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节 礼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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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
围观坊的密室,众人低头领命,首领身前的烛火时亮时暗,越是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查清楚了没有?”软塌上的女子依旧白纱蒙面,指抵肩头,冷冷询问道。
换名二爷的男子一招手,有人供上了一本账簿,他捻开一页,躬身禀报道,“启禀主上,近日司乐坊、环坊、还有我们围观坊皆没有走失的倌人,至于贱籍上的我朝官妓也没有在颈下刺字的,您看那位姑娘……”
主上提了提眉心也是百思不解。
“不过,前几日环坊倒是有个叫李青缘的姑娘因为受不得羞辱自缢了,您看?”他一心以为那个让云王带走的女子是主上秘密的死士,哪知主上也不知那女子是何人,还得劳他调了三大乐坊的所有资料,更不知是福是祸,让人没来由的窝心。
主上终于撑手坐了起来,缓缓吩咐道,“就依你吧,明日把李青缘的资料向云王府送去,那位姑娘想也是需要这样的身份掩护,她救了我一命,改日我还得去会会她,另外到了云王府邸,话不要说得太死,知道吗?”李青缘,李,是李丞相的家眷吗?昔日丞相府的贵人,今天却要受此等折辱而死,逐世,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烛火突然窜亮了起来,二爷抬头看见了主上额上暴起的青筋,不寒而栗。
“是叫青缘吗?”浮荨合上了环坊和司乐坊报来的启折,向来人问道。
“是,是!”来人赔着小心,“前几日环坊走失了位姑娘,并且是贱籍上所注的,她原先的闺名是叫李青缘来着,不过没见了她本人,小人也不好肯定。”他倒是牢记了二爷的吩咐没有把话说死,而且人家姑娘入了王府,自己一个贱役怎么可能说见就见。
李青缘,取自‘青水还缘来,别枝纵恨天’吗,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怎么取了风月词作名讳。浮荨眉紧,还是得试探下。
绕了两三道,总算入了府院,虽是他的府邸,他却从没进过内院,这里的一草一木本是为那人准备的,那个在微池宫顶弹琴的玉人,轻身一纵,跃进了自己的怀抱。
“我要跳了哦!阿荨哥哥,你可要接好我!”
耳边依旧还有她清铃的声音,她连人带琴缩在了自己的怀下,军声鼎沸,一切他却如耳鸣。
采薇!
“李青缘!”他凝望着她的身影唤道。
扶楠树下的女子果然没有回头,他近身上前,蔼蔼道,“怎么,李青缘不是你的名字吗?”
她蓦然回头,瞳孔里装的却不是自己的身影,他身后凝重宽垠的天地竟成了她眼中的背景,那样的神色月容高华,眉眼淡然,尚是一域封王的新朝新贵,在她眼中一如蝼蚁,慵懒一观。
“王爷,是在叫礼礼吗?”他恍然失神,许久才听见她的问询。
“李李?”以姓为名倒也不奇,他突然忘记了前来的初由,一心正沉醉在那视线的光华下,此刻只盼眼前人能够多看自己一眼。
“本王,我,我……”他突然结舌,在这高华如女仙的人面前,他早已砌好的台词,竟然都从脑中溜走。
她已换下了原本淡青色的明罗裳,着了件藕色的云州锦绣华服,镂文清晰,依稀是镶了轻边的荷叶形,离散的荷叶簇拥的身影,宛如清莲,高洁碧凝,就连颈下锁骨上刻得怪异的文字此刻也突显神圣起来。
“随我去见大祭司吧!”他总算回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若要让这个像采薇一样的人长留在自己身边,恐怕还是要替她消掉贱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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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轿龙缓缓离了西直官道的云王府邸,穿过了北市,此时正直庙会,有了云王的命令一干下人也是敲锣打鼓硬生生的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
有人活活被人群从大街挤进了店门,甩着扇子怒道,“是哪家的排场这样大?”
旁已有随从张罗问开,不久便回身禀报乃是云王浮荨。
浮荨的阵仗是越来越大了!若是让他回了云州还了得!甩扇之人愤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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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足点下轿,浮荨早已在轿旁等候,见她一出轿门即将一条披风围上了她的脖颈,她心下一暖,自小从未有人待她如此,高高在上的是父神,固执执拗的三妹纱纱,温暖贴心的四妹落乐,调皮精灵的五妹兢兢,还有俯首甘拜的各国祭司国人,她一直那样高高在上,终于有人贴近她,给她温暖,让她心喜。
“仔细了风凉!”前行的云王言语又是如玉,她正沉浸在一片欢喜,突然一阵惊雷劈向了本身。
“小心你的刺痕,别叫人瞧见了闲话。”
原来是为了封印啊,是怕被人看见了羞辱他一个王爷带着一个贱籍女子觐见祭司吧。她甩手扔了他的披风,怒气冲冲的进了神殿。

参跪求拜的人众多,烟雾缭绕,熏得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突然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柔荑,“跟我走吧!”
礼礼抬眼还是浮荨,怒气顿时飞到了最南端的落珈海,高漠的她,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红晕。
七转八转离了大厅,才知道他早有安排,有大祭司的小徒恭迎了他俩,她终于真实接触了神的传旨者——神祭。
新幽念薇帝的神祭传自前朝,无论国之动乱与否神祭很少干涉内政,因为他们早已获悉神的旨意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宰,也懒得去管理人世的变迁,他们的职责就是辅佐国主,竭尽全力,至于国君是谁,却不是他们可以考虑的。
“亚弘师傅!”浮荨跟他颇为熟稔。
老师傅抬起头,突然看到礼礼泰然的眸子,差点叫出声来。三年前他已经认错一次,今次必不会再错。
礼神没有表示,他也不敢出言挑明,只依旧作亲见故人状,高兴得与浮荨抱个满怀。
“唔!”浮荨轻捂了被老头撞到的伤口,不觉呜咽了声。
“是前次杀舟的刺客伤的吗?”大祭司拨开了他的罩衫想要检查。
“是啊!那个女刺客工夫了得,中军包围的云王府竟然也来去自如,还平白添了弥月城主的一条命,害得皇上又让我在家休养了。”浮荨任他查伤,嘴里还不住抱怨。
“逐世也是为了你好!”偌大的新幽帝国,此时也只有神的代言者,这位隐居庙堂的大祭司胆敢直言国君的名讳了。言罢,他抬起手指轻在浮荨的伤口上点了几下,皮肤促然愈合了。
“别,别,别,我可不是为了伤来的,你好歹让我多休息几个月,要让皇上看到我又活蹦乱跳的指不定又要让我带兵出征了。”
“浮荨!”亚弘祭司突然郑重地唤了他的名字。
他也没在意只紧紧合衣,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亚弘师傅?”
“若是今上让人领兵出征,切记不要出头领命!”亚弘祭司拍了拍他的手背喃喃道。
“为什么?”
“你只记着就行了,今日不是为了伤,又为何来找我?”他转过话题。
“李李,你过来!”浮荨招手。“亚弘师傅,可否用刚才给我治疗的仙术将这位姑娘颈下的刻字消了去?”
亚弘祭司的眼珠差点瞪了出来,“你说什么?让我削掉这个字?”
那个古体的礼字一看就是神的封印,眼前的人,自己再不会认错,肯定就是礼神落礼,让他一介神祭消去神之封印,怎么看自己怎么觉得是在难为自己。
礼礼锁骨间的礼字也突然波光流转好似在看笑话。
“这,这!”亚弘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明。
“刺字不也是伤口吗?怎么抹不掉吗?”浮荨寻着桌子,找了张八仙椅不客气的落座,右拳托腮不禁问道。
礼礼朝他讥诮了声,“哼,要是能抹去,也轮不到他动手了!”说罢,拽起浮荨的左手,朝那手背上的伤痕玉指轻点,手法一如刚才的亚弘祭司,双指一抹那本原本赫然醒目的伤痕竟然不见了。
浮荨甚是惊异,“你,你竟然也会术法?你是什么人?”
礼礼一把扔开他的手,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可不会术法,只不过我这人有模仿的本事,什么技巧别人做一遍,我便可模仿。宏雅师傅只显示了他的治疗手段,至于他最擅长的占星术,我却是不会的。”
浮荨先是点头,想到昨天她上马的姿势与自己如出一辙,也该想到这女子是在模仿自己,“可是你怎知宏雅师傅最擅长占星?”他突然找到了一个破绽,李李,你到底是谁?
礼礼才发觉失言,她本是上神之女,世间至高无上的礼神,知道每个大祭司擅长什么根本不足为奇,可如今这事放在一个前朝遗女,今朝官妓身上,就不得不另人怀疑了。
“你瞧他的十指指心模糊,想是常年抚摸占星盘上的沙砾所至,昔年我曾见过一位瞎眼的占星师,也是十指羞于见人的!”
浮荨发现她的理由倒也对理,也不做多问,只是心里暗暗记下了。
宏雅师傅此刻却突然变成了棒槌,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
“那看来你的刺痕是消不掉了?”
“凡是能上刻痕的贱民肯定是今上再不想留在世上的人,留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折磨他们,这世上奇人异士何其多也,若是人人都能把贱籍的象征脸上的刻痕抹掉,那不是失了原本惩罚的意义了吗,狱吏刻字的刀早已着大祭司使了术法,又混了今上玺印中的印泥,无论如何都是去不掉的,亚弘师傅,我说的没错吧?”礼礼回头轻朝了老棒槌使了眼色,他也只好任由礼神胡诌,不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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