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静屋藏娇终觉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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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七王爷的郡王府之中,有一处私人花园,这里是十七王爷允礼最喜欢的地方。有时在里面一待就是大半天的时间。可是这里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去,甚至连打扫庭院的家丁都不被允许,这让很多人都免不了的猜测园内究竟藏着什么宝贝。
这一天,允礼刚一下朝就直奔后院的花园去了。
“福晋,王爷又去后花园了。看样子今天一天王爷都会待在那里了。”离后花园不远处,侍女白梅站在十七福晋的身后轻声抱怨道。
十七福晋钮祜禄氏咬着下嘴唇,狠狠地搅着手中的帕子,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扇紧闭的院门。
“钟沁,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允礼乐呵呵的往屋子里走去,手上拿着一串紫色水晶做的手链。
我从书中抬起头,对上他灿烂的笑脸,也露出了微笑。
“钟沁,你看。这可是波斯进贡的首饰。是今天皇上赏赐给我的。”允礼将那串紫色的手链轻轻放在我的手中,满是得意的笑道。
“嗯,很漂亮。”我看着手中的手链,由衷的发出感叹。虽然在现代水晶已经是大众产品,可是能找到这样墨紫色的水晶也还是很不易。而且在古代的时候,紫色和黄色同样是皇族才可以使用的颜色,所以得到这串手链更显得珍贵。
“你喜欢就好。我就怕你一个人呆在这个小院子中会闷。我也不能总来陪你,真的是对不起。”
我轻轻的靠在允礼的怀中,满足的叹息一声,摇摇头道:“不会,我很享受。能这样与世无争不知道有多好。这多亏了你的精心安排,我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虽然我每天都只能在这小小的后花园度过,可是说真的,心里还是有一份别人难以理解的平静。想到半个月前,我悄悄地塞了一张纸条给允礼,让他想办法找到让人假死的药,然后又与宫中的王太医套好了说辞,用一场大火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偷偷转移到了允礼的府上,隐匿在这后花园之中。除了几个经手的人以外,就只有允礼的福晋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个秘密。好在我并不出院,也不会与她有所纠缠,心里也就不再多想。
允礼只要有时间就会来看我,这是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他不仅会带回来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还会带给我外面的新闻,其中最多的大概就是关于十四王爷允禵的侧福晋张氏的消息。
“钟沁……今天,十四哥又去祭拜了。”聊了一会儿,允礼转移了话题。
我抬头望了允礼一眼,点点头算是回应。
“钟沁,你想去看一看……那座陵墓吗?”允礼想了想,又轻声问道。
“不想。我还没死呢!这么早就去看自己的墓,有点儿……超前。你还是看看我画得这个怎么样?”我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伸手取来这几天画得一张画。这是我凭自己想象画的一个有些现代艺术感的瓷碗。虽然画的不那么精细,但是勉强还是可以看出创意的。
允礼接过那张画,俊秀的眉毛渐渐皱在了一起,脸上表情怪异,身体还微微的打着摆子。
“允礼,你、你没事吧!”我看着允礼的脸色渐渐变红,生怕他的身体不舒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一切正常啊!那他这是……
“噗!”我还在疑惑,允礼已经一口气喷出去,整个人摔到了地上,身子蜷在一起,不停的抖动。
“允礼!”我惊叫一声,扑到他的身边,将他扶起来。允礼双眼紧闭,眼角有泪水流出,声音微弱,整个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允礼?”我眯着眼睛,恶狠狠的掐起他胳膊上的一小块肉,道,“真的有这么好笑吗?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啊?”
允礼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样子十分狼狈。
“哼!好女不和男斗。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一次吧!”说着,我不忘再狠狠的掐了允礼一把,扭过头不再看他。
笑了一会儿,允礼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勉强拿起手中的画,气喘吁吁的指着那只“花碗”说道:“你、你确定这是花瓶?啊?”
“你说什么呢?”我一听这话就来气,“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我画得明明是一只碗。怎么、怎么成了花瓶了!”
“啊?呃……哈哈哈……”允礼再一次笑翻。
我拿着画纸,垂头丧气的看着。这幅画虽然差了点,可是放在现代,应该还是有毕加索的风格……呵呵……难道真的这么差吗?我开始有点儿汗颜。
胤礼看着我的样子,虽然忍得很难受,可还是摆正了面孔,拍拍我的肩膀,点头说道:“嗯,钟沁啊,没关系的。你才刚开始学习绘画,呃,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有大的突破的。对吧!”
“哎!”除了叹气,我是真的找不到更多的词来回应他了。
“钟沁啊,今天是七月十五了,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佳节了。你想要什么吗?”允礼想了其他的话题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咯噔”,我的心里一阵紧缩。虽然还是白天,可是抬起头来还是能看见天上那一轮灰白色的月亮。我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需要。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可能陪我一起过节,所以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就好。”
允礼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忍,可是对我他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叹一口气,将我静静的抱在怀中。
“那我就陪你过七月十五。我们提前团圆。”
“好啊!”我笑着回应。
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是第二个月圆之夜了,过了今晚,我就要失信于白有常了。悄悄地瞟了一眼允礼,那张和白有常一模一样的脸孔正散发着幽幽的光彩,整个人像是一颗闪亮的明珠。我在心中暗暗的叹息一声:我终究还是辜负了白有常对我的期望。不知道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
这个晚上,允礼提了两壶上好的绍兴酒跑来和我对饮。我们两人的酒量都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双双喝醉。我们聊了很多东西,但是大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喝到兴头之时,我好像抚琴唱了一首什么歌,但是也仅此而已。不过,到最后的时刻,我还是不忘将允礼推出院门,独自一人在院中赏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样的明月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呢。”我举着酒杯,望着天上摇摇晃晃的月亮,感慨万千。
今晚和允礼喝酒,我一直就想要把自己灌醉,这样才能忘记这一晚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特别。虽然面对允礼时我的确是醉了,可是当我独自一人面对这轮明月时,又是那般的清醒。不甘得把酒倒入嘴中,我有些无奈。怪不得人们总是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吱~~~”
我正在望着月亮感叹,院子的大门被缓缓的推开了,轻微的响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我有些奇怪的望向那门边,实在是猜不透会有谁这么晚了还来这里,毕竟这是一座被禁止进入的后园。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来人一定不是允礼。
微弱的光从门外飘进来,一只淡粉色的花盆底首先跳入我的眼帘。我皱紧了眉头,我想我知道来人是谁了。
果不其然,十七福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后院,一挥手,白梅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钟沁见过福晋。”我有些自认倒霉的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弯腰行礼。
“您这是妯娌见面的礼节吧!”钮祜禄氏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
我阵了一下,心里忍不住的苦笑。看来这位十七福晋终于也是火山爆发了。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双腿跪地,俯下身来再次大礼请安道,“钟沁见过十七福晋。十七福晋吉祥。”
“免了。起来说话吧!”钮祜禄氏终于满意的点点头,找了椅子坐下。
我低着头撇撇嘴,抬起头来又是一记微笑,笑得光辉灿烂,可是看在钮祜禄氏的眼中就不是那么顺眼了。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探究。
“不知福晋深夜来探看钟沁所为何事?”我实在是有些郁闷了,只好先开口打破沉寂。
“钟沁姑娘,”钮祜禄氏故意加强了姑娘两个字的读音,眼睛斜斜的瞟着我道,“你来这里快半个月了,我一直都没有来打饶过你,那是对你的尊重。”
“谢福晋。”我听她一说,马上一个马屁拍过去。
钮祜禄氏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有些迷惑的看了我一眼,挥挥手继续说道:“可是,你在这里待着总不出门,也不是个事儿……我是说,你……”
我有些无奈。虽然和这位十七福晋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可是从很多人那里我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还记得第一天跟随允礼从王府的后门偷偷溜进来的时候,正好和在后门散步的十七福晋撞了个正着。虽然我身着男装,可是以往聚会之类的场合没少见过面,再加上女人的直觉,只是几眼,她就认出了我。我看着钮祜禄氏目瞪口呆的样子,只是点点头就跟着允礼去了后院,可是我知道,当她听说了允禵府上的事情之后,一定会想明白整个事情的原委。不过,就像她说得那样,那之后她并没有找过我的麻烦,在这一点上,我是对她由衷的敬佩。

静静的望着有些慌张的钮祜禄氏,我暗暗的摇头。看来这一次她冲动的跑来兴师问罪并不是她的本意,不然她也不会被我一句话就打乱了思路。不过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挑起她的话题,于是也就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她。
也许是这样的环境太过压抑,钮祜禄氏原本的矜持已经变得有些诡异。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她有些放弃的看着我,眼中是记恨和失落。
“钟沁,你有一天会后悔的。”最终,她放弃了和我的对抗,丢下一句话,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都有些自嘲。这句话好多人和我说过,可是从来还没有人说的这么不确定过。再拿起酒壶,里面已经快要空了。我摇了摇,有些失望,可还是抱着它坐到藤椅上,心里有着沉沉的压抑。今天已经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不知道白家兄弟会不会再来找我。
迷迷糊糊,月亮从眼前经过。我虽然很是想保持清醒的头脑,可酒精这东西却是在不该发作的时候发作了,于是在这样一个夏夜之中,我沉沉的睡去。
再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我这里没有下人,连日常的起居打扫工作都是自己在做。所以偶尔一次睡懒觉自然是会睡得天昏地暗。我咋咋舌,稀里哗啦的爬起来,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自责。看看已经高升的太阳,昨天晚上我睡得分外的安稳,别说什么白家兄弟,就是连梦也没有做一个,还真是干脆的很。从今以后,我和白家兄弟就再无瓜葛了吧!
我将自己的多愁善感甩在脑后,开始了新的一天。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可是隐约之中我又明白了很多,只是把自己更加深的埋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可惜的是,自从那天晚上,这就不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了。
十七福晋虽然是个文静的主妇,可是那并不代表她不会惹事。允礼对她来说依旧是很重要的支撑,所以在允礼面前钮祜禄氏永远都是最标准的福晋。不过当府中她最大的时候,这一切就变了。
刚开始,钮祜禄氏都会趁着允礼不在家的时候,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跑来后院找我。到后来,只要是允礼一个不注意,她就敢明目张胆的跑到我面前张牙舞爪。我这些日子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平心静气,对于她的所作所为只是默不作声,以至于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允礼还不知道有人已经破坏了他定的规矩。
不过,前人都已经说过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一天,钮祜禄氏又照旧趁着允礼不在府中的时候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我的住处。
“钟沁见过福晋,福晋吉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见面仪式,所以很“乖巧”的跪下行礼。
“妹妹,不用这么客气。快快起来。”钮祜禄氏笑着上来扶我。
我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对于她这样突如其来的称号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我头埋得更低,低声说道:“十七福晋高抬我了。您还是叫我钟沁吧!”
“哎!我知道,你早晚是要进我家门的,我这样称呼你也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福晋说笑了。钟沁不敢妄想。”
“不敢妄想?”钮祜禄氏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已经做好这样的打算了吧!你无名无份的待在这里就那么心安理得?你知不知道十四王爷现在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允礼他在外面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不想见到你?”
“住口!”
十七福晋正在那里口沫横飞的诉说着我的罪状,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
我和钮祜禄氏同时转头看去,允礼正站在门边怒气冲冲的看着钮祜禄氏,而他身后则是低头缩脑的白梅。
我和钮祜禄氏两个人第一次这么合作的同时长大了嘴巴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意外,所不同的是钮祜禄氏眼中有更多的恐慌。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你不知道这里是我的禁地吗?”允礼看起来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了,他狠狠地盯着钮祜禄氏,一步一步的靠近。
“我,王爷我……我只是……”十七福晋的声音已经没有来刚才的嚣张,只剩下不停的颤抖。
“王爷,福晋只是怕我一个人闷,来看看我。”我不想事情因为我而变得更加复杂,于是出口解围。
允礼有些吃惊的看着我,我只是微微的摇摇头。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压抑了自己愤怒的情绪,对钮祜禄氏冷冷的说道:“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不要让我再知道你做出什么我不喜欢的事情,否则……后果自负。”
“是!臣妾告退。”钮祜禄氏黯然的接受了这样的命令,退出了院子。临出门之前,她转过头幽幽的看了我一眼,眼中没有感激,只是更多的不甘和愤怒。
“钟沁,你没事吧!”允礼关上门,急急的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
“我当然没事!说几句话而已,又不会死人。”我故作轻松的挥挥手,走到桌前,拿起刚才泡了一半的花草茶继续工作。
“她来烦你多久了?为什么你都不和我说?”允礼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也没有多久,就一两次而已。再说,你不在的时候,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不是也挺好的?”我继续悠闲的喝着茶,回答,“你还是去看看福晋去吧!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福晋,她的为人不错,只因为这一点小事这样对她,实在是有些不公平。我这个人,不想听得话永远进不了我的耳朵,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如果你们夫妻两个人因为我出了什么问题,我才真的感到不安呢。”
“可是……”允礼依旧在迟疑。
“好了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快去。如果你处理得好,我有嘉赏哦!”我嬉皮笑脸的将允礼推出院门,然后又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我听见允礼在门外长长的叹息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有些茫然的瞪着手中的茶碗,思绪乱飞。
说实话,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逃避。允礼和我说过很多允禵的事情,可是那时我还处在重建新生活的美好幻想之中,于是自动的排除了这样那样的干扰。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情也一天天的平静,那些我以为遗忘了的事情却一件件爬上了我的心头。钮祜禄氏的话真的刺痛了我,我一直知道自己对不起允禵,可是我以为自己看不见就不会伤心难过,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我又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个信念在逐渐消失,每天晚上望着月亮,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发呆,看到允礼,我又会不由自主的难过。我很想和允礼长相思守,可是即使我改变了历史,这个可能依旧几乎接近于零。我继续叹气,然后楞住了,苦笑着摇摇头。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我静静地坐着,直到月亮升起,很多事情在脑子里成了一锅粥,但也有一些事情变得明朗。
起身伸个懒腰,虽然和允礼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可是此时这样的轻松我好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起身进屋,收拾了一下,我几乎是有些梦游的将随身物品装入一个包袱中。我走到梳妆桌前,从小柜子中拿出一封信。我皱了皱眉,又苦笑着摇摇头。这是我很久以前就写好的一封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竟然是那么久之前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这样高的觉悟让我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洒脱,可是我还是将它放在书桌上。
背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袱,我悄悄地摸出了门。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什么人,而我一向不太好的方向感这一次倒是分外的准确。看着这个只走过一次的后门,我几乎是哑然失笑。
伸手轻轻的一推,门竟然没有上锁,我虽然有些诧异,心里同样也有些庆幸。这就免了我爬墙的痛苦了。走出大门,伸手关上门,我有点儿不敢相信。堂堂的王爷府出入就这么轻松?不行,有机会我一定要和允礼好好反映一下。可是……我这一走,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
我抬头,望着那高高的墙,心里的失落漫无边际……
嗯?我眼前忽然一黑,一股浓烈的味道冲鼻而来。
“是迷药!”我心里一惊,想要闭气,可是意识已经模糊起来。
“不是吧!阴沟里翻船?神啊!救命啊!”这是我脑海中最后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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