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0节 礼礼【画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画绝】
影神一词的‘影’字来源于礼神落礼可以学习万物的本事,传说中的礼神又称为影神,因为她的双眼可以模仿出一切她曾经见过的技巧,就像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穗锦恍然间明白,为什么相传昨夜上薇后要用一杆墨玉箫代替九弦琴作那曲《幽之城》了,原来是曾经看到自己的演奏。她麻利的伸出右手抚摸了她刚刚回顾血色的脸颊,轻声问道,“是明罗?”
礼礼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一切都是这样巧合,还好有你!”
确实,当初在芦之泽她代替杀舟主人穗锦被云王抓走的时候,自己也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自己的旧人。
穗锦灵台突然广阔,神色瞟过的,显然是在问礼礼,念薇帝是否知晓了她的身份。
礼礼回给她一道平静的目光,然后以轻得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道,“我是你!”
穗锦心下明了,知道影神落礼是要护住自己,赶紧握住了她的手,又觉得在这种众目监视的环境中,她们俩这样实在太过亲密。
只佯作淡然提高声调道,“娘娘还是莫要动气了,请原谅明月当日的不敬,现在您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没来由的说了一些废话,传到念薇帝的耳朵里,也不过是当日假皇后在环坊受了第一乐师明月的欺负,今天一见她,抱着必死之身刺了明月一下报仇舒意罢了。
外面显然有人在屏息记录着二人的谈话,两人只好不在做声。
穗锦退回几座上,展开了画卷,要替她录下影像。抬头低眉间,二人眼光中,已经是千山万水。
前世的她不过是西川上的一株瑶草,因为礼神落礼的三妹病重,她自西川上采了那株瑶草,化做一个侍子陪在戮神落纱身边,后来戮神被封在息宁山上,瑶草无甚可依,也进入了忘川托世为人,成为了九幽帝唯一的穗锦公主。
看到礼神神印的一刻,她的封印亦被揭破,恍惚中还看到了戮神斜睨的眼光,“她还好吗?”这一问竟是包容了对往事的万般感触。
礼礼不好骗她,只照实说了,“不好!”继而又补充道,“此番出行,也有为她的缘故!”又见穗锦眉头紧锁,只宽慰道,“你且放心,我定会保她周全!”
穗锦虽心悲难忍,犹表得豁然开明,下手更快,然而所作的却不是礼礼现在的病容,她脑海里转过的竟然都是昔日里在丰域伴神游历的情形,在山林里礼神时而扮鱼,时而作鸟,在人世中,她时而惩罚,时而褒奖,几位女仙的丰姿油然在目,她亦画得有如神助。
只是听闻内侍唱喏,圣上到了!
她原本平静的眼神,突然升上了一股杀气。
宫人皆恭迎出门,穗锦倒不知该如何去从,只见礼礼慵懒的躺下身去,再不想见他。
明明金碧呈彩,流光飞转的宫室,却像是失去了神光,因为她这一躺,而变得静谧安详,依依袅袅的熏香这才隐约的转进胸腔,只一瞬敏感的瑶草之身又闻到了巫山上零星的明罗气息。
金黑的龙袍,隐隐上前,她谦卑的拜了拜,皇帝瞄了一眼床上的皇后,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穗锦收拢起作画的器具,假意不愿打扰帝后二人的私事,逐世冷眼看了她的画作,眼角流露出无限的讶异。
“这是皇后吗?”逐世转手捧起了那张墨纸,却是一个神人坐在树下正在梳头的情形,他的手缓缓触摸过画中人的眼角,竟然有泪快要涌出,“这,这……”他仿佛有些喜极而泣,“明月大师果然不负幽国第一才女之名,你的丹青,连朕都要自叹弗如了!”
穗锦自然连连称不敢,不敢。
“从今天起,大师尽量每天来给薇后作一张画,直到直到……”他却突然语竭,他要怎么说,直到皇后被朕毒死为止?逐世啊,逐世,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心中不住的问自己,却不知自己为何变得这么枭毒,床榻上的人显然不愿见到自己,可是他要怎么说,该怎么办?
他捧着穗锦刚刚出炉的画作,看着床上那细微温婉甚至快要模糊的背影,一时间,竟然百转千肠,那心头涌出的一股情愫又漫漫在喉间升腾,逼着他想去讨好她,求她原谅。但他终于没有开口。只是收了那张还未完的画作,负手出去了。
他不能忘记她目中无人的表情,昨夜只是小憩一刻,脑海中竟然都是她穿着九凤衣,穿过宫殿的飞雪,渐渐得向高台而来,她不施礼,衣折波动中是那样高华绝世的神色,她右手撑开后曳,平静的坐在自己的身旁,那一瞬,他恍若有那样的感觉,仿佛她,不是一个后宫中的女人,而是,而是,而是一位与他共治的帝王,那种睥睨天下的神容,连他亦难企及,更让他万般恐惧。

那是前朝的公主啊,他怎么能手软,也许只要懦弱那么一刻,只要妥协自己的情感一刻,她的剑就会立刻架在脖上,取掉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人,不能留。他又告诫自己:她只是一个影子,只是那个人的影子而已。
他怀捧着那张画作,卷也不是,捧也不是,以自己的身份更不能托,又怕折损,他小心翼翼的在空气划过那个人的脸颊,仿佛那一触,越过的竟是千年久远的情感。
只有我杀的人够多,怨怒的声音足够响亮,你才会听见吧!
穗锦冷眉瞧见念薇帝出去,心中流过的,竟然是成千上万种将他击毙的方式。
礼礼亦瞄见了她的杀气,只淡淡道,“你可是想便宜了他!”
穗锦回过神机械道,“我怎么敢在您的面前杀人呢!”
“仿佛冥冥中,我能看见,你会成为这个微池城中的主宰!”礼礼后半句又说的极轻,“你身上流的是符合这里的血液,也许终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回到念薇帝坐镇的微池城。只是神的卜告那样的镇定,不容置喙。
宫灯中的火光跳跃了一下,神的面容似近其远,“若连我也不在这天城了,你便回来取回你所有的东西!”
外室的人恭送完圣上又紧紧的立在了门口,穗锦不便多说,只想着明天的觐见,遂轻拜了身,想要离去,突见那柄墨玉长箫上犹显出一股蓝光,她抬手将箫塞入袖间淡淡道,“可不止一人想要娘娘的命呢!”
礼礼也瞧见了她的神色,瑶草之身凌华天地,识辨毒物与巫术,因而一旦转世都是修习术法的大材,只是穗锦因为当过侍子,不能再学术法,唯一没有遗忘的恐怕就是那可以鉴别一切的能力,“你是说?”当时碰过自己长箫的仅有冲出来抱住自己的明月,于是心中了然,郑重向穗锦点了点头,容她出去,又附上一句,“我想看剑舞!”
第二天来作画的明月带上了一名提箱的侍女,据说念薇帝对明月大师的作品格外满意,昨日便赏了百来种颜料,嘱咐她一定要尽力,于是今天的明月只能拖家带口的赶来作画。
上薇后的精神虽好些,但身体还是不佳。
这一日,穗锦的侍女便替她剔去了贡香中的明罗,若这样日日熏下去,恐怕穗锦这株瑶草血流尽了,也救不回礼礼了。
傍晚的时候,礼礼要了三十多类糕点,想来胃口奇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尝试人间美食,偶尔听说穗锦怀念童年时候的扬子清糕硬是让人做了六七个品种,穗锦作画时,也并不看人,依旧是依着以前的记忆,回顾起当年礼神娘娘的神采。
倒是那个侍女一直没闲着,给皇后表演了众多技巧,飞竹、走丝、镖叠、重舞,礼礼知道这大约是杀舟组织里较好的暗杀者,只是难为她将那样的技巧均融入杂耍之中,心中对穗锦万分感激。
穗锦大约也是两三天便换个侍女,礼礼将每人的技巧也皆记在眼中,只是武法与术法究竟是不同,百般花哨的技能也需有强劲的内力付托,才能展现,礼礼毫无内力,一日假意学那侍女想要玩那飞竹,可惜空有招式,却掷不了多远,如此恐怕更难以保命。
宫人回报给逐世的内容也依旧如此,皇后与那个明月毫无异动,明月作画,皇后只看看杂耍表演,有时听听曲乐,并无什么大的谋算。
这样的消息让逐世更不放心,那两个神秘的女人,日日相处,除了第一次宫内见面皇后给了明月大师一刀,以后都是相安无事,根本没有丝毫有用的讯息。
虽然满心疑惑,可是他又偏偏离不开明月的画作,每天晚上都要盯着画像很久,不久那些画渐渐挂满了朝阳殿的寝宫,泯生也忍不住偷偷拿了幅着掌司大人检查了一番,发觉并未上什么瘾药,只当他思念上薇皇后过甚,更是替他伤心。
宫中的羽鸟终于由于住进了大批宫嫔而开始收笼捕杀,因为相传前朝后期羽鸟被作为信鸽使用,而且比信鸽耐质还要好,尚是严寒雪天也能充作信使,更是让念薇帝难以安心。
然而这寂静的一切,终于被穗锦再次带进宫的消息打破了。
-------
戮神落纱乃是礼礼三妹,穗锦曾经是落纱的侍子,所以是左子!
五个丰上仙当初游历丰域的后期,穗锦曾经跟在落纱身边,几人也都较为熟稔!
侍子乃是西川上瑶草托生,所以有辨别蛊毒的能力,而且是修习术法的大材,不过穗锦是个例外。
在后面几章的故事里,整个国家的大祭司和祭司的徒弟们都是瑶草托生的。
此章补述,亦然!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