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元旦节，学校教工食堂打牙祭，每一位老师分到了一碗肉。那时候的人，见到肉就兴奋、就激动、就高亢，我也不例外，端着香喷喷、热腾腾的肉，早就垂涎三尺了。正想动筷子，突然间，我迟疑了，二百多里外的妻子和儿女们的脸浮现在我眼前，他们有多久没有吃肉了？想到这里，我咽了咽口水，决定把肉带回家去，再加点菜，一家人也可以打一次牙祭，美美地吃上一顿。为了不让其他老师发现，以免尴尬，我就把饭菜端回了宿舍，我挤了一点肉里汤和着饭吃了下去，把肉留下了。
因为妻子儿女的落户问题，我特地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翌日清晨，我简单地收拾了一点行李，重点是把那碗肉细心地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归心似箭，从学校到县城有一百八十里，没有班车，全靠徒步行走。这里山大人稀，有时走了几个小时还见不到一个人，这里崇山峻岭，道路崎岖难行。经过了两天的跋涉，我来到了县城。当晚我借宿在姨姐家里，久久不能入睡，大概是离妻儿越近，越兴奋的缘故吧！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坐上一位同学拉炭的拖拉机，跑了四十多里来到了妻子暂时寄住的地方——埋坟坝。
时值寒冬，霾云密布，霰雪纷飞，我全身从到脚都粘满了雪花与冰粒。院落里到处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生气。我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谁？”“我。”门开了，妻子见到了分别数月的我，顾不上接过行李，也顾不上拍打我身上的雪花，就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我，没有言语，没有欢笑，只看到妻子的热泪簌簌而下，我知道，那是激动的泪水，开心的泪水。
进了房间，我打开了那个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一个圆砣砣就滚了出来，时间太久了，肉片都粘到了一起。妻子不停地埋怨我，自己身体这么羸弱，为什么自己不吃，这么山高水远地带回来，要是放臭了多可惜。
妻子怨我，实为疼我。我正要准备要把肉加工了做早餐，妻子马上制止了：“不能吃，今天或明天，大队书记和会计要来我家商讨落户的问题，我正愁着没有一点肉招待呢！”
小孩子们早醒了，在床上就嚷着要吃肉，我无言以对，只是心里感到一阵阵刺痛，山遥路远带回了一碗肉，妻儿却还是不能享用。
二零零七年五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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