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十月，漫山遍野的桐子树叶一片金黄，秋风一吹，枯黄的叶子哗哗地四处飘零，人走在路上，随时都有落叶掉在身上。
放学了，校园里非常宁静。我在操场上悠闲地扫着落叶。一叶知秋啊！我自言自语地感叹着秋天的到来。
这个月的一斤肉票早就发下来了，供销社的门市部却没有肉卖。我早就想吃肉了，听供销社的熊同志说，只要一入冬，杀猪的社员就多了，就会有肉供应。于是，我每天都在祈祷、期盼着冬天的到来，秋去冬来，看到了落叶，冬天离我们也就不远了。
“李老师，李老师快来！我有事找你！”正当我在深思遐想之时，学校屋坎上的邻居钱大伯的儿子累累在自家门口招手喊我。
有什么事啊？我纳闷地向钱家走去。
上了一个坎就到了钱家，累累的妈忙让我坐。累累是钱家最小的孩子，由于长期生活贫困，缺乏营养，从小就发育不良，十四、五岁了还像七、八岁的孩子一样矮小。社员们就给他起了个绰号——累累（方言：矮小的意思）。据说累累上了几天小学就辍学了，基本上是个文盲。如今，他在帮队里放一头牛，因为他人机灵，平时爱到学校去玩，我们彼此很亲热。
“什么事？”我一边坐下，一边问累累。
累累和他妈都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没什么事，请你吃肉！”累累笑着说。
“你们又没杀猪，哪来的肉？”我又狐疑又诧异地问着，我知道社员一年半载都吃不到一顿肉，只有喂得起猪的社员，杀猪时才吃得上一点肉。
“是吃老鼠肉。”累累的妈边说边揭开火炉上的锅盖，一股肉香味迎面扑来。
“累累在生产队红苕窖旁边安了一个压板（一种自制的灭鼠工具），压死了两只肥滚滚的大老鼠，把它弄来吃，特地请你也来尝尝。”
说实话，我确实正想吃肉了，但听说是老鼠肉，我却没有吃的勇气。我从来没有吃过老鼠肉，再说，一想到房前屋后平时扔的死老鼠，又脏又臭又腥的样子，我哪里敢吃啊？
累累用手从锅里捞出一块老鼠肉放到嘴里，边嚼边说：“真的好吃，又香又脆！”只听到他嚼得骨头噼啪直响。
“老鼠骨头也能吃吗？”我问他。
“肉粘在骨头上，一块嚼没关系！”累累说着就塞了一双筷子在我手上。
盛情难却，我接过筷子：“好，我吃一点试试。”累累妈特地给我选了一砣没有骨头的肉给我。
肉放到嘴里，确实有股香味。我小心地嚼了一下，肉质显得很细嫩，有点像兔子肉，只是有点酸味，我不敢多嚼，就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
我只吃了这一砣就放下了筷子：“多谢！多谢了！”
“多谢什么！你又没吃！”累累的妈满怀歉意地说着。
看着累累他们母子俩狼吞虎咽地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阵悲凉。“还是过年时吃的肉，大半年没吃肉了！”累累笑着说。
夜幕降临了，霜风呼呼地吹，周围山野不时传来林涛的吼声，我离开了钱家。
虽说我没敢多吃老鼠肉，但是他们土家族人那种纯朴、好客的热情真叫我感动，他们那种拮、贫困的生活更是让我揪心。
回校的路上，我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静。
二零零七年十一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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