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难忘的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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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鄂西的农村,有句谚语:“大人盼种田,小孩盼过年”。过年,是孩子们最无忧无虑、最自由快乐的时光。我高兴地盼来了一九六一年的新年除夕,然而,这却是一个清贫的除夕,一个困顿的除夕。
是年政府给机关干部城镇居民新年供应的食品是:半斤肉、半斤花生米。半斤肉不好称,于是县食品公司就想了一个办法:各单位统一去食品公司购买,单位统一买来了肉,也是一个麻烦,谁有胆量分这点肉呢?若是少了半两,怎么办?
我是在县南剧团过年的,当时,我大哥是剧团的支部书记,情况反映到他那里,这肉确实是难分,干脆就统一让厨房做好,大家一起吃个团年饭,新年大团圆,也算图个吉利,为了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团年饭定在年三十的下午五点钟吃。
方案公布以后,全团四十多名演职人员,个个活跃如雀,大家兵分两路:一路是弄年饭的,一路是到县大礼堂布景,准备正月初三开始的文艺演出。
弄饭的人里面,有一个演小丑的青年演员,姓刘,大家都亲热地呼他为“小刘”,他个儿又小又矮,但特别机灵,每次演出,总是让人笑个不停。今天叫他参加弄年饭,专门负责“跑腿”。厨房需要买点什么,借点什么,都由他负责。他知道过年要打“牙祭”,有肉吃,早高兴得像一个小孩子。那时的屋是木房子,门槛很高,他进出厨房都像是在飞,不时的手舞足蹈,做个鬼脸,惹得厨房的人都乐开了。
除夕的团年饭吃得热闹,虽说每人只有半斤肉,却也弄出了十大盘,几乎是盘盘见肉。不同年代,不同追求;不同环境,不同感受。那些多久没吃上肉的年轻演员们,今天能美美地吃上一顿肉,那种写上脸上的喜悦,确实难以用言语表达。我特别注意到,那位演小旦的,团里的台柱子徐姑娘,比平常更显得更加美丽迷人。

年饭吃了很久很久,结束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
除夕临近了,这时,没有电视,没有录像,没有舞厅,没有酒吧,唯独只有赞美三面红旗的有线广播,断断续续传来一点不合拍的声音:人民公社是金桥,六亿人民志气高……
整个县城大街上全是静悄悄的,屈指可数的几家国营商店,也早就关门插锁,街上行人极少,只有稀疏、微弱的几盏路灯在寒风中闪烁。除夕之夜,干什么呢?不知是劳累还是什么,大哥一人早睡了,我连个说话的也没有,闲得无聊,突然想到了供应的那半斤花生,我拿出来嚼了几颗,生的,不香。若能炒熟了该多好。那时干部大多没有弄饭的工具,用什么来炒呢?我仔细地环视四周,发现了一个装茶叶的空铁筒,我就把铁筒放在炭火上,放进几粒花生,准备用手去摇动。真是愚蠢啊,铁是传热的,当我赤手伸去握铁筒子时,烫得我“哎哟”一声,手尖立即冒出了一个泡。我又用火钳夹着铁筒摇动,几分钟焙熟了几粒,吃了又焙,焙了又吃,就这样混了两个小时。
十点,我也睡了,手上烫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
二零零一年元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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