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的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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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患有有严重的失忆症,所以凤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流浪到监狱附近的,甚至连凤妹这个名字都是监狱里的一个犯人后来给她起的。 当陆华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穿一条白裙子,由于很久没有洗,已经变成灰黑色了——正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那是陆华以一个犯人的身份第一次被派出外勤。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陆华他们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和半饭盒清汤做午餐,而两个管教的家都在监区,因此带有便当。虽说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常便饭,可饭菜的香味却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鼻孔。
凤妹受到了饭菜香味的诱惑,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壮着胆子走到管教面前怯生生地说:“叔叔……我饿……”管教穿着警服,自然比在场的犯人更具有公信力。
可惜的很,并非管教没有同情心,而是如今这乞讨的人太多,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其中一个管教觉得她烦,便说:“去去去,每月那么点工资我都快讨口了!”随着还顺手一推,其实这管教也没有诚心要伤害凤妹的意思,但是她当时的身体实在孱弱,被这一推居然跌到在地,挣扎了几下才勉强爬起来,又咽着口水看了一眼管教手里的饭盒,再也不敢上前尝试,只得摇摇晃晃的又走向垃圾推。
陆华虽说是个犯人,可心地却还善良,也是年轻一时冲动,居然忘了监狱的规矩,站起来追上去,把自己没吃完的一个馒头递到凤妹面前说:“吃吧。”
凤妹先是一愣,先是疑惑地看了这个光头的年轻犯人一眼,没想到在警察那里没得到的,却在一个犯人这里得到了。
陆华微笑着,眼光中流露着人性的光芒,凤妹被目光所感染,同时也禁不起馒头的诱惑,她慢慢把手放在馒头上,陆华用目光继续鼓励着她,她终于飞快地抓过来往嘴里塞。 没有充分的大口吞咽,没两口就让她噎着了,陆华见状连忙又把装汤的饭盒递了过去,凤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发现陆华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半秒钟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做犯人是要守规矩的。尤其是出外勤的时候,没有了高墙和电网的束缚,管教们要想平平安安的,就得有更多和更严格的规矩。其中一条就是犯人未经允许也不得和外人发生接触,而陆华恰恰触犯了这一点,而且他还犯了一个更大的忌讳——连管教不肯施舍点食物给凤妹,倒教你一个犯人去做了好人,这不是明摆了和管教过不去吗?
于是那个管教见陆华给凤妹东西吃,心中一气,也不吭声地就上前给了陆华一警棍。也不知道是陆华的运气不好还是那个管教的运气不好,这一棍下去打的凑巧,一下子就把陆华给打晕了。
开始的时候管教还以为陆华在故意耍赖,当了这么多年管教,装死耍无赖的犯人他见的可多了,于是跟着骂骂咧咧地又是两脚,见陆华还是不动,又联想到刚才自己那一警棍好像是重了点,心中有些发慌,但口中还大声叱喝着陆华“不要装死”。
凤妹馒头依然噎着嗓子,眼见着管教凶神恶煞地殴打陆华,自己又难受又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又听管教叱喝着陆华“不要装死”,真以为陆华有了什么不测,馒头又堵着嗓子又哭不出来,只是双手抓了陆华的衣服拼命的摇,憋的眼泪长流。而此时周围也有百姓渐渐围上来看热闹了。
这个管教平日里就喜欢打人,因此名声不好,有几个犯人早想找个机会出口恶气,陆华这一挨打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几人相互一使眼色,一个犯人立即跳起来挑头扯着嗓子喊道:“警察打死人啦。”这天恰恰逢场,呼啦一下子就又围上来一大群看热闹的。值班的四个管教,顾了这头又顾不了那头,眼见就控制不了形势了。

这年头儿警察的公众形象确实不怎么样,人群中有先前到场的,就把刚才管教不肯施舍食物给凤妹,这个犯人给凤妹馒头吃还挨打的事添油加醋地像说书般说了一番,而这番话每传播一次就又添加了一些煽情的东西,顿时惹得群情激愤起来。
混乱中有个老犯人见凤妹眼瞅着脸色发白,连忙讨了半瓶水给她喝了,这才没把她给噎死。
可才不噎着了,凤妹就开始扑到陆华身上放声大哭,哭的这个叫惨,真好像亲人死了一般,其实哪里有那么深的感情啊,想必是她一路流浪过来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委屈,现在找到了一个感情的宣泄口而已。围观的人中有大多是农村妇女,原本就朴实心软,见状也有不少流下了眼泪,其实有不少是借机哭自己命苦的。
虽说现场一片混乱,却没有一个犯人趁机逃跑,不过倒有不少趁机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自己个儿图个开心的——做犯人嘛,一来是苦中作乐,二来也是趁机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直到后来监狱长带人前来才算控制了形势。不过这些事情陆华全不知情,是事后别人告诉他的。当陆华在监狱医院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是凤妹那秀气的细眉小眼儿。
也合着该那个管教倒霉,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居然混了一个供职于一家颇有市场的畅销杂志的记者,回去后就借题发挥了一番,弄的监狱方由于舆论的压力,把几个管教都或重或轻地给了处分,打陆华的那个管教最惨,被调到更偏远的监狱去了。
本次事件中凤妹的收益不小,她成了监狱一个特殊的成员。那个给她找水喝的老犯人叫凤鸣奇,在监狱大食堂工作,据说以前是个很厉害的老千,尤其擅长麻将,这个传说可能不是假的,因为有时候监狱长会单独找他去谈心,每次去谈心回来都能有所收获,有时是两包烟,有时是一些吃的,而监狱长对麻将的爱好是众所周知的。至于别人,平时想见监狱长都得逐级上报预约,等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见一面。凤鸣奇和凤妹很投缘,他认她做了干女儿,把自己夭折的女儿的名字,也就是“凤妹”这个名字给了她。又走通了关系,白天就让凤妹在伙房帮忙,晚上就睡在食堂旁边的小储藏室里,这样一来至少凤妹的食宿有了着落。有的时候监狱的女警或者家属见她可怜,也会偶尔拿几块钱或者件把旧衣服给她,凤妹就这样过了三年。
虽说凤妹是凤鸣奇的干女儿,但在整个监狱却和陆华最要好,平时见到就甜甜地叫他华子哥,而且只要陆华相对自由的时候,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华子这人厉害啊,一个馒头就骗了一个小萝莉。不过马上又有人补充说:哪里是一个馒头啊,人家还挨了一棍子呢。
不过缘聚缘散,凤鸣奇要刑满释放了。这个老头走时说什么也要带凤妹走,陆华开始反对的厉害,但是眼见凤妹已经是十六七的女孩了,总不能一辈子睡在监狱里吧?又见这几年凤鸣奇待凤妹如亲生女儿一般,便要凤鸣奇保证不让凤妹涉及千门的事情,凤鸣奇答应了,并对陆华交心说:他被抓前藏了一笔钱在某处,给自己养老和供给凤妹近几年的读书生活不成问题。陆华见他说的诚恳,自己又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安置凤妹,只得答应了。
凤鸣奇带了凤妹走后开始还偶尔有信件来,后来就渐渐的杳无音讯了,陆华身在牢狱,很多事情使不上劲,只得规规矩矩继续做他的牢,光阴如梭又过了四年,陆华出狱的日子终于也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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