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腰上有刺青的女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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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节第五天,因为高一的学生需要休整,学校与各大影院联手,全天放映于音乐有关的电影,学生持校卡免费入场。
和妹妹约好载她去买信封,我这边出了门,她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改天再约。推着车子走了一阵,秋风起,路两边的叶子簌簌落下来,想起前一阵子传的很广的一条短信:
叶的离开,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我仰头望去,黄绿的叶子撒下来,时间仿佛被沉淀,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绵长。
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李子暮,你有一颗敏感的心,你可以敏锐地捕捉到生活中看似不相干的细节,使你画笔下的人物鲜活生动;可你的心又那么迟钝,别人为你流泪,为你神伤,你却单纯的把那当作是眼睛出汗了。
其实我不是迟钝,只是有些事注定无能为力。
我调转车头朝路的那边走过去,树后的女孩子无所遁形,站出来,讨好地笑。我伸出手,女孩子紧紧地抓着相机,头微微低下,眉目间羞答答的。如果不是在医院里被她摆了一道,我这会儿可能还和颜悦色一些。
唱越人歌的女孩子看我眉目冷清,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表情,怯怯地将相机递过来。我伸手去接,她却不肯撒手,脸微微红:“你看一下!如果我拍的实在不好,你再删,行吗?”
我不言语,她悻悻地松开手。三分钟后,我将相机还给她:“拍的还不错。”
“真的?”她欣喜若狂,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还拍了王子和队长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看看吧。”我支好车子,和她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先看得是班头的:行走的班头,篮球场上的班头,在教室里睡觉的班头,在避风塘喝奶茶的班头,与你擦肩而过,一脸熟视无睹的表情,让人恨不得揍他一顿的班头。
粗粗一算,五十多张,我替她捏了一把冷汗:“藏好了,别随便让别人看见,传到他耳朵里,就完了!”
“没事!”女孩子嘻嘻一笑,“他都知道!”
“你说什么?”我怀疑自己得了幻听。
女孩子又有些羞答答的低下头:“我才拍了你这么几张,你就发现了,我拍了他那么多张,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他,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啦,就是让我以后再隐蔽一些,发现被偷拍,表情就不自然了。”
我气闷:“真的,假的?”
女孩子笑:“其实也没什么啦,谁都要有一两个说得上话的人哪!为什么是我,大概是我们认识的比较久一点吧。”
“多久?”
“时间长短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不是有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之说嘛。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要跟别人说哦。”她说这些话时,手指摩挲着相机的边缘,并且有些神经质的抖动。
我忽然就想起昨晚阿宁说过的话:有时候我们自以为了解的动西,我们往往并不了解,而我们一直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他们往往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失神的这一会儿,女孩子已经调整好情绪:“好了,不说他了!就算他是真的王子,聊他聊了这么久,也算给他面子啦。看看别人吧,那,当当当当当当!篮球队队长兼学生会主席!”

队长平日里都是笑容满面地,行事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但在她的镜头里,队长阴郁寒冷,换一张,一脸嘲讽不屑,再换,锋利逼人。
女孩子说:“看他这个样子,我就更不喜欢第一美女了!”
我一愣,反应半天:“你说队长这个样子是因为第一美女,他喜欢第一美女?”
女孩子说:“你不知道吗?第一美女不喜欢队长,偏还让他为她做那么多的事情,真是有够过分。阿宁也不喜欢她的。”
“他,那个他?”
“第一美女啊!你别看她跟阿宁走的近,其实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
我想我没有听错,她叫阿宁“阿宁”,而对于阿宁来说,这显然是一个比“妹妹”要亲切的多得称呼。没见她跟阿宁有什么交往啊。
“不过,用不了多久了。”女孩子笑,“队长那么骄傲的人,被第一美女屡屡进犯他最后的尊严,就算再喜欢,他的忍耐也快用完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多么?”女孩子很意外,“大家都知道啊!不然你以为那天,她和王子起冲突,大家都那么针对她是为了什么。就是看不惯她如此对待队长!”
“那我还真孤陋寡闻了!队长也知道你偷拍他吗?”
“哪敢那!”女孩子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女孩子笑着摆摆手:“名字不重要啦!呃,你就叫我颜颜吧,颜色的颜。”
“颜颜,还有别的照片吗?”
“啊!我昨天拍到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比第一美女第二美女加起来还要漂亮!可是她在哭!”
她向外调照片,我心一沉,莫名的酸楚蔓延。
“你看,我拍了好多张!”颜颜将相机递过来,是姝姝!背靠着一棵大树,昂着头,努力微笑,眼泪却汹涌而下,她身体慢慢沉下去,下巴抵在膝盖上,双臂搂着自己,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叫我的名字:“李子暮,李子暮,李子暮!”
颜颜说:“我喜欢静止的图像多一些,所以没有她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叫的是谁。不过那个人也真够混蛋的,你看这个女孩子哭得多伤心啊!她那时哭的声音特别大,好多人都跟着哭了。”
我笑:“是够混蛋的,简直万恶不赦!”
颜颜说:“你脸色好差啊,好像那个混蛋就是你似的!”
我笑:“是啊,那个混蛋就是我。你看,她的口型,李——子——暮,李——子——暮,李——子——暮!”
颜颜一脸惊愕,风席卷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半晌,她说:“你心里难受得话,就哭出来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别笑了,你笑起来的表情比她哭的时候还让人难受!”
我将头轻轻抵在她肩上,如何也哭不出来。心一点一点出现龟裂的痕,血液涌出,“嗒嗒”地下坠,永无止境地下坠,空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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