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哥哥，对我很好，梦里感觉很真，今天醒来，还在想着他，就想问问你，我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哥哥，在别的什么地方。”我双手撑在凳子上，睁大眼睛说道。
妈妈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几分钟后才说道：“你一星期才来我这里一次，来了，就要说这样扫兴的话吗？”
我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一星期来看你一次，其他时候基本都在自己家里。可你呢？你天天都呆在这里，你一星期回自己的家几次？你有多少天没见过爸爸了？你知道他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吗？你喜欢花花草草，爸爸为你买了这块地，让你住在这里，是方便你亲近自然的，不是让你忘了家，忘了爸爸的。妈妈，你醒醒吧，如果你还在乎爸爸，就多回家几趟，多陪陪爸爸吧。”
妈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她的植物园，一言不发。
此时，傅筱竹瞪了我一眼，走到妈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地对她笑着，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她一定不想让我听见，可是她不知道我的听力已经不是一般的好了，所以我还是清楚地听见她说道：“难得你女儿来看你，别跟她生气，她虽然有自己的房子，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但她还是个小女孩，你让着她点，你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懂，就别跟她计较。”
傅筱竹轻缓地抚着妈妈的胳膊，眼神柔软得能滴出水来，妈妈居然也温柔地回望她。
这就是妈妈不怎么回家的原因吗？我又看了看妈妈的衣服，上面明明没有蕾丝边，我又想了想她最喜欢的花，明明也不是百合。可是事实，好像已经很明显地摆在眼前了。我不想相信，就更加说明了它是真的。
“妈妈，你不再喜欢爸爸了，对吗？”不是试探，不是疑惑，不是气愤，不是指责，只是询问。
妈妈和傅筱竹都猛地回头看我，脸上都带着震惊的表情。“我……你在瞎说什么？”妈妈有些语无伦次。
“没什么，其实我什么都懂，我也什么都不懂。不过我相信每个人都应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妈妈，我支持你。”说完，我抱起我的古琴，爬上了楼梯，到了木屋的二楼，走进给我留的房间，关上门，坐在窗边看外面漆黑的夜色。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我的心仿佛也被那片黑暗牵引走，向着更加黑暗的远处飘去。忽然，一团七彩的光芒在天边炸裂，纷纷扬扬而下，如同下了一场彩色的流星雨。光芒渐次消隐，天空又恢复了一片黑暗。紧接着，一阵瓢泼大雨骤然而起，也泼洒进窗户里，湿了我的衣服。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推门而入，灯光亮起，刺激了一下我的眼睛。“你还是不喜欢晚上开灯，就喜欢在黑暗中静坐。”妈妈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替我关上了窗户，“外面在下雨，别坐在这里了，小心感冒。”
“哦。”我答应着，离开了窗边。
“你最近去看过你爸爸吗？他还好吧。”妈妈低头问道。
“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不好的，还是老样子。妈妈，你要是还关心他，就回家看看吧。我住的地方离家也不近，最多一星期去看爸爸一次，他一个人在家一定很闷。”
“这里的花花草草每天都需要人照料，我走不开，你爸爸以前每星期都会在这里住上两三天的，现在他怎么不来看我？”妈妈的语气有点酸涩。
“你去看了爸爸，爸爸一定也会来看你。你们几十年的夫妻了，难道还要闹小孩子脾气吗？不过，现在你们各有所爱，维持现状也未必是坏事。”
“你说什么？”
“没什么，妈妈，我再问你一次，我真的没有哥哥吗？”
妈妈抬头望着窗外，眼神变得悠远起来，许久才说道：“在你之前，我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两三个月的时候，它自己选择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的性别。那次流产之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好，过了快十年，才怀上了你。你生下来的时候，很丑，小脸皱皱的，因为一看到你，我就想起失去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我很少抱你，那时甚至不愿意看你。从小到大，你都是你爸爸一手照顾的，我不是个好妈妈。昨晚，你真的梦见了你有一个哥哥吗？那个流产掉的孩子，是个男孩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妈妈喜欢的是她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生出来，也许就是我的哥哥端木棠了。
“妈妈，你要相信，也许还有另一个空间，在那里，你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是我的哥哥。”我抱了抱妈妈，然后放开她，说道。
“另一个空间？”妈妈有了疑惑。
“是啊，另一个跟这个世界差不多的世界，你要相信，在那里，我有个哥哥，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好。”
“你就会胡思乱想，怎么会呢？不过，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劝我。我和你爸爸的事，你不要插手，好吗？我想自己解决。”
“好吧。”我这么答应着，可心中却想着，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夜深了，妈妈离开的时候，居然主动抱了我一下。
我躺在床上，嗅着妈妈植物园中芬芳的花香，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个空间的爸爸和妈妈，我都很喜欢，作为他们的独生女，再过几天，我很可能就要离开这个空间，去到另一个空间了，那到时，他们将承受多大的痛苦啊，他们该怎么办？
窗外雨潺潺，淋湿了花花草草，也淋湿了我的思绪。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我不知道命运将把我带向何方，它不在我手中，我无法掌握。我痛恨这种情形，却又无能为力。如果有一天，我能自己掌握命运，我要让自己永远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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