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织巧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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蚰蜒香,又称安神香,常用来宁神静气,安眠引梦。

新婚那一天,我之所以会沉沉地睡得那么好,醒了之后还迷迷糊糊不清醒,都要多谢屋子里点的蚰蜒香!

洞房花烛夜,合卺酒里参的不是强劲的药酒而是安神的乌宁,屋内点的不是催情的迷蝶香而是静心的蚰蜒香,这个殷夫人当真算得上旷古烁尽!

她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没看好我们呢,还是……早就知道殷若轩那晚不会进洞房?

最让人想不明白的,是早上房外竟然有人在监视!

是殷夫人故意派来的,还是……另有其人?而究竟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对一个失宠新妇如此地小心防备,仅仅是因为富可敌国,人心猜测?
我想不通。

浑浑噩噩地用过了饭,我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沉香阁。

我叫闵香凝,这地方叫沉香阁,都带个“香”字,可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吉利。

在我身边伺候的是一个叫有彩的丫头,院子里还有两个,她们都是殷夫人派来伺候我的,如影随形,像是生怕我不知何时就丢了。
换上一身丫鬟服,我对躺在床上的有彩道了声歉,就在院中两个丫头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沉香阁。
这殷家的宅子很大,九曲回廊,假山嶙峋,除了雕梁画栋、檐牙高拙的亭台楼阁外,便是蓊蓊郁郁的丛生植物,尤其,是那处处可见的桃树和桃花林。

我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桃木,树干竟能如此粗壮,那些枝杈突兀狰狞,错落缠绕,竟将各处原本宽畅的小路遮挡了大半。如果不十分熟悉,走着走着就可能迷路。
绕过荷花池,穿过嶙峋的假山,便可见那半月形的石门,漆墨的匾额上三个滚金的大字——织巧轩。

只见里面那琳琅的花树下,丫头们成群地围坐在一起,边低头赶制着手中的针织,边有的没的唠着闲嗑。只是没人注意,在一个不起的角落里,多了一个新来的“丫鬟”。
“我可听说,大少爷根本就不喜欢闵家小姐,是老爷中意,才硬逼着大少爷娶的!”

殷老爷喜欢我?不会吧!我翻了个白眼。

“大少爷最宠的是唐夫人,好像原本还要把她扶正来着,可谁知半路杀出了一个……”

“那又怎么样,这个闵家少夫人还不是早晚都要进眠花阁,以后还指不定……”

“嘘……你不要命啦!”

“就是,小心像青锁那样那样,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不动声色地退出了织巧轩,我只感到心乱如麻。原本来这儿是解惑的,可没想到,现在我的疑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殷老爷,大少爷,小妾唐馨岚,眠花阁,青锁……这些看上去似乎毫无关联的人和事,究竟,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牵扯?

殷家,富可敌国的豪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把持着全国一半的经济命脉,官营、私运,盐漕两路无所不通。

曾经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来,可殷夫人却始终以总总理由将说媒的人拒之门外。
所以我一直在奇怪,自己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进了门呢,原来,这里面除了“宰相爹”的面子,还有殷老爷的功劳!

心中思虑着,我已经渐渐走回到了沉香阁。本想再悄悄地潜进屋子,却不料被里面传出的一阵吵闹声抑住了脚步。

“说,少夫人究竟去哪儿了……”

“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了吗……要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用的!”

是殷夫人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难道是专程来看我的?打死我也不信!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少夫人她……”

我听见有彩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充满了恐惧。

叹了口气,我一脚跨进院门,脸上随即堆上满满的笑容。
“娘,”甜甜地唤了一声,我快步走上前,热络地挽起殷夫人的手臂,“想不到只一会儿没见,娘就这么想凝儿,还亲自过来了,应是凝儿去您那儿看望啊!”
殷夫人不由一怔,但只一瞬,原本愠怒冰冷的脸上就已经挂起了笑容,“为娘只是担心你初来乍到,恐这些下人照顾不周,才特地来看看,岂料……这丫头果然这般不济!”

冷冽的目光蓦地扫向跪在地上的有彩,瑟瑟发抖的她顿时面如死灰。
“少夫人!”慌乱之下,她竟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大腿,声泪俱下,“少夫人开恩,您让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罢,朝着坚硬的石板路面咚咚地磕起头来。

看着她渐渐冒血的额头,我有些不知所措。这……唱地哪儿出?

殷夫人眼角一挑,哂然瞥了她一眼,道:“说你不济还真是不明事理,你们少奶奶逛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赶紧去倒杯茶来。累坏了她,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却不带一丝温度。而我却已经从中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有彩却如蒙大赦一般,猛地又磕了几下,逃也似的走开。殷夫人意味深深长地瞅了瞅她的背影,带着一丝冷笑,施施然走出了沉香阁。

至始至终,她也没问过我一句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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