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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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的早上,肖毅觉得自己脑门有点烫,竟然发起了低烧,这让他着实恐慌了一阵。不过很快发现好像只是这么不温不火的烧着,没有像疟疾那样一阵寒一阵热,又让他放了点心。低烧的原因也许是伤口感染和缺少休息,只要不是打摆子,问题就不大。
找了个粗树枝当拐棍,拄着一瘸一瘸的支撑上路。虽说伤病交加,体力大不如前,但好在自从沿着那条支流往上之后,周围的山势反而要平缓了一些,勉强还能应付。
其实,险山恶水和伤病都不算什么,在山里真正最难熬的是孤独与无助。这么多天,没有看到一点人烟,茫茫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肖毅一个人。
因为是单独一个人,在步步惊心的丛林里,什么都必须靠自己,他要时刻紧绷着神经,注意这周遭的动静,睡觉也没人可以换班,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稍有风吹草动就得醒过来。
身边的河水哗哗流淌,看到的除了山就是树,要么就是惊鸿一瞥的丛林动物,没有人可以说话,没有人可以聊天,甚至想找个人吵架都不行。他现在真是无比怀念王过江的那张闲不住的烂嘴。
实在是憋得不舒服,肖毅就会背几句主席诗词大声唱歌或者吆喝两声,弄出点动静来缓解一下心情。他知道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招惹是非,但不这么来一下,心里实在不痛快。
虽说得的不是疟疾,但病却是越来越厉害了,烧得头晕不说,肖毅觉得越走越是吃力,没几步就要歇一歇,脚上虚软,浑身的重量渐渐的都压在了那粗树枝上。竟好几次都有野兽看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觉得好欺负,就跟在后边等着他不行了后好捡现成的,都被他开枪吓走了。
那天下午,肖毅用尽了吃奶的劲爬上了一个陡坡,胸口好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直喘气。思忖着他如果不在走不动之前找到人家,就得在山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病养好了再赶路,否则暴尸荒野就是绝对的事。
想到这,颤巍巍的又迈开腿准备继续走,谁知道脚一滑膝一软,拐棍也没用上力,没有站稳,竟然沿着另一边的山坡滚了下去。一路滚得天旋地转,去势颇急,山坡上的石块树枝又在身上挂出了不少口子,肖毅脑子还算清楚,用手撑地试了几次,却都没能停住。后来是用手里的拐杖卡在了两棵小树中间,才定了下来。
浑身酸疼的扶着树慢慢站了起来,可一下没站稳,手上也没抓牢,往旁边踉踉跄跄歪了两步之后,脚下意外的踩空,底下没了着落,身子顿时失去了重心。
“扑通”一声,肖毅感觉自己好像是从高处直接摔了下去,后脑勺着地,眼前金星乱舞,耳边钟鼓齐鸣,浑身都快散了架。斜躺了好大一会儿,才算恢复过来。坐起身来一看,一圈是竖直的土墙,天光从头顶射了下来。自己竟然掉到了一个大坑里。
刚才那下摔得颇重,五脏六腑被墩的疼得生疼,肖毅揉了揉肚子,扶着坑壁站了起来,发现这坑很深,差不多有两个人高了。很明显,这坑并非天然形成的。坑底很大,形状也很规则,大概成个圆形,四周的坑壁光滑平整,还能看到一道一道很有规律斜纹,似乎是用铲子挖坑时留下的痕迹。
肖毅回忆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坑口,是一脚踩空陷下来的。荒山野岭的,竟然有一个人为挖出来的又深又大的土坑,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是猎人为了抓捕野兽挖下的陷阱。
稀里糊涂的掉了下来,自然得想办法出去。但坑这么深,想要徒手爬上去恐怕不大容易。看着四周坑壁光滑,没地方可以借力,肖毅掏出匕首,在膝盖高的地方剜出了个小洞,一只脚踩了上去,试了下还吃得住力。觉得此法可行,就在手够得着的地方从下往上挖了四五个小洞,这么手抠脚踏,紧贴着洞壁一边上一边挖,竟然硬生生的向上爬了将近一米。
可越往上走,土质越是松软,往往一刀下一带下一片碎土,抠不得也抓不得,试了很多次都不行。离地面还很有一段距离,却再也不能往上一步。而且这种爬法十分费力,肖毅又是一身伤病,没多久就感觉头晕目眩,四肢发软,豆大汗珠滚滚落下。好不容易又挖出了一个小坑,换了手,刚要把腿撇上,谁知脚下没落稳当,整个人又掉了下来。

他心有不甘,在坑底歇了一会儿,又试着爬了两次,可体力越来越不行,每次都半途而废,还就数头一次爬得最远。
本来这些天过的就很不顺,肖毅心情十分糟糕,这会儿更是越想越窝囊,大叫一声,气急败坏的朝着坑壁一脚一脚猛踢,左脚累了换右脚,嘴里一句句的骂着:“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狗日的驴日的大象日的,谁他娘的挖的大坑。”
知道发泄的两只脚都被震得又痛又麻,他才停下。呼哧呼哧的靠着洞壁坐下来,渐渐平静心绪,认真的思考起来:
这里有陷阱,就证明周围该有人烟,有了人烟也就意味着有了落脚的地方,可以养伤养病。但依他现在的本事,估计是爬不出去了,除了傻等没别的办法。又不知道那猎人多久才来看一次陷阱,这下边没吃没喝,要是等上个十天半个月才有人来,他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渴死。
好在掉下来时随身的东西还都在,干粮还有一些,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不至于饿死。但要命的是没有水喝,但这里天气热,水消耗的很快,水壶里边只剩下一小半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喝光。到时候要是猎人还没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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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四天了,四天来猎人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连个经过的动物都没有。这中间肖毅又试了用别的方法出去。比如把枪带解开放到最长,横绑住枪后往外扔,希望能挂到什么地方或者卡在哪里,就能抓着枪带爬出去了。可惜他运气太差,也不知道试了几万次,可每一次除了带下来一堆烂树叶子外,什么效果都没有。
水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喝光了,不过好在之后下了一场小雨,雨水留下来在坑底积下了浅浅一层,肖毅收集起来之后,澄掉里边的泥土,靠着这些水又多支撑了几天。
因为缺水,嘴里发干,连干粮也吃不下多少。肚子里没有进项,所以肖毅四天只大便了一次,还是又干又硬的一小条,被他挖了个小坑埋了起来。
如今终于知道了“坐井观天”是什么滋味,几天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研究头顶那片几尺方圆的天。坐着看躺着看歪着看,景色十分空洞无聊,偶尔飞过去一只鸟都能让他兴奋半天。
低烧一直都没退,头始终是蒙蒙的,紧绷绷的好像有个金箍扣在上边,再加上缺水,总之浑身没一个地方舒服。
他一滩烂泥一样歪坐在坑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干巴巴的咽了下口水,眯着眼呆呆的望着天。拿起了水壶晃了晃,里边发出了“叮叮咣咣”的声音,这里边不是水,而是尿。
收集的泥水也早就已经喝光了,于是肖毅留下了自己的最后一泡尿。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自己一路沿着河走,到头来还要被渴的喝尿,真是有点他娘的……
肖毅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拿起水壶了,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打开。这一次他渴得觉得两眼都发花了,竟然能从蓝天里边看出了粉红色,终于横下了心,费力的拧开了壶盖,一股极其浓烈的臊气直冲脑门,让他赶紧把壶放到了一边,几天来一直缺水,味道比平时大得多的多。但现在再不喝水,恐怕一会儿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志愿军在上甘岭时,连尿的是好东西,都得省着给伤员喝,喝吧喝吧,其实也没什么。
慢慢的凑到了嘴边,捏着鼻子刚要仰脖子灌下,突然觉得头顶光线一暗,像是被什么遮住了。抬眼瞧去,一个人正趴在坑边探出身子瞧着自己。
肖毅当即就把手里的水壶扔了,蹭的站了起来,心头大喜,看来这尿是不用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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