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最初的感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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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把灯关了吧,太亮了很刺眼。”大概文纨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我也真是的,怎么能用在春熙路打望的专业眼神来看文纨呢。
我和文纨在黑夜中对坐着,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身影,如果这时有一道月光洒进来该是多么写意的一件事啊,但自从我八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就很少看到月亮的倩影。
“哥,妈妈他们都很想你……”文纨突然说出这句话。
“我也是啊……”
“听奶奶说,你很久都没有回家了,所以我想……”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打断了文纨的话,“我很想回家,早就想回家了,但是我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
“因为,呃,这个不好说。”
“哥,我有一个建议,今年春节和我一起回家吧!”文纨没有追问我不能回去的理由,而是直接说出了她的想法。
“你让我想一想好不好,反正现在离过年还早,如果在这段时间你哥哥我出人头地了,那就可以光荣的衣锦还乡了。”
“那样最好了!”听我这样说文纨很高兴,我想聪明的文纨肯定也猜出了我不想回家的理由。
“现在家里没什么变化吧?爷爷奶奶他们的身体都还好吧?”我期待得到一个好的答案。
“都还好,只是爷爷的老毛病又犯了,最近腿脚不大听使唤,站不了多久就得躺在床上。”
“找大夫看过没有?”
“看过一次,大夫说这是老病,要多休息,还要经常去医院检查。可是你也知道爷爷那个犟脾气,很少去医院。”
“我和爸爸的脾气都跟他一样,脾气一个比一个臭。”我笑了一下,“幸好你的脾气像妈妈,好得没话说。”
“呵呵,我觉得你的脾气也不坏啊。”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我顿了一下,“其实我也不了解我自己。”
过了一会,文纨说:“哥,你唱歌这么好听,吉他也弹得这么好,那你有自己写的歌吗?”
听得文纨这样问,我的老脸也不免红了一下,“这个,暂时还没有,写歌这个事,要靠两样东西,一是天赋,二是经验。无可否认,天赋这东西,我是具备的,但我欠缺的是经验,所以暂时还写不出来。不过快了,我最近正在酝酿,应该很快就能写出自己的歌了。”
“我刚才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本书,像是曲谱,但是看字又不像是你写的。我看不懂上面的东西,你能弹一首给我听听吗?”
“你说这本书啊,”我打开台灯,顺手从桌子拿起那本《九阴真经》下半部,“这本书的来头可大了,是一个奇人专门为我写的。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师父,我弹吉他就是跟他学的。给你弹哪首歌呢,就这首吧,你听听看怎么样。”我翻到一首曲子,上面写着几个字——“为了离别的记忆”,我想这大概是阿越给它取的名字吧。
琴声响起,泛起一种忧伤的情绪。阿越谱的曲子像是有一种魔力,很容易就让听者进入曲中的意境。虽然我自知吉他水平有限,但这首曲子我练习了无数次,总归能完整的弹奏出来,至于弹奏的效果,那就得看听众自己的理解了。
古人云,琴者,吟也所以吟其心也。音乐的根本就是情感的表达,如果一首曲子打动了人心,那么曲作者就成功了,演奏者也成功了。我现在扮演的角色是照谱抚琴,这么一首动人的曲子不能感动听众,那就是我的责任。
还好,千百次的重复练习,让我的弹奏有了六分的情感外露,再加上本就出色的曲谱,应该能打动情感丰富的听众。
弹奏完毕,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阿越,你他妈太了不起了,我的内心不禁呐喊着——总有一天我要无限近似于你。
听完曲子,文纨突然站了起来,问道:“哥,写这首歌的人现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怎么?”见文纨这么激动,我很诧异。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文纨赧然道,又坐了下来。
“是不是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是的。而且,这首歌我以前听过。”
“不会吧……”我想阿越的这本曲谱只有我这一本,文纨怎么说听过这首歌。
“几年前,就是我读高一的时候,有个陌生人找到了我,说是替他一个朋友来看我的,然后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到学校里来看我,并且还弹琴给我听。”说到这里,我看文纨的脸红了一下。
“其中就弹了这首歌?”
“嗯,就有这首,我印象很深,现在有时候我耳中还经常响起这首歌。”
“那个人是不是高高瘦瘦的,很帅但没我帅,而且左手和脖子上分别有一道疤痕?”我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是啊是啊,而且他的眼睛很有神,笑容也很迷人。”文纨的脸又红了。

“他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没有?”
“阿越。”
我不禁苦笑,“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人,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师父。”
“难怪了,我刚才也在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只是他怎么都没说起你?”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找你。”我想了一下,“大概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听我提起你,可能闲来无事就去找你了吧,大概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像我说的那样好,呵呵。”
“你都跟他说了我什么啊?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他还会再回来找你吗?”文纨一下抛出了三个问题。
“这个,嗯,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他占了你便宜没有?”
“哥,你好讨厌!怎么能这么问我。”文纨的脸这下是全红了。
我心中苦笑,阿越你他妈看文纨不要紧,但你这一看居然就把文纨给迷住了,看你小子怎么收场。阿越这样历经沧桑又四处流浪的男人,对文纨这种小女生的杀伤力可谓致命的,不过你这小子可别做对不起文纨的事啊。
“那后来呢,他就走了?”
“是,他给我写了一封信,就走了,从此再没来找过我。”听得文纨的话语,很有点幽怨的味道,阿越啊阿越,你他妈居然花几天时间就征服了文纨的心,我真是服了你。
“你和他有没有,有没有那啥……”对着文纨,我确实说不出那几个字,只是两只大拇指对着动了几下。
“哥!你乱想什么呢!好讨厌!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说完文纨赌气的转过身,不再看我。但从我这个角度看,文纨那白皙的脖子都变红了,原来这小妮子这么害羞。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刚才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好不好。”
过了一会,文纨回过身来,小声说:“哥,我没有生气。”
“呵呵,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我们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中沉默了一会。
我问文纨:“对了,你刚才听了这首歌之后有什么样的感觉?只对我刚才弹的这首曲子而言。”我很在意他人在听了我的唱歌或者弹奏之后的感受。
“我说不好,反正就是听了就觉得很感动,就像书上写的触动了某根心弦。我以前第一次听《梁祝》的时候也是这样,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听着听着就哭了,很感动。”文纨再次强调了很感动。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我也有过你这样的感觉。”
接着,我给文纨说了什么是音乐带给我的最初的感动。
几年前Beyd三子巡回演唱会到了上海,那时的我还在饭馆跑堂,我攒了几个月的钱,提前半个月横跨中原孤身跑到上海滩,终于在朋友的帮助下搞到了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八万人体育场里,黑压压的一片,已经没人坐着,所有人都站在椅子上,望着舞台的方向,当Beyd三子登台之时,全场观众一起尖叫,当歌声响起时,全场观众齐声高歌,当演唱会结束时,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在这时,不管是三十岁文质彬彬的男人还是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学生,不管是成熟稳重的大男人还是矜持害羞的小女孩,每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的,每个人都是疯狂的,所有人都跟着Beyd齐声合唱,唱着我们熟悉的旋律,享受着我们共同拥有的感动。当时我哭了,我已经不记得我是在第几首歌的时候开始流泪的,我也不记得眼泪流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我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我的声音在人群中咆哮,我的心不经意的唏嘘,而我的神经却被彻底震撼,我庆幸年少时就开始听Beyd的歌,我怀念轻狂时Beyd给我最初的感动。
什么时候我才能再次找寻到这种纯粹的,畅快淋漓的感动呢?
这一切都将封存在我的记忆中,一辈子。
这里需要特别提一点,就在那场演唱会前,我遇到了阿越。也是因为阿越的帮助,我才能搞到演唱会门票。也正是因为那场演唱会,我和阿越成了朋友,并且和四处流浪的他一起回到了现在这个城市。
当时阿越问我,为什么喜欢Beyd。我说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阿越又问想不想学吉他。我说想,非常想。于是我就跟着阿越学琴了。
也许认识阿越是因为Beyd,也许因为阿越的长相和声音,因此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阿越很像一个人,就像前面提到的一样,阿越很像一个已经不可能存在的人,黄家驹。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愚蠢想法,但我只是愿意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崇拜的偶像仍然活着。当然,我也知道,阿越不是别人,阿越就是阿越。这个久未谋面的朋友,我还能再遇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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