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百鲜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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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大惊失色,生恐那白衣魔女柳巫云陡施杀手,取了吕吉的性命。白运翔心道:“肖叔叔还要去见那尤辉,绝不能让吕吉在我玉淑剑派的手里被人杀了!否则的话,尤辉还不为难肖叔叔么?”
他正要挺身而出,这边陆秀文早一跃而起,护在吕吉身前,一挥剑鞘,笑道:“柳师姐,这吕吉是我的师弟,算起来与你也是同门。你可伤他不得......”
柳巫云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谁与他是同门?姑奶奶我若要杀人,还有谁能阻止得了么?你快些儿给我让开!”
陆秀文剑眉一竖,凛然说道:“柳师姐,你不可伤他性命!”
柳巫云冷笑道:“上次你和白亭宇联手,也没能胜过我;如今就凭你一个,如何是我的对手?我曾答应过丁师姐,不再为难你玉淑剑;是以几次相逢,我都手下留情。你别不识好歹,逼我出手!”刚说完这话,立时后悔,心道:“我答应丁师姐的话,怎可轻易说给这奸贼听?他以后知道我究竟不会取他性命,便愈发不好对付了!”原来,十多年前,丁倩儿与柳巫云私下有约。柳巫云曾答应丁倩儿,永远不为难玉淑剑派。
却听有人长笑一声,遽然说道:“柳妹子,今日你我奉教主之命至此,所为何来?不过是想结交几个至情至性的朋友罢了。且看在杨妃屿五友的金面上,莫要与人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方啸天。群豪中那些后辈子弟们听了他这话,心神顿安,长喘一口气,忖道:“原来适才是虚惊一场!既然方啸天如此说了,便犯不着厮杀了,安心吃宴才是正事呢!”李道隆、蒋岛主、苏青云、宗睿、漠上鹏等一流高手却依然不露声色。
柳巫云听了方啸天之言,果然退后几步,喝道:“你这官府的狗贼听着:今日暂且饶你不死,下次再叫我碰上,定取你的狗命,剖你的狗心狗肝!”
那吕吉只吓得面如土色,颤声应道:“是,是!”他死里逃生,早已惊得魂飞魄散,那里还敢在此多待片时?急忙抹了一把冷汗,回头道:“肖兄,咱们走吧!”肖朝天点点头,不及辞别众人,便和他一起匆匆离去了。这吕吉平日里最是耀武扬威,岂料今日弄得灰头土脸,狼狈而去。
当时在场的有识之士见吕吉身为大宋朝的武将,竟至于这等胆怯,尽皆唏嘘长叹,暗道:“无怪乎我宋朝屡败于金人之手。武将犹且这般畏死,何论他人哉?”
方啸天见一个青衣汉子与吕吉相携而去,突然间仰天长笑一声,冷然说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方某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从来只会直来直去。今日杨妃屿大设百鲜宴,与会的诸人不是武林英雄,便是江湖豪杰,更无一个碌碌鼠辈!”稍顿了顿,大喝一声道:“拿酒来!”原来,圣火教的教规虽是“食菜事魔”,但方啸天天生豪饮,魔天君便叫他不必拘泥于小节。是以,方啸天吃荤喝酒,不在话下。
李道隆和蒋岛主听他话语豪爽,虽有些霸戾之气,但料想也是至诚之言,便请群豪一一入座;又吩咐小童在桌上摆了百余个大碗,在碗里满上了好酒。群豪早知方啸天是一条好汉,见他话未说完,便都正色而立,不肯就坐。
方啸天袍袖一拂,端起酒碗,呼喝一声道:“痛快!今日方某借杨妃屿五友的酒水敬诸位一碗!诸位若看得起区区在下,便请尽饮!”说罢,一饮而尽,跟着翻过碗口,果然是一滴不剩。
苏青云拱手冷笑道:“方啸天,苏某并非敬你是圣火教的光明左使,只敬你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这杯酒水,老夫便饮了!”那话下之意是说,我苏青云虽和你方啸天今日在这杨妃屿一起痛饮,但河东十二侠和圣火教依然是正邪势不两立。
方啸天长笑一声,袍袖一扬道:“那是自然!请!”那声音中气充沛,苍劲豪迈,只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群豪见他确是一片坦诚,并无机心,怖惧之情便去了七分,尽皆端起碗来,饮干方休。正是:
今宵且尽杯中酒,
我自潇洒又风流。
得失荣辱付一醉,
清风明月满山楼。
一时间豪杰归心,人尽畅怀。蒋岛主吩咐下去,山珍海味一盘盘摆了上来,有红烧山菇、爆炒木耳,又有烧烤肥鹅、清炖龙虾,不能一一细述;世间诸般美味,应有尽有,其中尤以海鲜为盛。众人大啃大嚼、开怀畅饮,或叙江湖逸闻,或谈武林奇事,竟意气相投、知交恨晚。

蒋岛主命小童去请了郑泰、张奇、孟买臣来,一起与宴。万商帮的史帮主和灵蛇帮的冷帮主向来不和,此时两帮弟子依然互相怒目而视。漠上鹏生性孤僻,此时依旧自饮自酌。杨勤、上官智、公孙博三人与陆秀文、宋林、白运翔师侄三人相交甚欢,不必细表。方啸天向来我行我素,饮不片时,便与柳巫云悄然离去。
河东十二侠此时却又是另一番心情。原来,十二侠中的老六欧阳宏和老十何庚不知什么时候一声不吭,避席而去。苏青云和宗睿等人忧心二人安危,又见方啸天和柳巫云亦不知去向,便暗暗谴了“韩氏三雄”去寻。三人去了许久也不见回,苏青云和宗睿愈加心焦,兀自坐立不安。
酒过三巡,却见李道隆冲蒋岛主微微一笑。蒋岛主会意,站起身来,郎声问道:“诸位,可听小弟一言否?”
群豪一愣,却不知蒋岛主要说何事,便齐声应道:“蒋岛主有话但说无妨,我等众人洗耳恭听便是!”
蒋岛主点点头,寂然说道:“我等兄弟自结义以来,于这杨妃屿相聚,在江湖上稍有微名。近日兄弟们在一起商议,觉得不如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乐得逍遥自在,岂不快活?是以设这百鲜宴,邀请诸位英豪至此,作个见证:我杨妃屿五友从此金盆洗手,不再是江湖中人!”
群豪一听,尽皆哗然。苏青云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李兄、蒋兄,小弟素知你‘杨妃屿五友’乃是出世高人,自然不盼尔等过问江湖上的浑闲之事。只是尔等如今要退出江湖,小弟却不能不多说一句。这江湖尚不太平,正需尔等主持大计,怎可忍心舍大伙儿而去?”
苏青云话未讲完,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个说,杨妃屿五友德高望重,如今退出江湖,江湖上更无主持道义之人。那个道,苏大侠说的没错,杨妃屿五友实不该弃我等而去。
蒋岛主淡然笑道:“我等兄弟此议已决,更无反悔之理!童儿,端金盆来!”话音未落,早见一个小童端来一只金盆,放在广场中央的一张石案上。那石案后又设一案,已供上了香火等物。另一个小童拿着一个盛水器皿,将其中的水缓缓注入金盆。第三个小童拿着手巾等物,侍立在一旁。李道隆、蒋靖、郑泰、张奇、孟买臣等人神色庄重地走上前来,布袍一抖,已然拜伏在地,举香说道:“皇天后土明鉴:我杨妃屿五友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说毕,尽皆拜了三拜。
杨妃屿五友祭告过天地,又祭告了鬼神,就要金盆洗手。正此时,却听有人哼了一声,嘿嘿冷笑道:“一群沽名钓誉之辈,既已投靠了金狗,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欺骗众人?”
群豪一愣,不知那人话中有何深意,皆顺声望去。却见两团旋风“扑飕飕”遽然而至,落在杨妃屿五友跟前,拂袖站定。
群豪定睛再觑,原来那两股旋风竟是一胖一瘦二人,个个剑戟怒张、杀气腾腾。那胖子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竟是河东十二侠中的老六欧阳宏;那瘦子尖嘴猴腮,形容猥琐,却是老十“夜行侠”何庚。
苏青云喝道:“欧阳贤弟,杨妃屿五友乃是世之高贤、武林蓍宿,我江湖中人莫不景仰。你说此话,贰的没轻没重!你还不快向杨妃屿五友谢罪么?!”
欧阳宏冷哼一声,并不答话。何庚却冷笑道:“苏大哥,这等欺世盗名之辈,如何配称世之高贤、武林蓍宿?他杨妃屿五友如今做出这等好事,便给老子做跟班那也不配!”
群豪听他话里有话,但料想此事牵涉到杨妃屿五友,并且关系重大。但人人都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便皆不发一语,冷眼旁观。
苏青云向来极为敬重李道隆和蒋岛主,见何庚口出秽言、蔑视二人,气便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你快住口!”须眉飘飘、唇齿颤抖,显然已是怒不可遏。
欧阳宏与何庚见大哥被气成这样,心里多有不忍,早低下头去,退后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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