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醒来，眼前是那大红的轻帘床幔，绯色的流纱轻掩，幛外宛若梦幻。
桌上的那一对红烛几乎燃尽，烛泪肆意流淌，为光洁的檀香木桌面度了一层油蜡。精致的小碟散排着，里面盛着未动的花生和红枣；铜炉里熏着香，烟从镂空中团团蒸腾，熏得整个新房都昏昏欲睡。
辗转起身，我撩开半掩的喜幛，招来莲心为我梳洗打扮，自己则缓缓褪下从昨夜就一直穿着的喜服。
拿起桌上的象牙梳，莲心一下一下地为我梳理长发。莹白的梳子起伏在墨般黑亮的绸缎中，宛若深海中的珍珠，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美。
“这殷家也不知是怎样，居然到现在，连新郎半个影儿都没见着！”
从锦盒中拿起那只琉璃蝴蝶金纹丝步摇，莲心斜插在我的云髻里，左右端详了一阵，才满意地点头。
“有什么办法，谁让咱是庶出的小姐！”我眯着困倦的眼儿，有些不以为然。
打了个呵欠，我走到桌旁，慵懒地伏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烛焰。
“小姐你也是，平时没见怎么嗜睡，今儿个歇了那么久，还这样困顿不堪！”莲心看着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没说话，只是望着桌上那正熏着香的紫金云龙纹饰铜炉出神。
那缭绕的烟气悠然，缥缥缈缈的，宛若迷幻的美梦，魇着人不愿从睡梦中醒来。
香梦难求，我又怎么好拒绝人家的一番美意呢！
“说说，昨儿……他是在哪过夜的？”
莲心摆弄着我的裙摆，面无表情，“今早听人说，好像……住在了醉芙蓉。”
“又跑那儿去了啊！”抿抿嘴，我哂笑。
醉芙蓉阁，京城最负盛名的**乡。好像以前每次有人到殷府为他提亲，他都是往那儿躲呢！
“不过，还派人回来说……”
莲心欲言又止，我却微微一笑，“还派人回来说，要在那儿再住上些日子，是么？”
“嗯，”点了点头，她知道，我已经听到府上的议论了。
是啊，那么大嗓门的议论，全然不顾忌我这个殷家大少奶奶的身份，真是想听不见都难。更何况，还有殷若轩那最爱宠的小妾唐馨岚在背后为她们撑腰呢！
“听说，他以前曾娶过两个呢，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都相继过世了，”我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莲心，“你说，会不会都是被那个姓唐的害死的？”
“那你就自求多福好了！”莲心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
我努了努鼻子，“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事情往往都是看上去一个样，事实却又是另外……！”
“小姐！”莲心突然出声打断，急急地唤我。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却见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姐您就会哄奴婢，哪有娘子不盼着相公独爱自己的？奴婢知道姑爷他不专情，可小姐也不用自暴自弃啊！”
自暴自弃？谁，我吗？
“小姐您在家时就不受宠，原以为嫁到这富可敌国、仆人众多的殷家就会享福，可谁成想……”莲心说着，竟抹着眼泪儿哭了起来。
看着她被泪水弄花的小脸，我不由得一愣，这丫头今儿是……
她哭得越来越凶，而我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叹了口气，我从怀中掏出绣花丝帕，轻轻为她擦去满脸的泪水。
“事已至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也只是强颜欢笑，聊以自慰罢了！”
“小姐，既然姑爷这样待您，为什么干脆不去告诉夫人呢？她一定会为您讨公道的！”
夫人？我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莲心那双瞪得大大的泪眼儿。
“是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黯然的别过了头去。
“算了，既已嫁作他人妇，但求家宅安宁就行了！”说罢，我又用丝帕拭了一下眼角。
摆了摆手，我道：“好了，你先下去吧，身边的事儿……我自有分寸！”
莲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再没说什么，收拾着桌上的碟盏，默默地下去了。
没再转过身，我只是出神地望着桌上那雕花描纹的铜镜。
镜中，那扇薄纸窗虚掩着，隐约还可以看见衣摆的一角，白玉锦缎，纹着金丝绣菊。我不禁眯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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