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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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说的没错,安达礼的确是个伶俐的人,平素里虽然不拘言笑些,但是行事沉稳干练,很是个靠得住的心腹。的7c
但是八旗子弟无一不以驰骋沙场换来胜利为至高荣誉,她怕是自己这座小小的关雎宫耽误了安达礼的前程,于是私下曾坦白自己的想法。哪知安达礼只是摇头。“皇上是奴才全家的恩人……娘娘你的安全,就是皇上的安全;娘娘的快乐,就是皇上的快乐。奴才是心甘情愿的。”安达礼这句,又何尝不是掏心窝子的?海兰珠觉得他是个难得至情至性的汉子,难怪皇上器重。日子过得平静安稳,这样的生活让她有种错觉,仿佛可以就此天荒地老。孕育小生命的过程是充满期待和艰辛的,她偶尔坐在关雎宫的高槛上仰望天空,闭眼的瞬间可以忘却前尘往事。
人间四月芳菲尽,关雎宫里独坐愁。清明的时候,带着乌兰和安达礼私下祭祀了葛尔泰,之所以带着安达礼,是不想刻意隐瞒,皇太极是什么样的性格,该他知道的从来也必不会少。然而,那一夜他还是瞪着她,不言不发到天亮。她被他瞪得狠了,想要去紧紧抱住她,可是终究忍住。有些时候,她对他总是畏惧。不是因为他皇帝的威严;也不是因为因他是长辈的身份相遇。而是很单纯的,就如当年他是草原上的男人,她是草原上的女人,他从来都是很强势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他与她,只是男与女的关系。
第二天他早早去了前朝忙碌,她装着睡不答话。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懒懒起身吩咐乌兰打了盆子热水,房在妆台前坐稳,窗纱透着明亮春光,映在海兰珠脸上,娴静婉和,粉嫩的面颊如美玉珠华,忽听到院子里有侍女玩翔翎。
她好奇的踏出门槛,正见踢的热闹。只看三四个各着烁艳旗装的年轻少女提着下袍袍角弯身横踢那毽球,毽球由花花绿绿的羽毛扎成,忽上忽下的飞跃着,阳光下五彩夺目,煞是耀眼。“这些是哪宫的侍女?玩是可以,就怕闹腾大了,姑姑听到会训斥。”海兰珠侧头对乌兰说。
乌兰犹豫了下,低声道:“格格,她们不是侍女,是前些日子睿亲王从朝鲜凯旋时带回来献给皇上的……”后面没有说完,海兰珠已经明白了意思。她脸色一白,好久说不出话来。乌兰立刻又说:“不过可没听说皇上宠幸过谁,都安排在西配殿呆着呢,这些个朝鲜蛮子不懂规矩,竟然跑到咱关雎宫门前做这些劳什子的闹腾事,我这就叫侍卫撵走她们。”
乌兰刚要唤来安达礼,便只听那群朝鲜少女都肃静了下来。转身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少女中央,翔翎落在他的身上,又缓缓坠到了地上。那人冷着脸,环视了朝鲜少女一圈,有人回过神来便忙不迭跪下来请安。
“给睿亲王请安,王爷吉祥。”睿亲王多尔衮低低吐道:“还不给我滚,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在这里闹腾,也不张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那群朝鲜少女一溜烟的退了下去,海兰珠叹了口气,转身便走进了屋,哪知多尔衮竟然也跟了进来。
“好久不见,娘娘真是越来越让人惊艳。”“这话太客套了,王爷还是甭急着夸我。”“为什么?”多尔衮春风满面。“有些东西越是绚丽,便离毁灭越是不远。”“这句话,听来很值得人回味。”“王爷今儿个专程来找我,是来聊人生的么?”多尔衮哈哈大笑,环视了眼关雎宫。“我那八哥平日里也是个霸道好胜的帝王,想不到儿女情长起来这般非同凡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八旗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皇城最高的翔凤楼上的五宫,大清国最尊贵的女人,不是皇后,而是关雎宫宸妃——那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可以出去了。”海兰珠背过身,并非她苛刻,而是厌烦。她讨厌多尔衮的那种伪善,表面上阴奉阳伪的人她见得多了,但是像多尔衮这样把所有人都不当回事,仿佛执掌生杀大权的佯高面孔,她实在没法接受。的82

“难道宸妃娘娘以为,我多尔衮会是来串门子没事找话闲磕牙的人么?”
“睿王爷想怎样海兰珠不在乎,但如果以为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么休怪海兰珠不客气的说句‘不可能’。”她坐在炕沿缓缓地吹凉手中的热**。身旁的果盘子里排砌着乌他、奶卷、酪子等点心。
多尔衮看她貌似无人般吃的津津有味,便撩起袍子不请自来地坐到炕桌对面一起吃起来。
“这新苏饼不错,难得做得出这么地道的蒙古饽饽,可见皇上的确在乎关雎宫,连这吃食也非同一般。”他旁若无人般大快朵颐。海兰珠連白他眼都懒得理睬。多尔衮却低低笑起来。“知道么,你这性子有时候真像一个人。”“谁?”她终于忍不住问。“我额娘。”的4c
她一口**险些喷了出来,这么不雅的事情估计这辈子也仅有这一次。多尔衮的额娘是老汗王的大妃富查氏阿巴亥,一个名为殉葬,实为牺牲在皇位争夺下的可怜女人。尽管海兰珠不曾见过,但她直觉那应该是一个极懂得权术和柔媚的传奇女子,前尘漠漠,大概她的故事太过于凄艳,以至于令人不敢惊动。“外人看来她是个好胜的女人,其实在我看来她多愁善感,常常独坐叹气,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她的苦于愁。而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睿王爷当真以为了解我?”他摇头,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可以了解你的勇气和你的决心,但当我以为我靠近了时,你却走的越来越远。”他的话仿佛以为多年未见的挚友,贴近了她的心。不由得看着他,这诺大的皇城,也许再找不出一个人会像他这样跟她聊天。“娘娘这样看着我,是重新认识我了么?”她没有受他激将,反而笑了。“娘娘知道么,我其实很喜欢这样和你说话,虽然每次少不了剑拔弩张,可是却可以近着看你,仿佛可以忘却许多烦恼,娘娘天生有种让人安心的气质。”“我一直有种想法,说出来也许会冒犯了睿王爷——如果,如果你我不是这样的身份,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己。”多尔衮哈哈大笑,“真是坦诚——大概这宫里没有更诚实的了……我是全天下最恨他的人,而你,是最爱他的。”的74
海兰珠瞪着他,隐去笑。“所以你总是这样的瞪着我,不肯给我一丁点儿机会伤害他对么?”“正如王爷所说,我是最爱他的人,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不包括你自己么?”多尔衮压低声线,贴近海兰珠的耳侧,极暧昧地低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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