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演员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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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我从娱乐界的最底层打拼上来,如果你现在让我用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娱乐界,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乌烟瘴气。
——我站在广阔的舞台上,台下的观众随着我的歌声摇摆,演唱完毕,所有人起立鼓掌,这时候,舞台是我的,所有的光耀也是我的。
当然,这是我在做梦。
不过,这也是我不久的未来。
我是一个演员,一个还没有出名的演员,你可以叫我群众演员,也可以叫我龙套演员,但请别叫我死跑龙套的。如果称呼中没有演员这两个字,我会很郁闷——为了成为一名演员,我付出了除色相之外的很多东西。
这是一个奇怪的年代,戏子赚钱比普通人容易得多。在踏入演艺界以前,我工作很努力,每天能刷两百个盘子,我的目标是每顿饭都能有肉吃。而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些二流演员和歌手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则是说,他们工作很努力,争取每年演两个角色出两首新歌,他们的目标是一年之后换辆宝马。
这就是差距。
所以我银牙一咬,娇心一狠,迈入了演艺界。
进来的理由很单纯,就是为了赚钱。
但并不是所有演员都有钱赚,就像并不是所有的母鸡都能下蛋一样,我现在的收入和以前在饭店里跑堂时差不多,所以我仍然在为吃肉而奋斗。
而现在,我正为买肉而发愁。
管商务的大人们说,国际石油价格上涨导致国内母猪便秘生不出小猪,所以现在猪肉价格飙升到了15块钱一斤。我痛苦的思考着,我到底该买半斤肉还是该买六两?
这是有讲究的。因为菜市场的这个卖肉大哥的磅秤有问题,每次称肉都会少给我10%的重量,如果我买的是半斤,那么最后只有4.5两,如果我买六两,最后只有5.4两,如果我买一斤,最后只有9两。如果我想凑齐一斤肉而又不多花冤枉钱,我应该买两次半斤,还是先买半斤再买六两?
因此,半斤猪肉还是六两猪肉,这是个问题。
这位卖肉大哥是我们这条街上最牛B的猪肉王子,满是猪油的前卫光头发型和稀稀拉拉的胡茬子还有一幅墨镜,无言的表达了他是统管这一片区的王者,谁想在猪身上揩点油,都必须先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的眼神很有杀气,我不敢和他对视,他每次对我偷斤少两的耍手段我也只有忍,而且脸上还要显出一种你占了我的便宜是因为你看得起我我非常荣幸的表情。为了吃肉,我得忍,如果这点小事都不能忍,我还拿什么闯荡江湖?传说他的刀法神乎其神,而且还吟得一手好诗,这样能文能武之人却甘愿如此过活,真大丈夫也。如果有一天我翻身做了导演,冲他这副造型我都要给他一个带头大哥的角色。
这时一个人拍了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文西,我的一个曾经死敌如今死党的朋友。他不喜欢我称呼他文西,喜欢我叫他全名,范文西。
西啥话都不说,直接拖着我出了菜市场。
“干什么呢,我还没买肉呢。”我问。
西警觉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很神秘的说:“想不想赚钱?想不想出名?”
“想,干什么,抢银行还是当鸭子?”
“不!我们一起去参加选美比赛——‘燃烧吧,帅哥’!”
我拒绝了他,“对不起,我是一个演员,我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卖身不卖艺,错了,卖艺不卖身。”
西说:“那是只卖艺的!最多牺牲一点色相,但是凭我们两兄弟的实力,参加这种比赛那绝对是名利双收。”
我严肃的告诉他,“我是璞玉,可惜没有伯乐发现我,如果我相信这种比赛会有伯乐,那枉自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
他思考了很久,然后郑重的点点头,“是啊,现在的伯乐太少了,不然我们两兄弟早出名了。咦,不对,好像伯乐发现的是千里马,不是玉,发现玉的人好像姓和。”
我也点头,“你的反应还不算慢,我很欣慰。”
和文西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后来文西自己去参加比赛了,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却大大的出乎他的预料,他在海选被淘汰。
第二天他出离愤怒的告诉我,“是一个头上戴大红花的日本丑女人把我淘汰的!她说我歌唱得不错,就是长得太丑,不要我晋级。妈的,长得这么丑的臭婆娘,居然还说老子长得丑,真是猪嫌乌鸦黑,自己不觉得。”
他说的那个头上戴大红花的女人我认得,好像叫做车二那母羊,的确很丑,不过她不是日本人。文西一直以为名字有四个字以上的就是日本人。
幸好我没去,我暗自庆幸。不管文西承不承认,我都比他长得好看,如果我去参加了比赛,不排除有被那个戴花女人当场调戏的可能,被直播出去了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啊。
后来得知,我的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我有一个同样跑夜场的朋友参加了这个比赛,他长得很帅,唱得也很好,原本我们都以为他能拿冠军,结果没想到在第二轮被淘汰。原因是那个做评委的戴花女人在节目里公开与他开着暧昧的玩笑,而且还跑上舞台亲了他一下,对恶心事物极度反感的他实在不能承受如此煎熬人心的折磨,当场就把昨晚的隔夜饭吐了出来,吐在了戴花女人的花衣服上。那是直播节目,后果是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所以男人长得帅,不一定是好事。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苏花花,男性。每次说完我的名字,我都会习惯性的强调我的性别,聪明的你也一定看出来了,这是个女人的名字。
我这个名字的来历是有典故的。在我刚落地的时候,我爷爷突然想起了他的爷爷临终前留下的遗言——“百年之后,我们苏家会出现一个奇才,是个男娃,却有着女人的名字。”所以当时爷爷在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的情况下,固执的给我取了名,花花,他觉得这个名字像女人,与他爷爷的预言吻合。幸好我爷爷他老人家也是个读书人,认为花就代表女性,而没有给我取苏美女,苏娇娃,苏妲己这些名字。
客观说其实这个名字不错,很有女人缘。当第一次见面的女性朋友得知我叫这个名字之后,都会仔细的观察我,然后摸摸我的脸蛋,亲切的说,别说,你还真像个大姑娘。而后我们很容易的就会成为朋友,因为她们的左脑已经将我当成了她们的姐妹,而右脑只偶尔的发出“他是个男人”的警告,但正直如我,一般都不会趁虚而入。
有个别初见的男性朋友听了我的名字之后,也会仔细而且诡异的看着我,他们不是看我的脸,而是看我的后背。以前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明白了,他们那是在看我的!所谓断臂情,莫敢当,菊花残,满身伤,额的神啊,我可不想陪他们唱菊花台。
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煮粥,我的名字不仅有女人缘,而且还能区分男人的性取向,多好啊。
只是这个名字不适合打牌,苏花花听起来就像输光光,输得稀里哗啦,辛辛苦苦几十盘,一把回到解放前。这是唯一的缺点。
有了这么好的名字,使得每次自我介绍的时候我都骄傲的说,你们别笑,我的名字取得好,我爷爷的爷爷都说好!

名字说了,再说说我的职业,我是一个演员,前面也提到了。演员有很多种,有拍电影电视剧的演员,有演话剧的演员,也有在舞台上表演的演员。我拍过电影演过士兵乙,也拍过电视剧当过路人甲,我还演过话剧做过没有台词的道具,而我最主要的工作是在舞台上唱歌。因此我是一步到位,一下子就成了影视歌三栖演员,比蛤蟆还多一栖。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各大演绎俱乐部和酒吧就是我的舞台,台下的观众和酒客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的嘴巴和手中的吉他就是我吃饭的家伙。在这个场子演完了,马上打点行装走人,下个场子的观众还等着我呢。这样的工作一直从晚上九点持续到凌晨一点,如果遇到节假日,通宵也是常事。
我们这行的前辈们,都不再称自己为演员,他们给自己取了个更拉风的名字——吟游歌者,如果是跳舞的,他们就叫吟游舞者,如果是变戏法的,就叫吟游魔法师,反正不管表演什么,都要强调自己像吟游诗人般的洒脱,也像吟游诗人般的身无分文。
其实我唱歌挺好听的,我认为。我的声音很有明星像。小时候我的声音像王杰,再高的音都能飙上去,青春期变声时因为抽烟的缘故,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那时候喜欢模仿家驹和张宇的声音,没有学像,倒把嗓子搞得更沙,而我在感冒鼻子不通的时候唱歌很像刘德华,毫无顾忌的唱歌又有伍佰的影子,用情投入的唱歌又是齐秦的声音。但我觉得我的歌声还是最像张,听过我唱歌的朋友们也这么说,说我的声音和张跑调时一样。我的声音在不同的状态下像不同的明星,想不红都难。当然,没有个性,想红更难。
就因为我还没有红,所以每次表演都是在过场的时候亮亮相,或者在头牌红人出场前暖暖场,这时候观众是最浮燥的,他们只顾喝酒聊天,不会认真听我唱歌,更谈不上用心欣赏我含苞待放欲露锋芒的歌声。这些我都习惯了,两年来都是这样,如果我还不能习惯的话,早就回饭店继续刷盘子去了。
但是今晚却不一样,我很开心,因为靠近舞台的酒桌上有个观众一直在用心听我唱歌,是个女人,最让我怦然心动的是她还是个美女。所以我今晚唱歌时格外卖力,还时不时的打望着她,觉得好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
等我下台之后,那个美女找到了我,一问才知道,原来真的是熟人,而且是老熟人,难怪大家都不理我就她一个人认真听我唱歌。
她是小昭,我的初恋。
我初恋的年龄比一般人都要早一点,四岁。
记得四岁的某天,我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光着撒尿,这时三岁的小昭从旁边路过,我连忙急刹车,叫住了她,并给她打招呼,过来,我们一起撒。
她拒绝了,但是她没有走。
她走过来蹲在我的身边,好奇的研究着我用来撒尿的那啥。
一起撒,我再次说。
她再次摇头。
我们比谁撒得远,我不放弃,继续说。
妈妈说了,男娃娃可以站着撒尿,但是我们女娃娃只有蹲着撒。
你妈妈骗你的,不信你试试。
小昭站起来脱下了裤子,试了,结果裤子全弄湿了。
她伤心的哭了,还到我家去告了我,我爹将我吊起来一顿好打。
自从和小昭有了这次亲密的接触之后,她每次看到我都会脸红,而我每次看不到她都会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现在我才明白,四岁那年,我恋爱了。
初中的时候,小昭转学了,她走的那天,亲了我一下。但我发育得比较晚,那时候没有她高,她只亲到了我的头发。我很失落,从此拼命锻炼,达到了现在的高度,但是这样一来,据我目测,她现在又只能亲到我的脖子。
女人真不好将就。
后来有一个光头帅哥唱了一首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我很喜欢听,每次一听,就会湿,是眼睛湿,我想到了我的那个小昭。
这么多年没见小昭了,她比以前更漂亮,我不禁又湿了,这次是脑垂体过分刺激导致唾液分泌过剩。
只是现在的小昭改名了,改成了“紫怡”,她说这个名字更适合她现在的职业。
我问她现在做什么,她嫣然一笑。
我看了看她的打扮,花枝招展,看看她的气质,花气袭人,再看和她一起的女伴,同样的像一朵花,她们华丽的衣装暴露了她们并不怎么华丽的职业。
我豁然明白了,她也在是一名演员。
不过在交谈中发现,她的戏路比我宽很多,她扮演过护士、女警、空姐、女老师、女大学生等等。她的演技不错,只是她自己设计的台词没整好,翻来覆去的就那几句“老板,温柔一点”“哥,你好厉害”“老师,你把我弄疼了”,偶尔遇上外宾也会来上几句英语“Hy,!”“OhmyGod,hthk!!”
她拉着我喝酒,很贵的酒,请我抽烟,很好的烟,看得出这个职业让她成了白领。
她对我说:“你小时候作文写得不错,语文老师经常夸奖你,有空了你帮我改改台词吧。”
我很绅士的说:“乐意效劳,但首先你得把‘老板’这个称呼换掉,现在不流行了。”
她说:“年轻的客人都喊哥,年长的客人都喊老板,戴眼镜的客人都喊老师,这是行规,不能随便改。”
我点点头,她们这个行业的行规的确不能随便改,改了要出乱子。
我只喝了一杯,就忙着要走了,还要换场子。她掏出手机,和我交换了号码。
“你怎么还在用这么旧的机机?”她看了看我的手机,“下次我送你一个新机机。”
“谢谢,不用了,旧的用习惯了,不想换。”这句话很违心,她和我都明白,我是没钱换新的。
这时她那桌的一个酒气熏天男人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叫小昭喝酒。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我一眼就看出那个男人是小昭的客人。
这是你朋友?那个男人问。
“是啊,是我们音乐学院的同学,周末到这里勤工俭学来了。”小昭说完对我笑了笑,并冲我眨了眨调皮的大眼睛。
我马上会意了,这次小昭是在扮演女大学生,这应该是她扮演次数最多最拿手的一个角色。
不管怎么说,她的金钱是用充满辛苦呻吟的体力劳动和精湛得堪比最佳女主角的演技换来的,她比我混得好。
我背着吉他在路上飞奔,下一个场子的时间快到了。
我终于见到了二十几年来魂牵梦萦的小昭,她还是那样漂亮,对我还是那样的好,我很安慰。只是我的心里暗暗惋惜,我梦中那个纯洁可爱的小昭不见了,我还能找到她吗?
我突然想到,我和小昭的职业有一定的共通性,我们都是服务性行业,都有技术含量,都过着没有规律的夜生活,都要让客人满意,都要满足客人的各种要求,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都出卖并挥霍着自己的青春。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会不会仍旧选择这样的生活?思考了十秒钟,答案是肯定的。
为什么会走上演员这条路,给我一点时间,我简单的说一下我复杂的成长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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