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六钵饭的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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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报纸披露,台湾举行了一次吃饭比赛,令人吃惊的是冠军竟被一位柔弱娇小的小姐夺得;随后,报纸又报道了浙江某地的一位农民端午节吃粽子比赛,竟被活活撑死。
这些赌局大多是为寻求消遣、刺激而搞的一些恶作剧,而真正要领略吃的风采,还是要回到那个饥饿的年代。
有人形容非常饿的人像是从牢里放出来的,确实如此,当年那些饥饿的中学生个个都像刚从大狱里走出来一样。
有一次,开饭的时间,我们一席六人,桌上就放六缽饭。一个早到的学生看着桌上那白花花的还散发热气的大米饭,就产生了一个绮梦:让我一个人吃这六缽饭该有多好啊!于是,他脱口就说:“这六缽饭,我一个人都能吃完!”呵,真是一语惊人。
“真的?”
“不可能吧?”
“好,我们都赌给你吃,吃完了就当送给你白吃,吃不完,每人赔两缽!”
“好,一言为定!”
一场一人吃六缽饭的赌局就这样开始了。
听闻有如此精彩的赌局,其他的同学们都围了过来,吃者像相扑手一样,席地盘脚而坐,把六缽饭放在面前,他先刮了刮喉咙,揉了揉肚皮,一番准备工作过后,他进入了角色。开头的两缽饭,没用几分钟就吃下去了,正像《水浒》里的武松喝酒,把吃了的空缽往旁一扔。进入了第三缽,速度明显减慢了,边吃边不时向围观者投来一笑,笑得惬意而灿烂。第四缽时,速度大大减慢了,参赌者怕他故意拖延时间,有利消化,就开始催促了:“要快点,快点吞!”
他几乎没有咀嚼,都是囫囵吞枣似的一砣砣饭吞下去的,每吞一下,喉咙就鼓起一个包,眼睛跟着翻一下白,肚子也撑得高高的,活像个临产的孕妇。他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水,速度就更慢了,喉咙也像被阻塞了一样,咽不下去了,他只能用手去刮一刮喉咙,想把饭给压下去,他的肚皮里到底还有多少空间,我们和他自己都不清楚。

接下来,吞咽越发困难起来,他塞了一砣饭到嘴里,想吞却总是吞不下去,他木纳地哭丧着脸盯着我们,好像在向我们哀求,求我们放他一马。
“快点,不要耍赖!”参赌者又一次催促起来。
“坐着不行,让我站着试试。”他吃力地试图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好心的同学,就挟着他两臂扶他起来,但一放手,他又像喝醉了酒一样,站不稳,又歪倒在地上。他索性就睡在地上,直接用手把饭往口里塞,饭塞得越多,越吞不下去,塞在嘴里的饭把两边的腮帮子都胀得鼓鼓的。
一番折腾过后,第五缽饭总算是塞完了。
还有最后一缽,紧张的决战阶段到来了,可他却瘫倒在地,连坐也坐不稳了,他不断地哀求着慢一点。第六缽饭还没吃几口,他就大喊着肚子痛,浑身大汗淋漓,脸色发白,眼珠鼓起,喘着粗气。
性命攸关啊,盼望胜利的人们再也不也催促了。
“好,不要你吃了,也不要你赔了,只给我们一人一张饭票算了!”这是良心的发现,是人性的回归。赌食者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五张饭票,呻吟地放到了我们手中,然后就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场赌吃闹剧结束了。
人们不禁要问:是自讨苦吃呢?还是寻求刺激消遣?不是,在那个年代,美美地吃上一顿饱饭是饥饿的年轻学生唯一的心愿,除此之外,他们再也别无他求。
一九九九年四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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