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执手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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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尽浑身解数,软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诱,终于磨得天沐昱和琉月肯首,派她出使风国。结果,最后绯还是没去成,改由月前往祝贺。
镜界历六九二三年一月中,绯开始出现孕吐症状,起初还能强撑着吃些好入口的汤汤水水,待到月底,就完全吃不下任何食物,全靠御医的汤药维持身体所需。二月初二,绯只得奄奄息地躺在床上,别说出远门,就连在寝宫内走动都成奢望。如此,风国一行自然搁浅,获知此信的心媛不免失望,但也明白绯的无可奈何。好在四月,心媛会与冽言一起回访琉璃城,二个好姐妹也算有个盼头。
三月,绯总算熬过了可怕的孕吐期,食欲一天比一天好转,天沐昱和琉月看在眼底喜在心中。眼见绯的身体渐渐恢复,因绯的意外怀孕而被延迟的议题再度被提出来,即有关立储问题。
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的,皇位继任者也很重要。年前,风王已公告天下扶立次子冽风为风国太子,如今纵观镜界各国,唯琉璃国的太子之位空缺,所以,立储一事刻不容缓。
因为开国君为女皇,是以琉璃国没有重男轻女的恶俗,女子一样可以成为御女继承皇位。天沐昱和琉月育有一子一女,现在看来,绯是当仁不让的御女人选。刚巧,今天三月三十日是“日皇”、“月后”结婚四十年庆典日,于是众臣商议,干脆二件事一块办,一来可以节约财政开支,二来也可好好热闹一番。琉月将意思传达给绯,绯亦无二议,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到绯恢复成原来活蹦乱跳的样,时间又走过了大半月,距离立储大典已不过十日光景。托肚里宝宝的福,绯现在是大闲人一个,只需在大典当日露露脸,其余杂事一概不用过问。懒字至上的绯自然乐的逍遥自在,清的离去,心中的创伤不是一二天能痊愈,但是为了生下健康快乐的宝宝,绯很努力地自我调适中。每天除了保证一日三餐、点心、宵夜,还找匠人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天天领着揽月殿的宫人锻炼身体,隔三岔五地,带上三五随从微服出宫也是必不可少的行程。当然,出宫就免不了到要去梳妆阁,跟我怜、平儿说说笑笑,时间过的飞快。另外,我怜和月好事将近,绯勉强称得上半个红娘,自然又是另番欢喜。
这日,与我怜敲定了大典之日的化妆事宜,绯心情愉快的回了宫。早晨曾答应父皇、母后一道用膳,看看时辰尚早,遂遣退了宫人独自在寝宫散步。
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经意间,绯停在了一道拱门前。拱门本身没什么特别,重点在于门的另一边,穿过门,再越过大片四季不败的茵草坪,就是还日殿所在。清去后,为怕触景伤情,绯总是刻意绕道而行,清生前经常逗留的处所如御书房、无逸斋、还日殿还有留有许多二人相处回忆的赞星殿,绯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也是来去匆匆。
此刻,站在拱门前沉思良久,绯动作迟缓地迈步,正是还日殿方向。这些日子,绯虽说尽力在放松自己,实际上也只是彻底执行“四不”政策,即不说、不闻、不看、不想。如此的结果便是,原以为能够释怀的伤痛,往往在不经意间被扯痛,就像现在这般。
今天,这一刻,绯忽然不想回避现牵头,打算带着腹中的宝宝好好看一看他(她)的父亲成长的地方。而且,从来灵验无比的第六感告诉她,那里似乎有着什么在等她。
清打出生到成年,一直住在还日殿,殿内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仿佛都留下了他成长的痕迹。边走边看,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绯觉得她有些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胸口也闷闷的。当然,负责还日殿清扫的宫人们躲躲闪闪的目光也是造成绯不适的原因之一。罢了,还是别考验心脏功能了,回去吧。
脚跟一转,正欲离去,忽被眼角余光瞥见的画面硬生生止住脚步:以前来还日殿找清,十之**都是在撷采阁(还日殿的书斋)找到他的。如今人去楼空,这个时刻,也不该有打扫的宫人在才是,可是她方才明明看见阁中有人影闪过。谁?是谁这么大胆擅闯宫闱?
不及细想,也忘记了御医的告诫:孕期不宜妄动灵力。一个瞬移,绯立在了撷采阁中。宽大的乌木书桌后,赫然坐着一人。
“风大人?!”
竟是失踪了足足三个月的琉璃国中书令风灵。
对于绯的出现,风灵似乎并不意外,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他,是谁?外表是风灵没错,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就像方才那个笑容,风灵从来不会那般笑的,可是,那样的笑容却有一份说不出的熟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朱笔,完成最后一画,搁下笔,长久注视着画作,浑然忘却了屋内还有第二人的存在。
很显然,论耐心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风灵。他画了什么,令他出现如此专注的神情?他和清之间的爱恨情缠,她一清二楚,她不认为在清离世不到半年时间他已经能够释怀。但是,他脸上有平静有惬意,却怎么也找不到悲伤。直觉告诉她,答案也许就在风灵手中的画上。于是,绯上前二步,凑过头:呆!巨呆!愣!傻愣!
浓墨淡彩,琉璃湖的夜景真实的再现画布,画中人紫衣飘飘,倾城绝色,眉间一点泪痣。这,这不正是合欢礼后的自己吗?目光左移,二行龙飞凤舞的草书,字迹熟悉的心惊,词句更是惹人动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怎么可能?!
记得初习灵术那会,因为不得要领,进展缓慢。清见她心情欠佳,趁着一晚夜色醉人,带她到琉璃湖畔散心。那夜的琉璃湖和画上一模一样,沐浴着如水月光,她脱口吟出了千古名作《明月几时有》,获得了清的大力赞赏。她可以肯定,那一夜的事只有她跟清知道,连父皇、母后都不知道,风灵何会画出来?还有,以前帮着清处理文书,风灵的字迹她认得,画上的题词明明不是出自他手。
“你是谁?”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脸上惊疑、狂喜交错,双手握拳,美目直直地盯着“风灵”。
“你说我是谁?”眉轻扬,目光如炬,这一次“风灵”不再回避绯的视线。
“清!你是清!”话刚出口,下意识地以手掩嘴,不,不可能的,她在想什么?怎么可以有这种事?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她是亲眼看着清下葬的。
舒展眉梢,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提笔,落款:天沐云清。复抬首,眼睛落在绯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眸中闪烁着醉人的温柔。“坐,离晚膳还有些时间,床边故事改为饭前故事如何?”
啊!他,他,他……某日**毕,她撒娇的拉着清,逼他答应以后日日要为他们的宝宝讲一个床边故事助眠。
“悦山,遗世独立的神山,风族人为避俗祸而入山,千百年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风族祖训云,风族人一旦出山便终生不得返回。如此严苛的族训,皆因一次又一次血的教训而来。”
“风氏族人灵力天生,是除各国皇族之外出生就拥有灵力的上古遗族。而这,并不是引发灭族之祸的根源,祸源起因于一场生死执恋。简单来说,大约二千多年前,风族族长的胞妹恋上了镜界某小国的一名皇子,本是佳话一段,可惜选化弄人,皇权斗争从来只有你死我活,骨肉亲情不过是陪葬品。那位皇子成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惨死牢中。三年后,风族族长率军攻破该小国并登基为王,当时认识风族族长的人不在少数,但为王后族长却声称自己是去世三年的那名皇子。至此,风族人保存了三千多年的秘密被公开了。”
“原来,风族男子生来具有一种特殊体质,他们的身体可以盛载他人的魂魄。世人皆知,魂魄与**相互契合,世间虽有移魂术,怎奈一个灵魂极难拥有二具相合的躯体,因此,移魂术之所以被称为禁术,除了施展它需要极高的灵力外,更因其机遇可遇而不可求。那名风族族长不忍见胞妹日日以泪洗面,不顾族人的劝阻,施展了移魂术,代价则是自己魂飞魄散。”
“这个秘密,在风族人眼中,与诅咒无异。从此,风族陷入浩劫,族中男子被大量掳掠,成为各国权贵长生不老梦的牺牲者。一百年后,原先上万人的风族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且多为老弱妇孺。为此,当时的族长做出了隐居避世的决定。那般的大肆杀戮,琉璃国先祖也深感不安,便由一名王爷出面,将琉璃国西南方的悦山画地为界,作为风族的栖身之所。几近灭族的风族终五有了休养生息之地,为表谢意,悦山之道只为琉璃王族开放。”

“人是健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人渐渐忘却了风族的秘密,只道悦山之中居住了一群怪人,关于其来源却是众说纷纭,没人能讲的明白。”
“因为顾念先祖的恩情,风族族长没有阻止先生入山,于是,先生顺利把我的魂魄带回了悦山。先生虽然灵力高深,仍不足以施展移魂术,只有借助悦山得天独厚的灵气方有胜算。后来,又有风族族长出手相助,终于使移魂术成功完成。”
“我知道先生心中一直有愧,才愿一无反顾以命换命。既然生死有命,我自是不愿见先生的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无奈,灵体的我根本无从拒绝,但是,我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先生的魂飞魄散?所以,我虽然入了先生的**,却无论如何不愿溶合,这样先生的魂魄就无法远离。”
“如此僵持了数日,有一天,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歌声,是你的歌声!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自私的决定,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一瞬间,我的意志动摇了,魂魄开始与身体相溶,等我发现之时,魂体相契,除非死亡再无可能分离。”
“先生的魂魄笑了,刚恢复的身体仍旧虚弱,我拼尽全力,险险锁住了先生的魂魄,后来就病倒了。花了二个月时间调养身体,终于我能够用现在的身体施展天沐云清的灵术了。逆天塑魂费了不少时间,好在我还是成功了,把先生的魂魄送入轮回,便立刻赶了回来。”
故事说完了,绯泪湿双襟,毫不犹豫地扑入清怀中。“清,真的,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修长的手迟疑着,缓缓爬上怀中颤抖的香肩,再用力狠狠地搂住:梦吗?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对战暗灵王,闭眼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会害怕的。明明回来数日,却只敢远远的望着她,从来没有想过,胆怯这个词有一天也会用到自己身上。还魂三月,总觉少了些什么,真实的搂住她时,才体会到了圆满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吗?
劫后重生的小情人相拥而泣,混然不觉时光的流逝。日影西斜,屋外由远及近传来喧哗声。
“好了,别哭了,万一生下个泪娃娃就不好了。”调侃的眨眨眼,温柔的为绯拭去泪水。
经过眼泪的洗礼,紫眸明亮非常,忽然二朵红云飞上双颊,“你,你知道了。”
“父皇新年大赦,也顺带把这条喜讯公示天下,现在,不只琉璃国,全镜界应该都知道了。”
“啊!”未婚先孕,还搞的人尽皆知,天啊,她不要活了。
“怎么了,这是大喜事,当然要君臣同乐。”初为人父,老成持重的清亦按捺不住喜悦之情,顶着风灵的成熟面容,流露出带着几分稚气的笑容。
“拜托你,别说了行不行?”讨厌,不知道人家脸皮薄嘛。
“……害羞了?”
……
“风族族长有个请求。”
“什么?”
“希望你能改变他们族人的异常体质,因为先生,现在越来越多的风族年轻人蠢蠢欲动,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族长快要控制不了局面了。”
“嗯,我没做过,不知道行不行。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无所谓,只要是我们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
“……喂,你不是风灵假扮的吧,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居然还会说甜言蜜语。”
“你要尽快习惯,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先生的事,我终于可以完全释怀了。另外,我们好像还有一笔帐没算吧?”
“什么帐?”晃点他太多次,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他想算哪次。
“当然是耀舞大会那次,你不会忘记了吧,泠?”
“你,你想起来了?”
……
小俩口边走边说,一路上,不知造成多少次交通意外。同时,正在赞星殿吩咐宫下四下寻找绯的天沐昱和琉月怎么也想不到绯将会带来多大的惊喜。
镜界历六九二三年三月三十日,“日皇”天沐昱在皇宫举行盛大的立储大典,册立长女天沐云绯为御女。这本是众望所归,并不稀奇。奇就奇在,册立御女的诏书念罢,紧接着的另一份诏书:赦封风灵为摄政王,赐宅东王府,赏镶紫服饰。
诏书颁下,众臣一片哗然。这东王府乃是“月后”的娘家,二十二年前与暗灵一战,一家四口除琉月外尽数殆于战场,如此便空置了二十余年。如今风灵获封摄政王,入住东王府倒也无可厚非。不过,朝中能人甚多,他风灵纵有不世之才,严格说来并未立下多少功劳,何德何能一步登天?
大臣们一肚子的问号和不服没有憋太久,当晚,天沐昱大宴群臣,月不怕死的第一个站了出来,恳请天沐昱收回成命。后来的事,非常戏剧性,孕后甚少露面的绯把月、小洛、左承,右相等位高权重、抗议声最强烈的数人召去了无逸斋,守在无逸斋的禁军被勒令院外驻守。据禁军长的第一手资料称,这些朝廷的肱骨之臣,进去的时候个个面色不善,好像别人欠了他们十万、八万两银子似的;出来时每个人都笑开了花,最可怕的是右相大人,那身量、那脸盘,再加上那笑容,活脱脱一朵盛开的猪脸花,寒啊!
死硬派的权臣们解决了,其他的虾兵蟹将玩起来就简单多了。再者,风灵上任后,恩威并重,政绩斐然,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从说道。
五月,御女大婚,下嫁摄政王风灵,风波又起。这回,不用天沐昱、琉月操心,左承、右相联手搞定了朝中的不平之音,至于民间的闲言碎语,谁也没放在心上。因为,时间会说明一切,现阶段,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甜蜜的二人世界没过多久,八月,孩子呱呱落地,好日子到头了。
八月八日,御女诞下一子,御名天沐奉?,琉璃国最后一名纯血之子诞生了,虽说此后纯血之子的意义已不同从前,不过根深蒂固的思想早在人们心中扎了根,欢喜之情难以言述。除了官方举办的庆祝活动外,民间自发举办的庆典更是多不胜举,名目花样之多就连鬼主意一堆的绯也自叹不如。
抱着奶娃细细端详:嗯,好像像她多一些,嘻嘻。八月八日,臭小子,真是个吉祥的生日啊。难为老娘,大热天坐褥子,唉!
“怎么还不休息,整天抱着看,不腻吗?”担心小妻子又和前几天一样玩儿子玩的忘了午憩,清特意抽空回宫察看,果然不出他所料。
“不腻,不腻,怎么会腻呢?清,怎么回来了?”
“回来押你午憩。”吩咐奶娘把孩子抱走,清宠溺地刮了刮绯的俏鼻。
“那你要负责陪睡,一个人睡好寂寞的。”可怜兮兮的拉长了脸,老公工作辛苦,也需要休息。
“好,只要你乖乖睡,你说什么都行。”
十分钟后。
“清,这一次,我们会天长地久的,对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清的声音很低,却字字坚定。
绯甜甜的笑了,安心地响应周公的呼唤,睡去了。
镜界历六九二四年一月,圣和公主诞下一子,取名冽行远。同年九月,奥东王樱澈大婚,立后阮依,琉璃国御女天沐云绯、摄政王风灵亲临道贺,盛况空前。
镜界历六九二五年三月,南楚皇后易子允产下太子,举国欢腾。十月,风王冽风册立冽行远为太子。这位开创了风国最后一次辉煌时代的神武皇帝英年退位,终身未娶,给后世留下了许多不解之谜。
镜界历六九三一年七月,“日皇”天沐昱颁下退位诏书,八月,御女天沐云绯继位,年号圣月。自此,以琉璃国为中心,镜界掀起了一场空前的内容涉及政治、军事、经济乃至农业诸方面的大改革,其影响之深远,整整延续了二个世纪。
至于最后一名纯血帝王天沐奉?一统镜界,蒂造“龙皇盛世”,那又是三百年后的事了,非本书所述之事,恕难奉告。
完结,完结,完善大结局!撒花撒花~
绯式诅咒:看到这里还不回贴,一辈子找不到心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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