几个香吻。
她推嚷“不害臊。”又撒娇道,“有没有梦到我?”
他便乐不可支,轻刮她俏鼻。
又温存了一阵,才依依不舍起身。她为他整理仪容,搂住他的脖子撒娇要他教自己开车。
戚爷看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也不顾黄昏将近,任她拉着下楼。
程达站在门口,听闻戚爷遣开司机要来车钥匙,只是意味深长地瞅了眼繁锦。
昨夜一场西风惊嚣,好似秋风扫落叶,是以院子里扑簌铺了一地的淡黄梧桐叶,黄昏的天色自天边一路染来,慢慢渲染成孔雀蓝、青紫、冰蓝、朱红、玫瑰红、金黄、赭石……
繁锦原是坐在副驾座,戚爷演示了一遍简要动作,两人便换了位子,不料她虽穿着高跟鞋竟也踩不到刹车,最后气急一脚甩开鞋子,光着脚丫子继续,戚爷被她耍小脾气的模样逗笑。

驾驶座上罩着顶好的丝质座套,因此太滑,繁锦坐在席位上不断的往下窜,还没开动几步便看不到视野,只好无奈的瞅向身旁的男人,戚爷似笑非笑地抱起她,自己重新做回驾驶座,然后将繁锦抱到腿上,繁锦到脸颊一路羞红到耳根,不好意思地扭动腰肢,柔软的感触令戚爷一瞬怔住。
“你在这样勾引我下去,小心我就在这里把你‘吃掉’。”
繁锦听到戚爷暧昧耳语,立刻端正坐好,看在他眼里好似听到号令的士兵,一本正经的可爱。
抬起头,便是她长及腰部的如缎黑发,并没有任何装饰,就这样披散而落,几缕碎发自风中荡到他鼻间,只闻茉莉花幽香馥郁,好似置身花丛,忘之所以。
他不得不将这扰人**的三千青丝归好,于是伸手将长发掩到耳后,便看到右耳前一个小小发漩静静盘旋,映着旁边一对粉红金刚钻耳钉,闪烁如星。
再往下摸去,便发现白皙纤细脖颈处挂着一条同色质料项链,他从没觉得粉红这样诱惑惹人意过,偏偏配着她如同锦上添花般合衬。
繁锦对身后男人此刻的千回百转一无所知,把着方向盘一路开去,除了直走和简单绕弯,对其他没有一点把握,只听“咔”的一声,压碎了院子里的天使喷泉盆景,
“院子里施展不开。”
说罢戚爷双手搭来,方向盘猛烈一转,直直开出了衡山公寓。
她仍坐在他的怀中,感觉他的双手覆上来,紧紧包裹住自己,炽热的感觉很快烧遍全身。
戚爷低低地笑起来,“害怕了?”方向盘在他手中,她只是沉默地将头倚在了他怀中。
一路上了街区,绕了大半天,已经华灯初上,繁锦突然嚷着饿了。
戚爷本来打算找个馆子简单吃一顿,她却鬼灵精怪地要带他去个地方。
左拐右绕,终究找到了一个偏僻至极的弄堂,下了车她挽着他的手踩在泥泞的石青板上,进了一家没有招牌的路边小摊。
座椅都是上了年岁的旧漆色,三两个食客坐在上面狼吞虎咽,很有番味道。
“这里的云吞很好吃。”繁锦擦擦座椅,便按下皱眉的戚爷,心里暗暗好笑。
戚爷看了眼繁锦的笑容,便不再说什么。任着她叫了吃食。那老板看到繁锦,很熟地打招呼,眼神又在戚爷身上碌碌转了一圈,走开时笑得暧昧。
云吞端上来时还汩汩冒着热气,繁锦抽了双筷子,仔细挑干净葱花,才推到戚爷面前。
“爷请用。”
他对她调皮的语气乐不可支,摇摇头挑了个云吞试味道,然后不予置评。抬头看到繁锦吃的热火朝天,细细地汗珠挂在额际,沁出暗暗芳香,他不禁一怔,回过神时已经伸出手为她试净,她在袅袅热气中蓦地抬头,带着一丝讶然和不知所措,白皙的娇颜透着淡淡的粉,眼神却是哀伤的,仿佛隔着空气看着遥远的地方,是他所追之不及的……
“你在看谁。”他勾起一抹笑,连自己也未意识到的苦涩。
她回过神,什么也没有回答,便叫来老板结帐。
两人走出弄堂,一路上车,她自然坐回了副驾座。
“怎么又不高兴了?”戚爷问道。“还想吃什么?”
“我想回家。”她突然说道。“回我的家。”
他慢慢转头,“不行。回衡山。”
她不答应,转身便下车。他随之追下,狠狠拉住她。
“别胡闹!”
她挣脱,他终于怒了,扯着她上了车。
“我知道那公寓并没有退掉,你送我回去。”她一字一句道。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为什么你离我这样近,心却总是那么远?”
她不语,就这样看着他。好似半生一样长久。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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