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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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符远铭不敢面对的是第二天的会议,只要一想到现在公司里的流言已经进化到什么样子他就不寒而栗。
常言说流言经过二十一天就会消退,可是现在只是第一天,正是各种流言修改版升级版踊跃出笼的时期。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躺在床上赖了半个小时后,符远铭最终还是爬了起来,坐进豪华座车的表情就好像死刑犯被送上囚车一样,罗伊热情的出门吻也没能让他脸上悲惨的表情减少半分。
步入公司大楼前,符远铭努力挺直腰,做出一副凛然、威严、极具男子气慨——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而已——的模样,英勇地向流言聚集传播地迈出步伐,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精神。
柜台小姐的笑脸看起来分外诡秘,刚刚从身边走过的两人一边谈话一边眼光朝自己乱飞,那躲在角落窃窃私语的是谁?符远铭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灵敏过,真正达到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境界,把周围一切可疑情况一览无余,而接收到的一切情况似乎都说明了全公司都已经知道昨天罗伊那个对他的男性自尊有强大杀伤力的谎言,让他如芒刺在背。会议中大家的眼神也总像是不怀好意,符远铭强装镇定,发挥从未有过之高效率在四十分钟后结束所有商谈事务,宣布散会。
进入顶层自己的办公室后,符远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面放松神经和肌肉,一面从电脑里呼叫出自己一个月的行程表,试图把所有外出都排在二十天之后。
还没动手呢,两个不速之客便未经通报闯了进来,不用说,敢这样做,而且一向这样做的,只有他那两位损友,技术部的花花公子肯·迈尔斯和情报部的贞操杀手威利安。符远铭把电脑推到一旁,双手抱臂,以防卫性的姿势准备迎接这两个家伙的无情嘲笑。
“嗨,嗨,嗨,这不是咱们可爱的符吗?瞧那闪闪生辉的明眸!瞧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瞧那洁白如雪的肌肤!瞧那纤细柔软的腰肢!瞧那………”
看出明显违反事实的描述有越来越往下的趋势,符远铭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喂喂,不要把你对理想情人的性幻想乱加在我头上。”
威利安却趁此时开始进攻,看他一脸柔情万千就知道贞操杀手这名号不是白得的,纯情的少男少女哪有可能抵挡住这么一张诚恳深情的英俊脸孔,“符,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呢?当初就是因为我们俩在这方面不能取得一致,我才忍痛放弃的,早知道你愿意做接受的一方,我一定会坚持到底。你可知这些年我游走花丛之中,就是因为不能忘记你?我一直在他们身上找寻你的影子……”
可惜符远铭不仅不是情窦初开的小毛头,而且还是从大学到现在看了好几年成利安的此类表演,早就抵抗力百分百,“少装模做样了,你这台词只能拿去骗IQ六十以下或者社会经验值为零的家伙。”
“一直装模做样的是你啊!亲爱的符。”肯突然跳过来,一把把符按到了桌子上,嘿嘿地坏笑着,“那种小鬼能让你满足吗?还是让我来为你服务吧?亲爱的符。”而威利安脸露坏笑,极其配合地摸出了微型数码摄影机,显然这两人早就打算好了要来好好整整他,以报平时以上压下之仇。
虽然面临有生以来最大的贞操危机,符远铭可是临危不乱,再次充分体现他身为首席执政官的良好心理素质。仗着小时候学过的一点防身武术,符抓住肯的手腕,一个鹞子大翻身,情势顿时易位,变成符远铭把肯压在桌子上了。
“第一,我告诉你,关于那件事,只是罗伊为了打发薇薇安和她父亲说的谎。”
“第二,我可不想被你压在下面。”
“第三,你提醒了我,我准备也让你尝尝在下面的快感。”看到肯一脸求助地望向旁边的威利安,符远铭又加了一句,“第四,威利是典型的见风转舵,绝对不会选择失利的一方,你就死了心,乖乖地享受吧,他作势去撕肯的衣服,不出所料,肯惨叫起来,“哎哟!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符,亲爱的符,亲爱的首席执行官大人,我最最亲爱的上司,咱们就当做从来没这回事好不好?”
符远铭装做没听到,干脆地址开了肯的领带。
“威利!救命!威利安!你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
“肯,你就认命吧!符说得很清楚了,我向来是站在得势者一边的。再说了,拍符的和拍你的,我觉得都差不多,反正都一样有趣嘛。”威利安摆弄着手里的摄影机,笑得像只老狐狸。
“符!我认了!符!你提条件吧!”
符远铭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算你聪明。想不付任何代价就把这回事轻轻带过?哼!我可是不做这种赔本生意的。”
“可是我可亏大了!就因为你甩了薇薇安,她跑来拿我出气抢走了我的美人电话号码本,坐在那里边哭边哀打电话给我的情人,说她怀了我的孩子!我的名声算是被她给毁完了。”
“那不关我的事。”符伸手去解肯的皮带。
“啊!?住手!?算你狠!说吧!你要什么?”
“简单,就是我上次休假时住的那幢房子。不让你吃亏,我会照你买的价付钱的。”
“什么?那幢房子已经升值了!而且你自己不是有房子吗?”
“难道你以为我会照市价付钱?那样你怎么能受到教训。再说了,罗伊喜欢那个房子。我和他是在那里认识的,有纪念意义。”
“值钱的他都喜欢!”
“那我不管,一句话,给不给?”
肯敢说不给吗?符远铭的手已经放在他的皮带上了。威利安的摄影机也正对着他呢,“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算你聪明。”符远铭松开了手,“明天把房子过户,钱我会转进你的帐户,不然……”他很邪恶地笑了两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肯实在是欲哭无泪,“你这无血无泪的剥削者,我要去跟罗伊告发,说你意图强暴我!”
符远铭脸上表情丝毫不变,可以当做标本展览,“你尽管去说吧!如果我告诉罗伊这样做的结果是拿到了一幢房子的话,你想会有什么后果?”
全场静止五秒,然后威利安哈的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肯,你小心被罗伊霸王硬上弓吧。说不定他会躲在楼梯转角用棒球棍偷袭你。嗯,真有那种事的话,就算宇宙毁灭我也要拍下那一幕以作纪念。”
“罗伊?他不会做这种事的。”肯强作镇定,同时向另一个敌人符远铭投以寻求支援的眼光,“对不对,符?”
符远铭冷静地接住了话,“罗伊是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停住,等接收到肯感激的眼光后才说,“因为我家没有棒球棍。”他笑吟吟地接着说,“不过你放心,我会教他使用其他更有效的工具,还会鼓励他采取行动的。威利,到时你可得准备好摄影器材。”
“放心吧!首席执行官阁下,做这点小事我可是绰绰有余。”
虽然肯悲惨的长嚎增加了一点小小的不和谐音,威利安和符远铭亲切对视、会心一笑的场面还是专业得足以拿去放在报纸头版头条的。
说归说,符远铭并没有像自己宣称的那样要去怂恿罗伊对肯如何如何,相反,他非常顾全肯的面子,告诉罗伊说是肯好心成全,把那幢房子出让给他的,因此罗伊这几天一看见肯就绽开感激的灿烂摊子笑容——不过在疑神疑鬼的肯看来,这种笑容是不怀好意、淫邪和垂涎欲滴的,所以罗伊笑得越灿烂他越背后发毛,罗伊招呼没打完肯就已经在五百公尺之外了。
“这一阵肯怎么好像在躲着我?”在不知第十几次对着急速后退因而急速减小的肯的身影问好后,罗伊终于忍不住在晚上跟符远铭学习的时间里发问。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看见我们两情相悦受到刺激,也许是因为喜欢上你所以不敢接近,也许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管他那么多呢。”符远铭丝毫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良心连一点抽搐都没有,“来,说一说从这条人造皮肤的报导里你能看出些什么东西。”于是罗伊立刻就把肯忘到人造蛋白质后面去了。
“吃饭——吃饭吃饭吃饭了——”乔一边大喊一边急匆匆地从二楼冲下一楼,因为跑得过急差一点滚下去。
“乔少爷,请小心一些。管家爱德华一丝不苟地提醒着,脸上带着苦笑。若按他的意思,还得提醒乔不可以这样大声喧哗,不可以跑得这么张皇。可是符远铭说过不要太拘束孩子。他也就只好把自己的礼仪教育高挂在卧室里做壁饰,当起一个纯粹的爱护者角色。
像大部分年轻人一样,符远铭早就没和父母住在一起了,独自居住并不怎么有趣,因此符远铭长期把这幢房子当旅馆使用。现在突然增加了三个家庭成员,符远铭在家吃饭的次数和在家逗留的时间都大大上升,住在这里七年,他第一次对这幢房子有了家的感情。他的管家、厨师包括佣人也都比以前认真多了,大概是终于找到了他们在这个家存在的意义吧!以前他们总会有在为一个不存在的主人服务的感觉。
餐桌并不大,四个家庭成员,坐一张桌子正合适。
“蒂蒂,今天感觉还好吗?”符远铭把夹着蔬菜和蛋饼、牛肉的小圆面包放进蒂蒂的盘子中,现在他俨然已经成为长兄慈父了。
蒂蒂的金发已经长长了一些,双颊也恢复了以前圆鼓鼓的模样。她用可爱的小胖手指戳着小圆面包,试图找个薄一点、比较好下嘴的地方,“好——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学校啊?”
“等到你的身体完全恢复以后。”
“可是我没有生病了呀!”
“你生病了,所以还不能去上学。”
这样的对话自从蒂蒂能自己行动以后就每天持续着。所以蒂蒂也很容易地接受了再次被拒绝的结果,“可是天天待在家里,一点都不好玩,又没有人陪我——人家想露西小姐——”
符远铭看了看其他两人,他们都没吭声,可眼睛里闪烁的明显是同一个要求。
“这个周末我们回去看露西小姐她们吧?”
三张相似的脸都绽开了灿烂的笑,而且都用看自由女神那种崇敬景仰的眼神看着符远铭,“符,你简直是太好了!比每天下午食品打三折的超市还好!”、“嗯!比蜘蛛人还要好。”、“我最喜欢符了!比喜欢通心粉还要喜欢!”
符远铭只好对这些奇怪的比喻方法苦笑,罗伊趁着弟妹不注意,悄悄地对他做个鬼脸,同时飞快地送出一个飞吻。
虽然离开了两个月,皇后区可是一点没变,彷佛这里已经被市政工程遗忘了似的。仍然是脏乱的街道,各色可疑人物来来往往,没有人会对别人多关心一眼——如果有人盯着你,那么多半是小偷在注意你的财物,或是从事卖笑生涯的在打量你成为恩客的可能性。因为天气热,街道上总是弥漫着可疑的腐烂味道。
罗伊他们住的那幢楼,也仍然是一副随时会倒的样子,缺少的楼梯扶手,脱落的水泥块,也仍然没有修补,惟一有改变的,是墙壁上的涂鸦又增多了。
四楼他们当初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应该又租出去了吧,罗伊有种冲动想拎着门把一提,试试是不是能像以前一样打开它,看看旁边的弟妹,他忍住了这种强烈的愿望,而改去敲露西的门。
门很粗暴地被打开了,露西正在嘈嘈杂地刷牙,一看到他们顿时呆住了,怔了半晌,满嘴白沫吃吃地问,“怎么……喂,罗伊,你、你不是被赶回来了吧。我可不会收留你!”
符远铭赶紧上前一步露出脸,以示自己并没有和罗伊分手。露西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哼……没事回来干什么啊?”
蒂蒂使劲把罗伊拽到亠边,冲进露西怀里,“露西小姐!”
露西赶紧把蒂蒂拉开,免得牙膏沫滴到她身上,“唔嘻……”她砰砰磅磅地走进去,一会儿就清清爽爽地出来.笑盈盈地抱起蒂蒂,“亲爱的小甜心,回来看我啦?”
“喂,露西,你的态度也差太多了吧。”
“因为你和蒂蒂的可爱程度也差太多了啊!”露西回之以白眼。
符远铭看露西穿一件大红真丝镂花睡衣,上面开到腋下五公分,下面短到膝上五公分,他从小受的教育告诉他这时候打扰对方是很失礼的行为,再加上对这个环境也不太适应,便藉口去订旅馆离开,留罗伊他们和露西叙旧。
“都进来吧!你们的房间租出去了,先在我这玩吧!”露西抱着蒂蒂,把两兄弟让进屋内,朝罗伊递了个眼色。
“蒂蒂,来,这些是给你的呦。乔,你帮蒂蒂选一下,看哪个比较好。”露西随手摸了把什么项链、丝带之类的东西,蒂蒂立刻兴高采烈拖着二哥进露西的卧室对镜梳妆去了。
“怎么样,罗伊,和你的爱人过得还好吗?”露西熟稔地点起一春烟,靠在桌边,开始发问。
“很好啊!他对我和乔他们都很好,还请了家庭教师教我很多东西。”
“那就好。他有跟你提过结婚的事吗?”
罗伊摇摇头,“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不错,何必非要……”
一根手指狠狠地戳在他额头上,“笨!怎么会有你这么烦的人啊!万一他将来变心你怎么办?再滚回来?你能习惯吗?结了婚的话,哼!就算离婚,至少分他一半财产再说。”
罗伊可怜巴巴地摸着额头,“可是……”
“没什么可不可是的!趁他现在喜欢你,赶快把他拐进礼堂吧!”
罗伊的眉毛又皱紧了”些,“要怎么拐啊?这方面我一点经验都没有。”
“明示、暗示、哀求、色诱、威逼、催眠、咒术……半夜在他床头给他念一百遍‘向我求婚’。怎么样?”
“可是……”
罗伊期期支支的态度惹得露西冒火了,“喂!我可是在传授你保证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方法!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带他们回来投奔我,我可是不会接收的。”
罗伊赶快转移话题,“对了,露西小姐,苏现在还住这儿吗?他找到工作了没有?”
露西的火气立刻泄了,“唉,还是没有。他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神并不太照顾努力的人啊!”
“那他有什么打算没有?他不是说过可能会考虑接客?”
露西抖了抖烟灰,“怎么,你给他找了什么好门路吗?”
“啊!我请符在他的朋友中间物色一个。”
露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伸手捺熄了烟,“他这两天在屋里等上次的面试消息.走,我们过去看看他吧!”
苏应该是从床上下来给他们开的门,他身体似乎不舒服,但还强撑着坐着陪两位客人。和两个月前比起来,苏似乎又瘦了一些,也更苍白了一些,这种热天,他看起来却一点汗也没有,简直像个游魂,但仍然是个美丽的游魂,不但外表仍然收拾得干干净净,连那个破烂的小房间,也尽可能地收得整整齐齐的,甚至还有一台样式极其老旧的小冷气呜呜地送着不怎么冷的风。
“苏,最近还好吗?”其实是句废话,怎么看他也不像过得好的样子。
苏苦笑了一下,“和你走的时候相比,没什么变化。”
“还是找不到工作吗?”罗伊不知该怎么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口,唉,拉皮条这种事还真不是好干的。
“我想是找不到。我学的东西本来就比较冷门,何况现在又经济不景气。”
“大学呢?”
“连我的导师都被解雇了,何况是我。以前还可以靠奖学金在学校度日,现在僧多粥少。新进校的学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求求你毕业吧!你在我就拿不到奖学金了。我能怎么办。”苏叹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茶杯,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好意思,我这里连多余的杯子都没有,没法招待你。”
“没关系没关系……”罗伊干咳一声,“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7”
对罗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态度有些惊奇,苏抬头看看他,露西有些困扰地转开了脸,罗伊也不敢和他对视。
“罗伊,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没路可走了。”苏说着很平静地笑一笑,彷佛已经看破一切。
罗伊干吞了一口唾沫,仔细斟酌着词句说,“是这样的,符有几个朋友——嗯,人都还不错,我见过的——想介绍给你认识一下,不过听说你今天正在等面试的回音。”
“不会有回音的。”苏林把眼光投向窗外。
窗户有一扇坏了,无法打开,窗上的玻璃几乎都消失不见,无法隔绝外面的热气。天空有点泛灰,像许久没洗过的抹布的颜色,夏天的太阳就模模糊糊老眼昏花地躺在抹布里。老旧而千篇一律的楼房,萎缩在被电线杆牵引着四处蔓延的电缆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下。
已经要到午餐时间,从街对面的速食店里冒出油腻的炸鸡味道,与被闷热的空气蒸得不住上冒的下水道**阴湿的味道混在一起,苏林的胃不由得翻腾了一下。他从昨天下午起就没吃任何东西,天气一热他就受不了。
“不会有回音的。昨天面试的时候我把墨水瓶砸到那个骚扰我的家伙脸上了。”
露西长长地吹了声口哨,这实在不像是温和文雅的苏会干的事。
收回眼光,苏问,“你说是符的朋友,那么,应该都是比较有地位有教养的人士吧。”
“对,年龄也差不多,长得也不错,没有什么怪癖——嗯,我想是没有啦!你可以自己选择。”
苏苦笑了,“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指指自己的心脏,“这个身体很麻烦,不能累,不能忙,吃不了苦,也受不得热,还得经常吃药。老实说,就算找到了工作,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干下去。累的工作做不了,清闲的又养不活自己。我还有什么选择吗?我又不想死。”他的口气很平淡,没有抱怨,隐约透出那种已经放弃挣扎,把自己交给上天,等着接受任何命运的绝望感。

罗伊还是第一次知道苏身体这么差,他看看露西,露西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这个外柔内刚的漂亮男子,大概是真的没办法撑下去了,才会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符来了,我跟他说。”
苏轻轻地笑了,“谢谢你。”
罗伊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能帮助苏走出困境,还是会彻底毁了他。反正,现在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符远铭回来的时候,罗伊已经联络好一帮老朋友,约好地方,准备中午一起吃饭喝酒。看见符远铭,他急忙结束对话,把符远铭拖到一边,小声地将苏林的情况进行了汇报。末了问,“符,你能不能帮苏找个比较清闲、薪水又多的工作啊?我总觉得就这么把他推到男人怀里不太好。”
“他的专业不好找工作啊!要是当翻译,他的身体一定支撑不来,那可是得整天跟着客户东奔西跑,人家坐的时候也得站着的工作。”
“你不是首席执行宫吗?”
“首席执行官也只是NASCA的高级雇员而已。我可以建议他们雇用谁当总经理,但我没有权利指定他们聘用一个书记或者翻译……这样说你明白一点了吗?”
怎么看罗伊也是一副不太清楚的样子,但他还是理解地点点头,“那只有这样啦?”
“以苏的身体来说,这样比较好。”苏这样的人,真是应该生在有闲钱的家庭中,一辈子都可以钻在象牙塔里悠闲地做学问,搞不好以后还能成为国际权威什么的。精通七门语言,一口气修了七八个学位的人,现在只能落到出卖身体的地步,这只是经济萧条的原因吗?符远铭叹了口气。
去的时候四人,回来的时候五人。两个孩子对苏的加入并不感到吃惊,蒂蒂还非常高兴,因为苏林身体不好,她觉得这下总算有人和自己作伴了。乔也很高兴,因为学过历史的苏会讲很多惊险有趣而且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真实故事。
环境一改善,苏林的身体顿时大有起色,没多久看起来就完全像个健康人了。他自愿担当了乔的辅导老师,以及蒂蒂的看护。
“明天晚上有个宴会,罗伊到时和我一起去吧!”符远铭在一次晚饭中提议。
罗伊的两眼立刻变得灯火闪耀,“宴会?是不是那种衣香鬓影,触筹交错,灯红酒绿,到处都擦得亮晶晶的,鲜花随处可见,香槟和龙虾随便吃,充分体现、奢侈含义的宴会?”
符远铭叹了一口气,不过他早已习惯了罗伊那种对上流阶层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这种宴会集应酬性、社交性和事务性于一体,比较实用,不会有那种、奢侈、的场面。”
罗伊相当失望,随即又打起了精神,“也好,要是我真的到了那种场合,一定会手足无措吧!先实习一下比较好。”
“管家会替你准备好衣服,你学过的那些礼仪啦细节啦什么的再复习一下,到时可不要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叮嘱完罗伊,符远铭转向苏,“苏,这段时间还习惯吗?”
苏正努力擦去蒂蒂嘴边的果酱,“很好,谢谢符先生的照顾。”
“那……你有没有意思住下来?我可以正式聘你为家庭教师,薪水不高,但我会负担你的日常开支。”
这是相当客气的说法,所谓的日常开支,苏林的医药费占了很大一部分,这样算的话,这个家庭老师的薪水大概会是一般家庭教师的三倍以上。
“谢谢符先生的好意。我不想继续打扰你,还是请按照原来说定的进行吧。”出卖身体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但苏林不想赖在这里。虽然符远铭并无怨言,孩子们也很喜欢自己,但罗伊在此身份未定,自己和罗伊非亲非故,老待在这里,说不定反倒会连累罗伊。
符远铭看看口气温和但态度坚定的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宴会吧。”
宴会九点开始,符远铭带着罗伊和苏林两个人于八点五十到达。虽然符远铭有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有的准时到达的习惯,但耐不住罗伊一早就穿得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看,只好提前出门。还没进入宴会大厅,一行三人碰到了肯。肯的胳膊里勾着一位黑发褐肤的女伴,不例外的是位顶尖的美人,正从大厅里往外走。
“怎么还没开始就要走了?”罗伊一脸灿烂地跟肯打招呼。
肯有点心虚地看看罗伊,确定对方应该是对自己没有什么不良的图谋,“哦,呵呵………你们来得倒早……我们出去透透气……”他的眼光转到了苏林身上,“这位先生从来没见过,不介绍一下吗?”
“苏林,苏先生。”苏林在符远铭的介绍下伸出手,和肯稍微握了一下。
肯瞒了瞄符,又看了看苏。完全没有职业和背景的介绍……他朝身边的美人笑了笑,“娅姐,去帮我端一杯酒好吗?”
褐肤美女嫣然一笑,踏着模特儿特有的猫步走开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暂时借用一下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肯一边往外放射商业性专用笑容一边硬把符远铭扯到角落里去。
“符,你不是有罗伊了?那位美人是怎么回事?罗伊同意让你脚踏两条船?”
“我可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左右逢源。我是准备把他介绍给威利的。”
“威利?为什么是威利!?介绍给我,介绍给我!”
符远铭怀疑地看着肯,“你?”他把肯往旁边扯了一下,让他看清楚在不远处和罗伊说话的苏,“你看清楚,这位可不像你以前那些有脸蛋没大脑、有身材没神经的玩伴,他可是会十几门外语,一口气拿了七八个学位,只是时运不济,身体又不好,才不得已托我帮他介绍一个。”
“为什么威利可以,我就不行?”
“因为威利是有名的贞操杀手。因为苏没有和男人的经验。因为威利虽然实际上是个超级花心萝卜,表面上却像个温柔情人。你看看被威利始乱终弃的那些人对他半点怨恨都没有,就知道威利的手腕有多高明了。”
“被我始乱终弃的那些人对我也半点怨恨都没有。”肯以一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模样开始胡言乱语。
“你?你不是一向都只跟人家做物质层面上的来往?有跟任何一个人做过精神层面上的交流吗?没有的话就靠边站,少学威利谈什么始乱终弃。”
肯给哽得伸伸脖子,定了定神,又神气起来,“对啊!我不会像威利那样始乱终弃,所以还是介绍给我好了。”
“不。威利虽然始乱终弃,但你根本是没心没肺,像苏那种一看就知道神经纤细的人,跟你在一起我怕他得胃溃疡。”
“不会不会,而且正好让他学习一下我心胸开朗的长处,有助他以后的生活。”肯一脸极真诚恳的样子看着符,“怎样?”看见符一脸用熨斗烫出来的平板,他赶紧往眼神里又使劲加了几分深情。
符远铭有点受不了地把眼睛移开,忍着些许的胃部不适,“总得让我问问他本人的意见吧……”
对于肯的信用不佳,罗伊轻微地表示了一些异议,苏本人倒没有意见,“反正谁都差不多。”他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符远铭又走回正一脸诌媚地看着他的肯身边,“好啦!别再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人家同意了。算你走运。”
肯立刻抬头挺胸重新做人,“哈哈,我就知道他会同意,怎么看我也是上上之选哪!符啊,上次你暗算我那件事,就两相抵销互不相欠,我不计较了!”说着理理头发,拉拉衣领,正正领带,以鹰的眼光全身上下扫视一遍,确认从头顶到鞋尖都打理得足以让美容师美发师时装师擦鞋匠通通失业,这才意气昂扬地出发。
可是他没走出两步,第二步在左脚提到离地五公分的距离的时候,符远铭从后面拉住了他的领带,“你干嘛去?”
肯顿时就觉得眼球和舌头都有往外运动的趋势,但是花花公子的顽强本能让他拼命地要维持住自己的形象,“呃……符……晤……”
符远铭总算及时松手,使得肯不用在生命和形象中做一个艰难的选择,“肯,别忘了你还有个女伴啊!”
肯一边朝着符翻白眼一边咳,半天才缓过劲来,“符,就算你想谋杀我,也不要扯我领带啊!可不可以换个高雅点的方式!”
“谋杀你?虽然是个诱人的建议,但我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干的,怎么也得先把不在场证明准备齐全再说,”符远铭不知是安抚还是嘲笑地拍拍肯的肩膀,“别忙着去会新情人,先把以前的处理妥当再说。”
“符,”肯眼含热泪,握住符的双手,“你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好上司,姬姐就交给你了!”他松手往后飞速退开三步,转身直奔苏那边去了。
符远铭两只手僵在空中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看肯,正一脸灿烂地笑容和苏搭话呢!他明白自己又捡了个烂摊子了。
端了一杯果汁,罗伊打了个呵欠,四处张望着。苏一直被肯缠得紧紧的,根本没时间顾及他,现在两人更是连影都不见了,这让无聊的罗伊脑子里不由得做了不少儿童不宜的猜想。而且因为肯的关系,娅姐现在变成了符远铭的女伴,从宴会开始至今,符远铭只过来打过两次招呼。虽然明白符远铭是不得已,罗伊还是难免心里酸溜溜的。
他恶狠狠地又灌了一杯果汁,看看见底的玻璃杯,忖度着要不要罔顾未满二十不能喝酒的法律和符远铭一本正经的交代,借酒来浇一浇心上这股醋意。
才这么想着,就有人识趣地递上一只高脚酒杯,罗伊条件反射地接住,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笑容可掬地朝他举举酒杯。
这个男人稍微有一点点发福,相貌平平但是看起来并不讨厌,再加上高脚杯里的琥珀色液体看起来的确很有吸引力,再加上符远铭正对着胳膊弯里勾着的那个像从土耳其皇帝后宫里走出来的美人笑得高兴,罗伊也就笑着朝男人举举酒杯,一仰脖子把酒一饮而尽。男人有些惊讶又有些赞赏地挑挑眉,随即又递上一杯酒。
平心而论,罗伊的酒量还算是不错的,可是一瞧见符远铭和那个美女出双人对,他就怒火上升,怒火一上升,就失去理智,一失去理智,他既不统计酒的杯数,也根本忘了自己能喝多少,只管来者不拒地一杯一杯往嘴里倒,没多久就晕晕乎乎迷迷糊糊了。
一晕乎一迷糊,那个男人问他要不要到楼上去休息,他也就去了,那个男人把他放在床上,反锁了门,他还晕乎迷糊着,直到那男人扑到他身上开始做些摸摸捏捏的勾当,罗伊才算清醒过来——或者说,是吓醒过来。
男人的身体重得要命!至少比起罗伊习惯的符远铭的重量来说是超重了,罗伊一面挣扎一面喊,“放开!放开我!”他使劲拽着男人的胳膊,“你要做什么!”
男人带着酒味的粗重呼吸急促地喷在罗伊的脖子上,弄得罗伊汗毛倒立。
“这种时候还装什么天使!你那个漂亮的同伴已经找到买主了,现在肯定也在哪个房间里**呢!我可是可怜你没人要!”说着使劲扯着罗伊西装里的衬衫,扯出来后便伸手进去抚摸罗伊的胸膛。
背上一阵恶寒,罗伊想伸脚踢,可是双腿都被压得动弹不得,伸手推,又推不动,他以前也碰到过意图不轨的人,可是那都是在自己保持了高度警惕和清醒的情况下,现在这种样子他可是没经历过。慌乱之中,他勉强抓住了一个可能会令男人退却的理由,“你敢对我怎么样的话,我的情人不会放过你!他是NASCA的首席执行官!”
男人哼哼地笑了,“想骗我?符先生可是带了女伴来的。”说着伸嘴乱亲,手一路直往下去,开始解罗伊的皮带。
罗伊急得要哭,顾不上在心里大骂把他丢下的符和把美女丢给符的肯,双臂回缩,猛然发力,那男人猝不及防,居然从罗伊身上被推了下来,一**坐在地上。罗伊一个翻滚跳起来,向自由和光明的彼岸奔去,只可惜他与自由光明之间还隔着一道反锁的门,手没碰到门把,男人已经又扑了上来,勒着罗伊的脖子使劲把罗伊往床上拖,力量大得吓人。罗伊又踢又打,拼命反抗都宣告无效,因为缺氧眼前已经开始发晕,极度惊恐中被摔到了床上,右手打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碰得生疼,顺手抄起来往压在身上的重物猛力敲一下。
很沉闷的一声响,接着是重物砸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的声音。罗伊身上陡然一轻,那家伙大概是滚到地上去了。他有过前车之鉴,为防男人再扑过来,先不忙奔向自由和光明,而是向内滚了一圈,从床侧下来,手上还紧握着临时抓到的防身武器,准备随时给那家伙来上一下。
站定了,罗伊才看到,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脑袋上的血已经流到地毯上了。看看手里的武器,是个台灯,金属灯座沉甸甸的,一角还沾着血,人证物证俱在。罗伊脑袋里乱哄哄的,这种时候,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不愧是大饭店,连台灯都做得这么货真价实不偷工减料……
接到罗伊的电话时,符远铭还在定着一副笑脸跟一堆人鬼扯,周围闹哄哄的,手机里听得不太真切,但至少他还能确定,罗伊的声音发抖不是因为收讯不良的缘故。所以他一脸马上要救火的表情跟旁边的诸人告别一声,然后直奔六楼1631房间。
敲敲门,好一阵子门才开,罗伊是在确认来人。门一关上,罗伊就脸色发青地对符远铭坦白,“我、我杀了人了,怎么办?会不会被判死刑?是不是现在去自首比较好。”
符远铭脑子里也是轰的一响,看看地上躺着的人,—角有血的台灯,乱得像有一群狗踩过的床,还有罗伊凌乱的衣衫,怎么也能拼凑出个大概情况来了。不过他可不像罗伊那样想着自首什么的,生意人的本能就是尽最大可能争取最好的情况,因此他首先是去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
“别紧张,他还有气呢!你没打死他。”一发现人还活着,而且也没有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符远铭就镇定了。他先打了个电话,请一个熟识而且绝对靠得住的医生朋友上来,又打了个电话,请一位同样熟识也是同样绝对靠得住的律师朋友上来,在等候这两位上来的时间内,他一直把罗伊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他的脉搏和呼吸都很正常,应该只是晕了过去。那一下打击只是擦着边打了过去,所以虽然流了些血,但没有什么大碍。现在血已经自己止住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
律师贝向罗伊询问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然后说,“这件事情很清楚,你是自卫,而且并没有对对方造成永久性伤害,所以连防卫过当都算不上。如果告他**未遂,有七成把握可以胜诉。若是再加上符的影响,那么几乎敢说是必胜的案子了。”
符远铭一听各方面都没问题,就往犹自昏迷不醒的男人**上狠狠地踢了两脚,然后说,“罗伊,你想不想告这家伙?”
罗伊惊魂未定,想一想,摇摇头,“算了,打官司好麻烦的。”他生平头一次打伤了人,自觉理不直气不壮,虽然有律师担保,总觉得是把对方打得半死的自己错多一点,根本提不起劲打官司。
听罗伊这么说,符远铭忍不住又踢了地上的男人两脚,“真是便宜这家伙了。”然后请巧舌如簧言辞如刀的律师朋友善后。也就是好好的警告一下这家伙,自己另找个房间安慰罗伊去了。
洗过澡,换了浴袍,偎在符远铭熟悉且让人安心的怀抱里,罗伊终于放松下来,这时候才觉得害怕和恐慌,靠着符远铭的肩膀不住抽噎,一会儿语无伦次地抱怨追求苏而把女伴丢给符远铭的肯,一会儿又抱怨光顾着陪美女以致于别人误认自己是来卖身的符,一会儿又痛骂自己笨得要死居然会上这种圈套。
符远铭把罗伊抱在怀里哄着拍着,不停认错,心想要是宴会开始的时候就向大家介绍罗伊,哪会有这种事出现。又想到罗伊现在也只是自己的情人,似乎也没法在宴会上正式介绍,看看怀里罗伊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突然一阵冲动,说道,“和我结婚好吗?”
罗伊还在哭着,一时没回过神来,过了几秒才把这句话反应到大脑里,吓得连哭泣都忘了,抬头看看符远铭的脸,嗯,还真是一张认真的脸。
“符……你刚刚,说什么?”
符远铭已经冷静下来,但也不觉得后悔,他想这是水到渠成的事,也该是时候了,“我说,和我结婚吧!”
罗伊大张着嘴瞪着符远铭,半天没说话,看得符远铭渐渐心慌起来,只怕罗伊说出一个不字,自己生平第一次求婚就要以失败而告终。
“罗伊,和我结婚的话,咱们的关系就有法律保护了。”
罗伊呆呆地看着他。
符远铭心想罗伊是不是对受法律保护这种事没什么概念,“……那样一来的话大家就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伴侣,也就没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罗伊开始低头沉思,符远铭更加把劲,心想拿言语引得罗伊思考不过来脑袋一热就答应求婚,于是再接再厉,“和我结婚的话,我们见面时那幢房子就送给你当礼物。”
罗伊的嘴巴张开了,符远铭赶快再补充,“每个月都给你零用钱。”
再补充一句,“就算有个万一离婚的话,我的财产你能拿一半,以后生活肯定有保障。”
罗伊瞪大了眼睛,符远铭心想总算把他打动了,结果罗伊一拳打在他肩上,“你!你想害得我头脑一热就答应是不是?”
唔,罗伊现在真的比以前聪明多了……符远铭正挖空心思想新的计策,罗伊又说,“这样不是显得我是为了钱才答应和你结婚的吗¨…真是的!”他又给了符远铭相当用力的一拳。
“哎哟!那,如果我不拿这些引诱你,你是不是也会答应?”符远铭战战兢兢地问。
罗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然啊,那还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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