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餐具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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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具是生活的缩影,餐具的变迁反映着人们生活方式和生活质量的变迁。
在一九五七年一个金风送爽的日子,我从小学踏入了县第一中学,开始了集体生活。那时学生是吃大桶饭,饭装在大木缸里,菜按八个人一席舀在桌上,饭,你想吃多少就盛多少,不定量。一个星期打二次牙祭(吃肉),菜主要以吃和渣(豆渣加青菜煮成),油很重,没有饥饿感。
那段时间,社会与学校的生活都显得很平静。
从五七年底开始,一切发生了巨变。首先是在老师中开始了人人自危的反右斗争。教我们课的许多老师,一夜之间就成了右派,离开了讲台,因为缺老师,第二学期开学就后延了一个月。
紧接着,一九五八年开始,波澜壮阔的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运动席卷中华大地。
而后,学生开始定管。开饭时,学生把饭盛好后先不准开吃,值日老师吹口哨后,才准许开吃。有些大胆的学生躲在旮旯先吃,待哨子一响,那吃饭声像山风呼啸,像海水澎湃。舀饭时,学生拥挤不堪,往往盛饭的木桶要被挤得移动几尺,吃饭就像打仗那样紧张。为此,大饭桶大约吃了一年,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一九五九年,开始改用小饭桶,每席八人,饭菜都定量到席上,这时就开始更吃不饱饭了。后来小饭桶也退出了,又改吃缽缽饭,缽子饭就更麻烦,把学生定量的大米分到每一个人的缽子里,再放到木装蒸饭厢里。一两千学生,要一个多大的木厢能容纳一两千个缽子呢?木厢都是按年级、按班设计的,蒸饭木厢太大,经常因蒸气不足,饭没蒸熟,学生不能按时开饭,教学秩序混乱不堪,校长急得欲哭无泪。他骂烧火的,烧火的说,我的火烧得特大。骂蒸饭的,蒸饭的说,我们是按时,不,还是提前上厢的。瞎子吃汤圆,其实校长也心中有数,不能怪工友,学生多,蒸饭的木厢太大,光把木厢蒸热就要两小时。无奈,后又改用小木桶饭。再后来又改用“双蒸饭”,顾名思义,双蒸,就是蒸两次,第一次蒸干米,第二次再加水蒸。这种饭看起来很多,吃起来索然无味,吃后半小时,一泡尿一拉什么都没了,饿得快。

准确地说,从一九五八年开始,就进入了饥饿、半饥饿的年代。
政治运动是生活的水银柱,政治运动越紧张,物质生活就越贫乏。随着社会政治运动的起伏,人们的物质生活也随之起伏。在我的记忆中,从二十岁开始,一直断断续续到四十多岁,都在贫困、饥馑中度过。直到小平同志的“联产承包”政策的确立,我才真正从饥饿中解脱出来了。
要我寻求这漫长的二十多年里的印象,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饥饿,第二印象还是饥饿。值得庆幸的是,我大难不死,度过了这场绵亘多年的饥饿劫难,终于享受到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幸福与喜悦,只可惜,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时光不再,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珍惜今天,热爱今天,把握今天。
一九九九年四月一日于东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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