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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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这样阳光明媚,清新无比的早晨。这样的早晨,已经和我足足阔别两年了。两年前,我即将踏入市嘉时,也是这样的良辰吉日。
“是个好兆头!”我大声对自己说。晚上6:30返校。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吃过早饭,教母从上海打来电话,她像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快乐地说道:“我又要去天天向上了,您可不能落后,得好好研究青少年,再度写出美妙文章哦。”教母在我的笑语中,已是心领神会。教母说:“你在上海见过的余主编对你的文笔很欣赏,还想约你的稿子,是关于青少年戒除网瘾的心灵故事。对了,你上一篇文章已经发表在《家庭教育》第十二期上了,过两天你就收到样刊了。这篇,你三天内一定写好,发到我的电子邮箱里。稿费可要留着,我去北京时你得请我吃必胜客哦!”
我放下电话,很是激动,离返校的时间还有十一个小时,写一篇文章绰绰有余。我坐在电脑面前,想起这两年自己以及张刺、金妮、白浩、米曦、孙肖……我不禁文思泉涌,一气呵成。
一个十六岁网瘾少年的自白
我是一个普通,但又不普通的初中生。^^ ^^我的初中生活很盲目,像一只苍蝇,但我自己以为是只充满智慧的苍蝇。可再怎么充满智慧,在别人的眼里,我依然是苍蝇,而不是蝴蝶。因为我不喜欢那些老师的固执,似乎对学生很没有诚意。而在家里。我不是一只苍蝇,但是可惜并没有人认为我充满智慧。我一直很无奈,没有真正了解我的人。
家庭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名词,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形容词。人一出生当然就有了家庭,可我的家庭支离破碎,拼拼凑凑。每次我听到家庭这个词。眼前浮现地是这样一个场景----父亲靠在宽大的沙发上,在看一份报纸,母亲在旁边织着毛衣。而一个胖乎乎的小宝贝在旁边玩耍……这就是我最美好的憧憬,是幸福地同义词。
我是单亲家庭的独生子,因此我寡言孤僻。我并不是叛逆,只是我不想把我的想法告诉老妈,我怕她一个人分担地太多。为了给我挣足学费的钱,她到处去讲课,拼命地写文章,在单位加班加点。很忙很忙。我初中以前从没懂得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是那么艰难……水费电费物业费,数额那么庞大。还有我接近上乘的生活费……老妈甚至不肯为自己买件新衣服,几年都不会买一件。
我很无奈,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很想自己能扛下一些事,不去和她说。比如一些小事,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我告诉兄弟。我们兄弟一人扛一根木棍过去算账。然后满头都是血地到网吧养伤,一连消失很多天。又比如我的学习成绩一天天下滑,书根本看不下去了,我只能痛恨自己的愚蠢。想再找个家教,但我一想:你个猪。小学的时候你又不是没有找过家教,你也没听进去多少。别浪费那钱了,你妈的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后来出现了一些朋友,我发现了我的悲哀,物以类聚。跟我黏糊在一起的,没一个正经人。正经人已经在跟我说过第一句话后,谨慎地退避三舍了。和我在一起地人确实都一样,大多数都是单亲,他们都很无助。
苍蝇。就是苍蝇。
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有智慧。我可能根本就是一只苍蝇。令人恶心的苍蝇。徘徊在垃圾堆里,在黑暗的角落。唱着任何人都听不懂的歌。
后来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我和电脑再也分不开了。其实它没有给我别的东西,只是给了我一种满足,对遥不可及的一些尊严的满足,对本来得不到地一些东西的拥有。我就像一个乞丐,来到了天堂,这里赐给我尊严,给了我最坚定的肯定和足够的精神食粮。
现实生活最崇尚的是金钱和权力。游戏里也一样。时间越久,越有说话地权利。到了真的厉害,你可以命令别人马上退出游戏。那种感觉心照不宣,过瘾,就像皇帝一样。
淡却了一切以后,我一心扑向网络,成为了全天动物,每天睡四小时是最多的。等级像个幼苗,随着游戏令人激动的音乐,一路向北,往上爬去。终于有一天,我爬到了最高级,最好的装备,最硬工会的会长……
就在这没多久,老妈实在看不下去了,给我弄到了外地。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我已经丧失了理智,根本没时间替她考虑什么。我想的只是,不管到哪我一样能上网,不让上咱们就对耗吧。
可事实上,不管现实对我残酷与否,我的注意力确实小小地转移了。我转移到了一个小圈子上,一个到处是“老大”的圈子上。我不知道如何生存,但,我认为我的人格远远比他们高尚。可同时又在自身找不到比他们高尚地任何看得见地条件。他们对我是尊重的,只要我懂得规矩,我会有我自己地小弟,有自己的大哥。前提就是我肯卖命。我没有混很久,甚至可以说没有混进去。因为我没这种天分和兴趣。可能我一直以为我自己的高尚就在我的兴趣吧,我喜欢看书和写作。

只好,我又回去上网。逃开了尘世的纷纷扰扰,宁静地迷醉在电脑前,像个哑巴一样。一天一天的看QQ上的时间计算,从最开始的五百小时渐渐积累到五千二百一十七小时。也就在那天,我被再一次谴送到外地。离家更远的外地。
在他乡,电脑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根本没钱去上网。每天摆在眼前的只是“生计”两个字,生存都成了问题了。每天辛苦地打工。让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活命才是一个人最根本的问题,而非上网。一个人在吃饱饭的情况下,爱情更重要。尊严更重要,**最重要。但其实……这个世界唯有活下来,才是最最重要地。
在生存的面前。一切都要低头。我计划着手里的钱,一个馒头,一碟咸菜,一碗馄饨,一根油条……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可我并不高兴。那时我好想回学校,这种辛苦钱,即使挣来了,也只是为填饱肚子做地挣扎而已,根本没有可贵的人生价值。^^^^为了活出价值。我必须上学!我不再厌恶考试,我忽然觉得再苦的考试也没有打工苦。至于背书,简直就是美差,腹有诗书气自华嘛,背书背得多,也可以让自己有修养,变得比那些卖菜地搓澡的有素质。年纪轻轻的我们。没有人强迫着死背硬记,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自觉自动的下一番苦工夫,把一切知识铭记于心呢。
同辈的网瘾朋友们啊,千万不要和我一样,难道非要像我一样被动地去体验生活和命运的苦难?等你悟了其中深意的时候。等你付出了亲情,付出了血泪,付出了青春甚至是生命的代价的时候,一切晚矣。
从下一刻做起吧,青春只有一次,成长只有一次……
写于2005年10月10日北京
一位不愿留下姓名的少年
我把邮件发出去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又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两个触目惊心地字----遗书。
张刺留下的遗书,是他短暂生命的最透彻的诠释。金妮留下的“遗书”留下了她不可知的出路……我的这篇文章呢,也算是一封“遗书”吧,一封写给两年来噩梦般网瘾记忆地“遗书”
晚上。老妈送我到校门口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学校里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我又回来了。
我穿过教学楼。往宿舍走去。几乎每个同学看见我,都是表情诧异的。我在大家的意识中,已经被开除了。同学们纷纷与我打着招呼,我“饱经风霜”的笑不免五味杂陈……
我身不由己地在学校地展览窗前停下,聚精会神地看着全校精英们的照片,文章,奖状。
期末考试年级前十名,马琳、张胜之、王星妮、宋茫、夏添……我浑身一阵流电后,目光在夏添姓名旁边的照片上久久地停留着……她的笑容依旧灿烂而清新。当然,那笑得有几分傻呵呵的感觉只有我才看得出。她清澈的眼神里透射出的未经世事的幸福感,让我嫉妒不已羡慕不已。
……我终于看得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这才转过头愉快地走向宿舍。
她还是这所学校的校服美女,比我在学校地时候更美了。我在转身之际发现她正皎洁地对着我笑,一言不发。一时间我发现她好像也长大了许多,那眉宇间似乎多了一点点含蓄韵致。
我有些尴尬,“你……站我后面……干什么啊……”
夏添:“……我……是无处不在地空气,一直……在你的后面啊……”
她地声音优美如初。
我的生活和学习又正常了。每天的日子,与流放牡丹江的一个多月打工生涯相比,这种享受有着天堂般的舒适。落下的课真是不少,但此刻的我却有着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决心赶上去。我的内心充满了力量……
夏添每天利用课余时间给我补课。我的底子还是不差的,虽然她总是挤对我说:“你个猪孩,为了补你,我不知少了多少脑细胞啊。”但我知道,她喜欢死我的聪明了。
各位老师对我的回归有些漠然,但这只是起初。从我第一次季考再度名列前十名开始,从我的文章在《中学生》和《家庭教育》上发表开始,从我每天专心致志的听课状态始终如一开始,老师们对我的态度渐渐地热忱起来。久而久之,似乎已经没人还记得之前的那个尚海了。
我的处分被撤销的第三个月,我还当上了宣传委员。
至于以后的日子----
马上要中考了……我想,我会和夏添报考同一所学校的。再以后的高考也会,再以后的以后……我想……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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