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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使俞秀凡有些义不容辞,而且这地方也不宜太严肃,伸手扶住了玉姑娘。
不知玉姑娘是有意还是无心,玉指儿一松桌沿儿,全身倒在俞秀凡的身上。
玉姑娘轻启樱唇儿,吹出来一股浓浓的酒气,道:“扶我上楼去。”
俞秀凡依言扶着玉姑娘登上了楼梯。二楼是姑娘的闺房,紫檀雕花大床,挂着白绫帐。
笑一笑,玉姑娘柔声说道:“扶我上床去,我真的有些醉了!”
俞秀凡道:“姑娘不该喝下那壶酒。”
斜眼儿一瞟俞秀凡,玉姑娘娇声说道:“知道吗,一醉解千愁,我愁绪千种,为何不醉?”
俞秀凡笑一笑,道:“你有什么好愁的,锦衣美食,老汉,侍婢,一个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还不快乐么?”
玉姑娘道:“说的是吗,人就是不知足,得陇望蜀。再说,我每天香汤沐浴,身着绫罗,还不是都为了给别人看。”
俞秀凡道:“女为悦己者容,古往今来,其理不变,有那样多人喜欢你。”
叹口气,玉姑娘打断俞秀凡的话,道:“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坑苦了我们无数姐妹。
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都得打扮给别人瞧的顺眼,却不管我们喜不喜欢那个人。武则天作了皇帝,却不知救救我们女人。有一天,我如能号令天下,我要改了这句话。”
俞秀凡啊了一声,接道:“怎么样一个改法?”
玉姑娘道:“女为悦己者容。我们打扮自己,应该让我们喜欢的人看,如是不喜欢那个男人,为什么穿的花枝招展,为什么要缠这一双小脚?披头散发,大脚丫环,那又有何不可,反正我们不喜欢他。”
俞秀凡眨动了一下星目。道:“话虽说的有一些离经叛道,但想一想,你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玉姑娘嫣然一笑,接道“你究竟是江湖浪子,还是位花花公子?”
俞秀凡道:“姑娘的看法呢?”
这时,玉姑娘已行到木榻前面,身子一歪,躺在床上,却抬手拍拍床沿,笑道:“坐下来,让我告诉你我的看法。”
俞秀凡幼读诗书,非礼勿动,非礼勿视的礼教关防,早已在心中深植,虽然扮作了腰缠万贯,访美天涯的风流人物,但一时间,却很难适应这改扮的身份,要他和娇烧绝伦的美女,同处一榻,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玉姑娘可是久历风尘的人,经过了不少的大凤大浪,侧卧娇躯,格格一笑,伸出一个嫩葱似的手指儿指着俞秀凡的鼻尖儿道:“你不是江湖浪子,因为,江湖浪子没有你这份拘谨。”
俞秀凡心头一震,一跨步紧傍玉姑娘的身侧坐下来,接道:“玉姑娘看在下可像豪富之家的花花公子?”
玉姑娘格格一笑,一笑道:“也不是出身豪富之家的花花公子。因为,他们都是急色儿,没有你这份镇静工夫。”
俞秀凡道:“那么姑娘看在下,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呢?”
他生恐身份为人瞧出,壮着胆子伸出手,捏一下玉姑娘的小脚尖儿。
玉姑娘没有闪避,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却盯在俞秀凡的脸上瞧着。
幸好一张人皮面具,掩住了俞秀凡脸上的羞红,他故作轻松的笑一笑,接道:“姑娘看在下可是位风流人物?”
整整容色,玉姑娘肃然道:“你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精明小子,只是你的运气太坏。”
玉姑娘接道:“说出来,你别吃惊,也别生气。”
俞秀凡道:“在下相信还可以自持。”
玉姑娘道:“那很好,取下你脸上的人皮面具。”
俞秀凡哈哈一笑,道:“好精明的姑娘,你是怎么瞧出来的,我相信,在人皮面具上面加上了药物,那应该不会被人发觉才对,再说,我连脖子里也抹上了易容药物。”
玉姑娘道:“你的化装确实很好,实在令人很难瞧出来。”
俞秀凡道:“那你又怎么瞧出来的?”
玉姑娘道:“你不尚风流偏风流,为什么要捏我一下脚尖儿?”
俞秀凡道:“那是因为我想证明一下,我是位久历情场的花花公子。”
玉姑娘道:“可恶,为什么不再戴一双手套?捏我一下脚尖儿,羞的你两只手都泛起红霞,偏偏是一张脸瞧不出一点羞红。”
俞秀凡叹口气,望着两只手,道:“这叫做百密一疏。”
玉姑娘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怪你生杏偏当熟桃卖,挑情挑的羞红了两只手,那倒是极为少见。我的公子爷,尝试一下风流滋味,怕不快把一颗心跳出口腔。”
俞秀凡伸手取下人皮面具,笑道:“套着这劳什子怪不舒服,既被你瞧出来,我就不用戴了。”
玉姑娘双目中放射出两道情焰,盯在俞秀凡脸上瞧了一阵,一下子挺身而起,娇声喝道:“坐着不要动”一扭柳腰儿窜出室外。
望着那玉姑娘飞跃而出的背影,快如脱弦之箭,这那里是一个弱女子,分明是身负绝技的高人。只见玉姑娘端着一个银盆,盆内满是清水,和一条雪白的面中进房。
放下手中的银盆,玉姑娘笑了一笑,道:“洗洗脸吧!”
俞秀凡缓缓收起了人皮面具,道:“多谢姑娘。”
老实不客气的就在银盆中洗去了脸上残余的药物。
玉姑娘也不再装作,静静的站在旁边,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杰作。俞秀凡放下面巾,玉姑娘立刻端出银盆。
但她很快行入房中,俞秀凡本想坐在对面的锦墩上,心念才动,玉姑娘已到了木榻前面,嫣然一笑,道:“你想跑?”
俞秀凡道:“我想换个坐位,揭下了面具,总不能还坐在你的床上。”
玉姑娘道:“你自己心里早已明白,这地方用不着拘谨。”
俞秀凡嗯了一声道:“这地方,究竟是什么所在?”
玉姑娘道:“你找的是路柳墙花,桃花童子决不会带你到旁的地方,所以你不用拘谨。”
俞秀凡回顾了一眼,道:“但这地方不像。”
五姑娘钉了一句,道:“不像什么?”
俞秀几道:“不像妓院。怎么看这里也不像花街柳巷。”
玉姑娘娇媚一笑,道:“地方像不像什么要紧,你找的是人哪!只要你看人过得去,不论什么地方,都是一样。”
俞秀凡道:“玉姑娘,你也不像。”
玉姑娘道:“为什么?是我不解风情呢,还是长的太丑?”
俞秀凡道:“是长的太美了,美的不像风尘中人。”
玉姑娘道:“风尘女子,脸上也不会刻上字,你怎能断言我不是……”语声顿了顿,接道:“明白点说,这地方应该是高尚一点的花街,门前不挂招牌,女人也长的像点样子。”
俞秀凡道:“玉姑娘,我问过了,这里你就是女主人。”
玉姑娘道:“说的不算错,正确点说,我该是这里的当家花旦,要接待像你这样的贵公子,那就非得我出马不可。”
俞秀凡澳了一声,道:“姑娘的意思是……”
玉姑娘道:“什么马儿什么料,马虎点的人物,派两个丫鬟应付一下就是,这该说的很明白,你是不是还有些不懂?”
俞秀凡道:“我懂,我懂。”突然摇摇头,笑道:“还是有些不像,你不像风尘女子,连那几个丫头也不像花柳巷卖笑人。”
玉姑娘道:“你这人,夹缠起来没有个完,需要怎样说你才相信,良家妇人,岂能允许你公子来这里玩。不过,我们这里高尚些,价钱也贵的吓人,所以,不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不敢登门。”
俞秀凡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象了。”
玉姑娘道:“你这人,还要我怎么说,你如是再不信,那只有一个法子证实了。”
俞秀凡道:“什么法子?”
玉姑娘道:“我这里缠绵一宵,黄金百两,公子愿意花这笔银子,我就可以留客。”
俞秀凡心中暗道:“我们订这个主意,原本就是要摆出奇异行径,引人注意,闹闹吵吵,倒是无妨,像这样真的缠绵深闺,洞房春暖,那就有些过分了。何况这女人,适才飞跃的身法极快,论江湖经验,我更难及她万一。留此一宵,凶险万端,中了她的阴谋诡计,那就大大的划不来了。但要一口拒绝,又很难有适当的措辞。”
玉姑娘有些失望,但她失望神色,一现即隐,格格一笑,道:“怎么样?害怕了,是么?”
俞秀凡道:“怕什么?”
玉姑娘道:“怕花钱,还是怕我吃了你?”
俞秀凡尽量保持着镇静,道:“百两黄金,区区可以奉赠,留宿大可不必。在下觉着玉姑娘的身价,应该更高些。”
玉姑娘脸上闪掠过一抹讶异,道:“那你就出个价吧!”
俞秀凡哈哈一笑,道:“在下风流不下流,姑娘请好好休息,区区告辞了。”
玉姑娘呆了一呆,道:“你要走?”
俞秀凡道:“不错,已睹姑娘姿容,我不信三湘地面上,还有美过姑娘的人,在下入湘访美已得,心己无憾,明天该走了。”
他词锋曲折,婉转有致,简直使玉姑娘有些难测高深。见多识广的玉姑娘也有膛目结舌,不知如何措词之感了。呆了一会,才嫣然一笑,道:“是了,公子眼光高,贱妾配不上。”
俞秀凡笑一笑,道:“玉姑娘言重了。”抱拳一礼道:“夜深了,在下也该告辞归去。”
玉姑琅欠身还了一礼,道:“不再多想想么?”
俞秀凡道:“美物不能多用,秀色岂可常餐,人贵适可而止,在下已经很满足了。”
玉姑娘轻轻叹息一声,道:“公子,你不觉着你已经到了室藏的门么?”
俞秀凡心中一动,道:“什么宝藏?”
玉姑娘微微一笑举手理一理鬓边秀发,笑道:“公子,一个走马章台,访美天涯的花花公于,大概用不着用易容术吧,再说,你公子用这人皮面具,细巧的很,一般人也不会存有此物。”
俞秀凡心头暗暗震动,忖道:“看来是入港了,这丫头和那桃花童子,都不是平常的人物。”心中念转,站起的身子,重又坐了下去。
笑道:“姑娘对在下有些什么看法呢?”
玉姑娘道:“寻仇,或是访查一些失物。”
俞秀凡忖道:“这该是两种最普通的理由,且也使人容易相信的理由。”
正想择一项承认下来,忽然脑际中灵光一闪,又自想道:“她虽然太过自负一些,但她的阅历,见识,自非我能及,编一套谎言出来,只怕要露出很多破绽,那就弄巧成拙了。”
这一阵功夫间,他心中千回百转,换了不少念头,最后才缓缓说道:“玉姑娘自己想吧!在下么,无法奉告。”
玉姑娘道:“蒽!够了,你能守口如瓶,就可抵消了很多阅历上的不足。”
她似在说教,又似在指俞秀凡增进江湖上的经验。
俞秀凡坐着未动,也未出声,但也没有走的打算。
玉姑娘微微一笑,接道:“公子,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件事情”俞秀凡道:“玉姑娘请说。”
玉姑娘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姓什么?”
俞秀凡沉吟了一阵,道:“我姓俞,玉姑娘不是真的姓玉吧?”
玉姑娘蒽了一声,笑道:“玉是我的名字,我姓郭,叫郭玉珍。满意了吧?”
俞秀凡笑道:“应该叫郭姑娘才对,怎么会叫玉姑娘呢?”
郭玉珍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应叫郭姑娘才对?“俞秀凡微笑道:“郭姑娘似乎已承认不是风尘中人了?”
郭玉珍心中暗道:“看来是快入正题了!”口里却微笑说道:“俞公子也不是真的腰缠万贯,访美寻欢的花花公子吧?”
锋芒相对,各不相让。俞秀凡道:“郭姑娘是猜测,还是别有所见?”
郭玉珍道:“如是将猜测,桃花童子引你来此,我们已猜到你是别有用心,但这恐怕你心里不服。”
俞秀凡心中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暗道:“江湖上的人人事事,当真是狡诈万端,可怕的很。口里却笑道:“那是说,开始姑娘就对在下等动疑了。”
郭玉珍道:“哪只是动疑而已。因为你不像久走花街的玩家,开始就摆出一副火急的姿态,但也正因为如此,证明了你的来历很单纯,在你们身后,不会有老于世故的人物安排。
不知小妹说的对是不对?”
俞秀凡想道:说的是哪!本来,这办法是我和王翔、王尚想的。
艾大哥并没有指示我们应该如何,这才是拙打巧响。点点头,缓缓说道:“郭姑娘的论断,使我们惭愧的很,不过……”
郭玉珍接道:“不过什么,你心中还有些不服气,对么?俞秀凡道:“姑娘未能指出我们的破绽何在,实在很难叫人完全心服。”
郭玉珍道:“第一是你没有历久情场的那股老练;第二是你没有纨绔子弟那种下流;第三你没有腰缠万贯那股气派。”
俞秀凡道:“我出手的赏钱太少,是么?”
郭玉珍道:“赏钱少,是原因之一;而且,也没那种付法。”
俞秀凡道:“这么说来,在下是太嫩了一点。”
郭玉珍道:“你也有高明的地方。”
俞秀凡挠道:“这要得请教了,在下全身破绽,哪里高明了?”
郭玉珍柔媚一笑,道:“你读了万卷书,和一副伶俐的口齿。”语声微微一顿,接着追问道:“现在,你心中服是不服?”
俞秀凡道:“郭姑娘。明知在下虽不愿认输,但又不能…”
郭王珍接道:“嗯!说的很婉转,你既然有些感觉,可以实话实说了吧!”
俞秀凡一时间还无法编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心知万万不能再有一步失错,再错一着,那就回天乏力,满盘皆输了。一时间,沉吟不语。
郭玉珍微微一笑,道:“不敢说,还是不愿说?”
这一逼,倒是逼出了俞秀凡一点急智:笑一笑,道:“姑娘,咱们彼此之间,还没有深刻的认识,交浅言深,只怕误人误己。在下自知瞒不过姑娘精深入微的观察,但在下也不愿轻易说出此番访仇……”心中若有警觉,立时住口。
第六回首露奇功再显绝学
但这“访仇”两个字,用的太好了,隐隐间,点出此行用心,却又用不着编一套很完满的往事。
郭玉珍嗤地一笑,道:“刚刚我还夸你守口如瓶,想不到,立刻就失了控制。”
俞秀凡脸一红,道:“多谢指教!”
郭玉珍微微一笑,道:“你不愿说,我也不想多问。但你回去之后,不妨多想想,如是觉着应该告诉我,我随时欢迎你来。
至少,告诉我,对你没有坏处。”
俞秀凡站起身子,一抱拳,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告辞了。”
郭玉珍忽然流现出黯然之色,轻迈莲步,行到了俞秀凡的身侧,低声说道:“俞公子,能留在这里一宵,最好留下,贱妾的身份,可以留客。”
俞秀凡道:“姑娘花容月貌,在下井非草木,怎不动心。但既然知道了姑娘的身份,是托身风尘的高人,怎敢心存轻薄。”
郭玉珍道:“我不该告诉你这许多事的,联床夜话时,再慢慢告诉你,也不晚啊。”叹口气,接道:“装龙像龙,装凤像凤,装我这风尘女子身份,就得合身留客。”
俞秀几道:”那是凡夫俗子的作为,使姑娘白壁拈污,明珠蒙尘,在下不能这样作。”
郭玉珍突然流下泪来,心中矛盾得很,俞秀凡这几句话,听得她无限感伤,也有着很大的欣慰,伸出一双手,握住了俞秀凡的双腕,柔情款款的接道:“你一定要回去,沿途上小心一些。
你这人迂腐的可恨,也迂腐的可爱,我真的不懂了,你是怜惜我,还是嫌弃我?”
俞秀凡觉着他双手滑腻。柔软。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双腕,不禁心神一荡,赶忙一提真气,缓缓的推开了郭玉珍的双手。
道:“姑娘,你保重,在下告辞了。”
隐隐间,听到一个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回途小心。”
抬眼看去,只见郭姑娘似乎变了一副面孔,脸上的泪痕,早已拭去,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盈盈笑意。
俞秀凡暗暗忖道:“这丫头,好一副多变的面孔。”
郭玉珍牵住俞秀凡的手,半侧娇躯,偎人了俞秀凡的怀中。
娇声说道:”公子一定要走么?”
俞秀凡道:“夜色已深,改日再来拜访。”
郭姑娘几乎把樱唇贴在了俞秀凡的耳朵上,道:“还叫我玉姑娘?”

俞秀凡微微一笑,代表了答复,但心中却在不停的转动着,想着:“这丫头不知是何用意,似乎是心有所惧,难道这地方还有比她身份更高的人不成?”心念转动之间,人已行入客厅。
郭玉珍回顾了一个坐在厅中的中年妇人一眼,道:”银嫫,这位俞公子要走了,去招呼一下公子的两个跟班。”
俞秀凡望了银嫫一眼,内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觉这中年妇人有一股凌人的气势,虽然她只是一个下人身份。
但见银嫫一欠身,道:“老奴遵命。”转身急步而去。
片刻之后,王翔,王尚和桃花童子,一齐行入大厅。王尚除了身上佩刀之外,手中还拿着俞秀凡的长剑。
银嫫没有跟着来,跟来的是两个青衣女婢。
桃花童子笑一笑,道:“可是玉姑娘不肯留客?”
俞秀凡笑一笑未置可否,却回顾王尚一眼,道:“王总管,放下酒资。”王尚一欠身,从怀中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面上。
俞秀凡一拱手,道:”不成敬意,在下告辞了。”
郭王珍笑一笑,道:“公子如是仍然留在长沙,希望再来坐坐。”
俞秀凡道:“在下如不走,定来拜望。”举步向外行去。
郭玉珍送到厅门口,停下脚步,高声说道:“公子慢走,贱妾不送了。”
俞秀凡道:“不敢有劳。”
两个青衣女婢却由郭玉珍身后,挤过来。道:“婢子们代姑娘送客。”
俞秀凡笑一笑,也未拦阻。
送到大门口处,两个女婢连招呼也未打一个,就关上大门。
这那里像是送客人,简直是在撵人。
王尚回头望望那关上的木门,忿忿说道:”这地方比衙门还厉害。”
桃花童子嗤的一笑,接道:”王总管,你刚才留下多少银子?”王尚道:“五百两啊!”
桃花童子道:“那就难怪了。”
工尚道:“怎么,五百两还不够?”
桃花童子道:“五百两银子不算少,不过,我带你来的地方不对。”
王尚冷哼一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桃花童子道:“我该带你们到花街去逛逛,五百两银子,保证能轰动整个的花街柳巷。”
王尚道:“你转弯抹角的可是说我给的太少了?”
桃花童子笑道:“是少了一些。不过,这不能怪你王总管,只怪我事先没有把话说清楚。”
谈话之间,已穿过一条大街,行到了另一条僻静巷口处。
忽然间人影一闪,两个背对着王尚等来路的汉子,直向几人身上撞来。似乎对面有人追杀两人,所以,两个只顾前面,忘了后面,就要撞在王翔的身上。
俞秀凡突然想起了郭王珍三番两次的提示,立时叫道:“小心!”
王翔心中一动,一掌向左面一人背心上拍去,口中喝道:
“朋友,撞上人不要紧,别撞上刀尖子。”
那人背后像生了眼睛一样,王翔掌势递出,他已霍然转过身子,五指反向工翔的右掌脉**上扣去。出手快如电光石火,而且认位极准,竟然是一位高手。
王翔冷哼一声,沉腕一收,一个撞时,击向了那人的前胸。
这等近身相搏,憧时一击,省去了变掌化招的时间,是抢制先机的快攻。
那大汉料不到王翔变招如此的迅快,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另一个汉子却突然出手施袭,切向王翔的左肩。
王翔冷笑一声,向前跨了一步,左臂一伸,一拳击向那大汉面颊。
王尚迅快的把手中长剑文给了俞秀凡,冲前两步,看着三人动手,却未出手相助。
三人拳来脚往,打的十分激烈。
桃花童子躲在俞秀几的身后,但两目却注视场中的搏斗。
双方斗了十几个照面之后,王翔展开了拳击。掌拍,指点、时撞、膝撞,尽都是近身搏斗的实用招术,力敌二人,犹能着着抢攻。
两个大汉眼看以二攻一,仍被人着着抢先,步步危机,不禁心头骇然,心想再打下去,很难付好。呼啸一声,联手一招,一阻王翔的攻势,突然转身而奔。
王翔并未追赶,只用两道目光,望着两人逃去的方向。直待两人的背影消失,才回头对俞秀凡道:”启禀公子,两个毛贼,已被属下给打败了。”
俞秀凡点点头,道:”好!咱们回客栈。”
王翔应了一声,当先而行。王尚错后一步,紧随在俞秀凡的身后。
桃花童子低声道:“总管,我得走中间。”侧身向王尚的身前抢去。
王尚冷笑一声,横跨了一步,拦住了桃花童子,答非所问道:“阁下住在长沙府甚久,那两个混混儿,你定然认识了。”
桃花童子道:“自然是认识。”
这答复很意外,王尚听得怔了一怔,诧道:“你认识?”
桃花童子笑道:”长沙府中,花街柳巷中人和那些混混儿,我桃花童子加是不认识,那岂不是白在长沙混了。”
俞秀凡道:“王尚,叫他过来。”王尚应了一声,身子一侧,让开两步。”
桃花童子身子很滑溜,一侧身掠过王尚,紧随在俞秀凡的身后。
俞秀凡笑一笑,道:“桃花童子,那两人是什么来历?”
桃花童子道:”什么来历我不知道,姓名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明天,我可以带公子去找他们。”
俞秀凡哦了一声,忖道:”这小子滑头的很。”口中却说道:“你知道么?桃花童子,你跟在我后面走,并不安全。”
桃花童子笑一笑,道:“怎么,听公子的口气,还会出事情?”俞秀凡笑道:”很难说啊!有一次,就可能再二再三。”
突闻金风破空,数点寒芒,疾向几人袭来。
王翔,王尚,早已暗中运气戒备,齐地一闪身避了开去。
俞秀凡只觉暗器来势大快,“闪避不易,心一急,陡然拔剑击夫。那是疾如闪电一击,当的一声,一枚金铁嫖应声而落。
俞秀凡心中实无把握这一剑能够击落暗器,但却一击成功,而且,时间很从容,暗器距身前还有三尺多就被击落。如是他拔剑再早一些,可能剑势出手,暗器还未到长剑可及的范围之内。
机花童子看的真切,心中大大的震动。暗道:”好快的拔剑手法,简宜像闪电一般,目不暇接。”
他走在俞秀凡的身后,就是想瞧瞧俞秀凡的能耐。他如愿的瞧到了,那是惊人心魄的快剑。
桃花重子暗暗吁一口气,道:“公子!好快的出剑手法。”
俞秀凡却哈哈一笑,突然改变了话题,大声说道:“咱们离客栈还有多远?”
桃花童子道:“快了,转出这条巷子就是。”
俞秀凡道:“看来,他们大概不会再安排一次暗袭了。”
桃花童子道:“公子,小的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不追查暗中施袭的人?”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暗中施袭,孤鬼伎俩,在下么,不愿和他们一般见识。”
桃花重子道:”公子说的是。不过,这些人不择手段暗施辣手,只怕和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俞秀凡道:”反正你已知晓他们的来历和存身之处,明天再找他们也是一样。”
桃花童子抓抓头皮,道:“萍水相逢,公子对在下怎能如此信任?”
俞秀几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下既然相信你了,自然就不会对你再生疑心。”
这位流浪江湖、见多识广的桃花童子,忽然间心头怦怦乱跳,只觉俞秀凡处事。见解,和别人大大的不同,叫人无法猜测。一时间,竟不敢再逞口舌之能,多言刺探。
行到客栈,已然是三更过后的时分。高挑在客栈大门口的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不停地摇动着。客栈的大门,已然关了起来。夜色太深了,俞秀凡不知道是否应该敲客栈的门。
就在他咯一犹豫的当儿,桃花童子已闪到了俞秀凡的面前,推开了客栈木门,笑道:”
公子,这等大客栈,通夜也不会关门。
天色不早啦,公子请回客栈休息,明天如是公子需要我,不妨派人找我。”也不待人答话,转身疾步而去。
王尚大声叫道:“桃花童子,我们要如何找你?”
桃花童子奔行的身法很快,身子闪了两闪,人已消失不见。
俞秀凡道:“不用叫他了,他没有自主能力决定见不见咱们。”
这时,坐在门后面打炖的店小二已经清醒了过来,带几人直奔跨院。
掩上房门,王尚轻声说道:“大哥,什么人才能决定那桃花童子该不该见咱们?”
俞秀凡道:“很难说。”
王翔接道:“我瞧定是那位玉姑娘了。”
俞秀凡道:“郭玉珍并不是能够完全作主的人,在那间大宅院中,还有比他更高身份的决策人物。”
玉尚高兴地道:“大哥,咱们找对了。”
俞秀凡冷冷接道:“兄弟,别高兴。今宵的际遇,使小兄感觉到我们的江湖历练太差了,此后,我们要加倍小心。再说,我们已人棘丛,随时有丧命的可能。江湖上的神秘组织很多,未必就是我们找到的这个。”
王尚神色一凛,道:“大哥教训的是。”
王翔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的事,低声说道:“大哥,你已经取下了人皮面具,此后……”
俞秀凡接道:“此后,就以本来面目和他们相见,就是你们两位,也要取下面具。”
王尚道:”为什么,就小弟所知,咱们多一具掩饰,就多一种变化。”
俞秀凡摇摇头,接道:“咱们太缺经验了,不论化妆得如何好,都会被人瞧出了毛病,干脆以真面目和他们相见,倒也可减少他们一番戒心,要紧的是,咱们先得有一套身世来历说词,才能使人深信不疑。”
王翔突然穿窗而出,在房上巡视了一周,重又回入室中。
俞秀凡望着王翔,微笑点了点头,赞道:“二弟很细心。”
俞秀凡吩咐了两人一些事情,三人才分别安歇。
直到第二天日升三竿,仍未见桃花童子找上门来。
俞秀凡暗暗叹一口气,心中暗道:“目下已下了饵,来不来是人家的事了。”只好吩咐店家结帐备马。
王尚低声说道:“大哥,咱们不再等一天么?”
俞秀凡笑一笑,道:“人暗我明,咱们任何举动,都在人监视之中。欲速则不达,准备上路。”
忽然间,王尚感觉到俞秀凡的才慧见解,无不高过自己甚多,心中大生敬佩。
三匹马快行出了北门,进入郊野,忽见人影一闪,桃花童子陡然间出现路中。
王尚走在前面开道,一收绳,冷冷说道:“又是你。”
桃花重子微微一笑,高声道:“俞公子,就要走了么?”
俞秀凡淡淡一笑,答非所问地道:“玉姑娘告诉你我姓俞。”
桃花童子尴尬一笑,答非所问地道:“昨夜中暗袭诸位的人,在下已摸清楚他们的底子了。”
俞秀凡道:“当真是有劳了。”
桃花童子接道:“俞公子要不要找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俞秀凡摇摇头,道:“那倒不用了,他们既没有伤着我们,在下也不想多惹麻烦。”
桃花童子有些意外,道:”俞公子很大气度。不过,就算俞公子不找他们,只怕他们也不会善甘罢休。”
俞秀凡道:“这么说来,他们还想再暗算我们主仆了?”
桃花宣子道:“大概是吧。”
王尚冷冷道:“你怎么清楚?”
桃花童子笑道:“在下亲耳听到他们谈论三位。”
王尚道:“都说些什么?”
桃花童子道:“他们说三位武功高强,只有再用暗袭了。”
王尚冷笑一声,道:“他们一直在施用暗算,几时用过光明正大的手段。”
桃花童子道:“王总管,暗袭的方法很多,埋伏人手,施放暗器,大概是最笨的办法了。”
王尚道:”那他们要怎么对付我们?”
桃花童子道:“在下没有参与其事,怎么对付三位,倒是未曾听闻。不过,在下可以举出一个例子给你听听。譬如说,在酒饭之中下毒,巧装老弱妇孺,接近到诸位身侧之后,再暗中施放梅花针一类的细小暗器,诸位是否防不胜防呢?”王尚呆住了,一时间答不上话。
想一想,这些事,确是很难预防。
俞秀凡道:“咱们主仆苦练十几年的武功,自信遇上一流高手,也可以打上个百来回合,但对经验阅历这方面,却是大不及人。你桃花兄弟,给咱们很多指教,咱们心中极为感激。”
桃花童子哈哈一笑,道:”公子好气度。”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江湖行中虽是波橘云诡,但以你公子的才华,两位从仆的武功、精干,只要能处处留心,当可自保,走上那么一年两载,三位自然逐渐有经验了。”
一直根少开口的王翔,突然启口说道:”桃花兄弟,昨夜中暗袭我们主仆的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对我们主仆动手?”
机花童子笑道:“大约是你们大有钱了,因为能到玉姑娘家中坐坐的客人,身上总要带有三五万两银子才成。”
王尚道:“你是说那些人还不甘心?”
机花童子道:“不错,他们找上了三位,却一无收获,怎肯就此罢手,定然会有下一步行动。”
俞秀凡笑一笑,道:”照你桃花兄弟的看法,咱们应该如何?”
桃花童子道:”照我的看法,那就不如先找他们,挑了贼窝子,或是大大的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难而退。”
俞秀凡道:“可惜,咱们不知贼窝在何处。”
桃花童子道:“这不用愁,有我带路。”
俞秀凡微徽一笑,道:“我们离去之后,他们不会找你报复?”
桃花童子道:“我本是天涯流浪人,这地方我也住腻了,教训过他们之后,我也要离开这里。”
王尚道:“回金陵去?”
桃花童子摇摇头,道:“江南佳丽,我大都见识过了。这一次离开长沙府,想北上,去看看北地胭脂是什么风情,所以,公子用不着替我担扰。”
王翔、王尚都不再多言,望望俞秀凡等他决定。
俞秀凡沉吟了良久,长长叹一口气,道:”兵战凶危,如是我们找上了那些人,只怕是很难免去一场博杀了。”
桃花童子道:“不错。如是人家不甘心束手就缚,那是自然要大打一场了,兵刃无眼,动上了手,就难保没有伤亡。”
俞秀凡道:“这到是一桩大大的难题了,彼此并无什么大仇大恨,如是闹到流血横尸,岂不是有些大过惨酷了吗?”
桃花童子听得怔了一怔,才笑道:“俞公子,你读过不少的书吧?”
王尚道:“咱们公子读书万卷,学富五车。”
桃花童子道:“那就难怪了。”
俞秀凡笑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桃花兄有意教我!”
桃花童子忽然觉着脸上一热,道;“言重,言重。敌人已存下了谋图你们之心,公子如不能未雨绸缨,只伯终难逃杀身之祸。”他危言耸听,似是非要挑起一场搏杀不可。
俞秀凡道:“绸缨最上之策,莫若制敌先机。”
桃花童子道:“公子洞若观火,小的正是此意。”
俞秀凡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去瞧瞧吧!”
桃花童子道:“我替三位带路。”放腿向前奔去。
王尚回顾了俞秀凡一眼,道:“公子,咱们当真要去么?”
俞秀凡道:“不入虎**,焉得虎子。”
王翔道:“公子,这好像是一个安排好的陷阱。”
俞秀凡低声道:“大鱼上钩,很难免一番波翻浪涌,两位请听我之命行事。”
王尚道:“我追他去。公子请保持一些距离,以兔暗袭突起,应变不及。”
王尚放开脚步,追了上去,俞秀凡和王翔也加快了行速。
桃花童子俟王尚赶到,立时说道:“快要到了。从现在开始,咱们随时都可能碰上敌人的暗桩施袭,务必要多作戒备。”
王尚流目四顾,发觉西面是一片杂树矮林,东,北两面丘陵起伏。当下说道:”在哪里?”
桃花童子道:“穿过那一片杂林,有一座青石砌成的庄院,就是他们的巢**。”
谈话之间,俞秀凡和王翔也赶到岔路口处。
王尚指指那一片杂林,道:”公子,咱们得穿过树林子去。”
俞秀凡哦了一声,笑道:“好,走吧!”
玉尚道:”公子,江湖上有逢林莫入的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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