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宋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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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茶客大惊道:“莫不就是本朝?”
说书先生笑道:“正是!”看着众茶客惊讶的样子,不由得大为快意,又猥琐地拈着那三根鼠须,简直有点踌躇满志了。
风焚心想,这说书先生讲得有点没谱。先是引用历史人物,说得跟真的似的,然后又是巨蟒之类的,就渐渐没边了,因为在那种寒冷的气候下,缺少足够的食物,是不可能有巨型生物生长。后来这说书的又将青龙之类的引入,就将故事彻底变成传奇了,没料到接着又是一晃,故事又回到现实中来了,真是晃得让人眼晕。
正坐着胡思乱想,突然闻到身后传来一阵奇香,那香味儿一钻入他的鼻孔,就上冲脑门,下走胃肠,风焚只觉大脑象上好了润滑油,一切有关美食的记忆都开始复苏;接着口腔中腺体全部打开,舌头如同清水中的一条活鱼,十分活跃;胃口大开,以至于通体舒泰,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一齐舒张,浑身上下无不熨贴。
风焚狠狠地将口水吞下,回过头向后看去。
身后的方桌上坐了一位书生正在吃面条,桌上放着一个竹筒,竹筒里装着那些油汪汪的红褐色的东西,正是油炸干辣椒!
“油辣椒啊!”风焚忘情地大喊道:“老板!给我来碗面条,要放很多很多的油辣椒!”
这一声大喝,惊得一大堂的人尽都望了过来,怒视风焚。要知道这茶馆并非饭堂子,大家都是以是喝茶听书为主,最忌有人吵闹,如果是有人听书饿了,要吃碗面条,也是悄悄地打个手势,将小二唤过来,轻声交代,从来就没有人这样大叫过。风焚这么一叫唤,说书人忘词了,听众不能融入情节了,都象是看怪物似的。
风焚红了脸,作了个揖道:“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你们继续。”
这时小二跑了过来,对着风焚轻声道:“这位客官,您可是要面条。”
“对,面条,多加点油辣椒!”风焚急不可奈。
这店小二面露难色,说道:“小店面条倒是有,就是不知油辣椒是个什么好东西。”
风焚急切地指着身后桌上的那竹筒道:“那儿,你们店里面不是有吗?”
这店小二恍然大悟道:“这个啊------”
风焚急切地道:“对的!就是这个!或是你们不叫油辣椒,反正就是这个!”
这店小二笑道:“这个啊,它不是敝店的,是这位客官自己带来的。”
风焚大失所望,怒道:“你说话大喘气干什么?”
店小二大感委曲,心想这位客官好不讲理,分明是自己好吃,性急地抢了我的话头,这会倒反过来怪我了。他心里这么想,可看着风焚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敢抱怨,只是在一边陪笑。
这时,后座的这位书生发话了,对着风焚道:“这位小老弟就不要难为这位小二哥了,这东西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你要是不嫌弃,一起尝点?”
风焚听了,如闻仙乐,赶紧走到那个书生的对面坐了,将筷子比比齐,对准竹筒叉了下去,挑起一筷子油辣椒,抹进嘴里,一时之间,辣味弥漫了整个口腔,浸润了每一个细胞,一股很刺激的鲜香刺入鼻端,直冲脑门。
风焚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呜咽道:“爽!”
那书生看着风焚如此模样,不禁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这位小老弟还是先喝口水吧,这样辣着可别坏了身体。”
风焚用衣袖抹着眼泪,呵着气道:“好久---呵---没吃了---呵,想死我了---呵,这个嘴巴不经辣---呵。”
那书生微微一笑道:“先别说话,喝口茶。”说着将风焚的茶杯递了过来,送到风焚手上,风焚喝了口茶,匀了一阵气,才对那书生笑道:“没想到我现在这个嘴巴不经辣了,以前可是吃多少都没事。”
那书生哪里晓得风焚的神奇经历,只道他是以前吃过辣椒,现在好久没吃了,养娇了,就不能吃了,就分成这个嘴巴那个嘴巴的来表达,倒也显得新鲜,于是问风焚道:“小老弟可是南方人?”
风焚一楞道:“不是,我从辽东回来的。”心想现在可不能承认自己的家乡。
“呵呵,那可真是怪事,北地之人都觉得这味道太冲了,甚是不喜,为何小老弟同为北地之人,却为何喜欢此物?”
“我,---我在辽东的夷人那里吃过这东西,一下子就喜欢得不得了,之后就好多年没得吃,快想出病来了。”风焚信口胡诌。
“辽东也去了夷人?”这书生却只注意风焚谎言的前半句,看来对国事甚为关心。
“去了,但不久给老奴赶跑了。”风焚生怕成了谎报军情,赶紧解释,接着又问道:“不知老兄是哪里人氏。”
这书生答道:“在下江西奉新县宋应星,敢问阁下名讳。”
风焚道:“你原来是江西老表啊,难怪爱吃辣-------,”风焚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大声喝道:“宋应星!你是宋应星?”
风焚一声大喝,在战场上都能吓倒不少人,何况是这小小茶馆之中,大家被他吓了个冷不防,全都跳起来了。那边说书人刚刚重新接上话题,这下又给风焚给喝断了,他老是带着茶客上不了**,不禁大为生气,醒木一拍道:“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了!”

堂前几个无聊茶客一齐喝道:“威武!”喝罢都是哈哈大笑。
风焚这次也不敢出头招骂了,只得蔫头蔫脑地坐着不动,等着大家收回鄙视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阁下就是那宋应星?”
宋庆星心想,莫非是有什么和自己同姓名的人欠了这个莽汉一大笔钱,当下沉声道:“在下是奉新县进士宋应星,仿佛以前不曾见过阁下。”
风焚心想,我又何曾见过您老人家,于是定住神道:“我是没有和你见过面,只是久仰令名,仰慕,仰慕而己。”
风焚的这一记马屁着着实实地拍在了马腿上了,他要是知道宋应星的经历就一定不会说这们的话了。
要是一个人没有名气也没有钱财,身处异乡,一个人也不认得,这时突然一个人对你大呼久仰,你一定会认为那个人要不是有所图谋,就是刻意讽刺。正巧这宋应星在二十八岁时中了举人,也算是小有成就,哪料到后来四次进京赶考,都是名落孙山,转眼间人近中年,一事无成,颇为失意。这次之所以在这京城之中,为的是第五次进京赶考,现在考试刚过,黄榜还没有下来,每天心中十分忐忑,正是忧馋畏讥之时。现在突然听到有人对自己大呼久仰,不禁一张黄脸顿时气成了黑色。
正在这时,风焚又问道:“你那个什么笔谈写了没有?”风焚一激动,就把他和写《梦溪笔谈》的沈括给搞混了。
这时的宋应星正热心功名,哪里有空去写什么书,听到风焚这么一问,看着风焚的俊脸只觉得恶心无比,忍气拱手道:“在下没心思写什么B谈,您要的面条也快凉了,没别的事就吃面条吧。”
风焚见宋应星爱理不理,只得怏怏吃了面条,和宋应星谈得不顺利,吃着这辣椒也不香了,三下两下就将面条吃完,那宋应星早将竹筒收起,看那说书先生说书,也不瞧风焚一眼。
风焚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不知宋先生可否有兴趣到我那里去高就。”
宋应星恶声恶气道:“不知阁下要我到哪里去‘高就’?”
风焚道:“我在顺德有个铁厂,规模还不小,若是先生-----。”
宋应星插口道:“是吗?阁下原来是个富商,我还真没看出来,阁下要我一个读书人去经商,倒是关照我得紧啊!”
其实这个宋应星平时也不是睢不起商人工匠,相反,他对工商业非常关注,但是风焚这个邀请却太不合时宜了。朝庭禁止商人参加科举,一个士人去经商就等于已绝了仕途之念。风焚这样邀请一个正在等着下黄榜的举子去从商,无异于在一个人的寿宴上咒其早死一样,实在是不吉利得很,宋应星听了更不悦。
风焚也看出宋应星象是吃了枪药,却仍是不甘心,坚持道:“在下就是风焚,不是商人,是天雄军千总,我有一些设想------。”
宋应星从南方而来,最近埋首经卷,本就没听过什么风焚,听了风焚的邀请,不由得心中悲凉,心想自己堂堂一个大明举人,竟是要被一个武人,还是一个小小的千总招徕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冷笑道:“千总!好大的官儿。”
说着将手中竹筒往桌面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巨响,然后怒视风焚。
这时说书先生和茶客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楞,料定又是风焚在捣乱,数十人一齐回过头来,和宋应星一起怒视风焚。风焚没想到宋应星这位名垂青史的人物也会耍小伎俩陷害于他,又没法解释,看着众人愤怒的目光,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只得站起来离座走人。
走了一步,终究还是舍不得,又对宋应星说道:“阁下要是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或是想要干点事业,随时过来找我,只要报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宋应星道:“多谢您了,您就走您的吧,我还想多听听书。”
风焚无奈,拱了拱手,在众人的怒视下落荒而逃,宋应星坐了下来,喝了口茶,过了半天才顺了气,正要听书,没想到说书先生却已在收尾了。
真是流年不利啊,想听会书都不顺畅。宋应星正这样想着,这说书人的话却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这回说的是这少年英雄风焚,终于迫得这柄天下第一的魔刀收了心性,认了主人。下一回,下一回咱就讲这少年英雄风焚是如何拿着这柄魔刀在遵化城下千军万马之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又如何枪阵斩红狼,活劈扫地王的,明日午时,准时开讲。------哎,各位老少爷们,别听完就走,咱们说书人也不容易,多少赏点银钱吧!”
莫非刚才这位风焚就是说书人口中的少年英雄?宋应星突然醒悟,赶紧向门外跑去,只见门外人声熙攘,哪里还看得到风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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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就看着宋应星飞跑了出去,一下就没影了。收拾着桌上的醒木、折扇,嘴里念叨道:“不给票就不给吧,也不用跑得这么快,我山野牧云人品高洁,风流潇洒,玉树临风,还来抢你的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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