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张宝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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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张宝全的故事
我走到张宝全身边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往回一缩。
我笑了笑,说:“对不起,我说你正常只是想能像和一个正常人一样和你沟通,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啊!”
他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只是还对我冷冰冰的。
我接着说:“我是这所医院新来的医生,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想随意找个人聊聊,没打扰你吧。”天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语气就是在和一个正常人交流。
他不信任地看看我:“你,你怎么没穿白大褂。”
“呵呵,穿白大褂就成了医生,和病人有距离感,我想和你们成为朋友。”
温婉在旁边“扑哧”笑出了声,我瞪了她一眼。
张宝全好像相信了我,变得恭敬起来,磕磕巴巴地问:“你,您贵姓?”
我说:“我姓吴,叫吴越。”
“哦,吴医生。”他说着竟然想要再次站起来立正。
我赶紧按住他的肩膀,说:“你别这样,我们现在是朋友,你叫我小吴或者吴越都行,千万别叫我吴医生。”
他还是有点顾忌,可能在他的眼里,医生和护士是最神圣的,怎么可以直呼其名。但我必须让他习惯于叫我的名字或者小吴,不然我就露馅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像一个长着对晚辈那样(其实他看起来比我大很多,最起码算是个中年人了),说:“我们是朋友。”
他壮着胆子虚虚地叫了声:“吴越。”
我答道:“哎,这就对了,交个朋友。”我伸出右手。
他从背后抽出右手,被吓着似的和我握了握。
我说:“张先生,你知道,作为一名医生,了解病人的病因是我的职责,和病人交流沟通也是我的职责,你能告诉我一些你经历过的事情吗?”
他可能习惯了刘医生式的霸道与凶恶,对于我称呼他为“张先生”诚惶诚恐,他连连摆手说:“您不要叫我张先生,您叫我名字就行了。”
我说:“我们是朋友了,叫什么无所谓,我刚才的要求你能满足我吗?”
他吱唔着,不太想说的样子,我知道,我要开始拿出一些医生的“威严”了。
我忽然呵斥他:“张宝全,你这样不配合医生工作,我们就不给你治疗了,我看你明天办理出院手续吧。”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张宝全忽然惧怕起来,他几乎哀求着:“好,我说,我告诉您,求您别让我出院好吗?”
我一愣——这人未免太不禁吓了吧。
我问:“你很怕出院?”
“当然,如果不住院,我的病怎么能治好。”他眼神闪烁,游移着四处乱看。
“那好,”我拿出本子,“我们现在开始吧!”
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喘了口长气,说了起来。
我快速地用笔在本子上记起来:
事情源于儿子买回来的一个玩具木偶,我儿子那一年九岁,叫张童,正是调皮爱玩的年纪。
那木偶足有一米高,几乎与我儿子差不多高,形象就是当今流行的儿童片《奥特曼》里的主角奥特曼。
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那木偶的造型太古怪了,除了形象与奥特曼一般无二外,它涂了个红眼珠。第一次看到这个木偶的眼睛时,我心里忽然一阵震颤,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对着陪儿子买它来的妻子大发脾气,软弱的妻子没敢说话,只是默默地忍受我的呵斥。
儿子对这个玩具相当宝贝,这也成了他在小朋友面前吹嘘的砝码,吃完晚饭,他就跑出去和小朋友们玩去了。我想,他的主要目的还是炫耀自己手中的新玩具。

妻子不理我,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看电视,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
我靠过去,向她赔礼道歉,她还是不理我,我只好跟着她在一旁默默地看电视。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了,儿子还没有回来,我有些焦急,打电话到他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同学家。
“您好!我是张童的爸爸,张童现在在你们家吗?”
“没有啊,他一直没来过。”他同学的母亲在电话里说。
儿子只有这一个同学住在我们那个小区,他也不可能跑到更远的地方去。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天生内向懦弱,这点随他妈,离开家长,他不敢也不会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
我心里的焦虑越来越强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妻子看起来并不着急,儿子平常是她的心头肉,儿子这么晚没回家她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我说:“我出去找找。”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在小区里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儿子的一点踪迹,我有些抓狂了,拼命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但一直没有听到应答。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再也找不到儿子了。
半夜十一点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内心既焦虑又痛苦,我们在本市没有亲戚,也很少有朋友,除了回家他没有地方可去,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我梦想着回到家就能看到儿子香喷喷地睡在床上。
我打开门,客厅里没有人,我和妻子的卧室黑着灯,儿子的房间却开着灯。我一阵狂喜。
果然,儿子躺在床上,抱着他的奥特曼木偶躺在床上,妻子坐在床边抚摸着他的头。
我刚刚的狂喜瞬间化为怒火,情不自禁地对儿子大吼:“你小子野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儿子吓坏了,他抱着玩具缩在妻子的怀里,木偶的血红的两只眼睛在妻子的腋下死死地盯着我。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妻子用她始终不温不火的语气说:“你嚷什么,孩子一整晚都没出去,他一直在房间里做功课呢,你发哪门子疯?”
儿子也在妻子的怀里不住点头。
我的头一下就大了。我首先想到的是他们一起在骗我,怕我打儿子,也可能是想对我下午的粗暴进行报复。但是他们都是一脸认真,没有任何说谎的痕迹,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我看到的晚饭后蹦蹦跳跳离开家门的孩子是谁呢?我感觉家里弥漫上了森森鬼气。
说到这儿,张宝全忽然住了口,眼睛充满恐惧的看着我的背后,他抬起手指着我的身后,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被他的动作吓得头皮一麻,他看到了什么?温婉也一阵紧张的样子,我们同时回过头——什么都没有。
张宝全依旧是那副神情,双眼充满恐惧,他沙哑着嗓子叫着:“就是他,他又来了,求求你,别害我的儿子,求求你。”
值班的护士听到声音跑过来,给他大了一针镇静剂,不一会张宝全就睡了过去。值班护士说:“你们明天再找他吧,他今天一整天是不会清醒了。”
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我问温婉:“他的儿子被人害了吗?”
温婉两手一摊,说:“对不起,这个病人的情况我们还真不知道,除了主治医生,他的病因是保密的。”
保密?又是保密,这个病区怎么就那么多特殊的病人呢?我心里一阵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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