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斜上铺照例不见踪影，我，上铺，对铺一起去吃饭。对铺心中有愧，抢着去打饭。将筷子递给我，他说：“哥，你就原谅我吧！”
我说：“你说怎么那么巧啊？你的伞从来都是压箱底，昨天刚刚重见天日，就被我摊上了。”
对铺说：“哥，我知道我错了，你就别挤兑我了。”
我说：“那你说，她是怎么想的，我跟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她平日管阿宁一口一个妹妹叫的那个亲，下起手来怎么就这么黑呢？”
对铺说：“木子，你别跟我装傻了，美女撮合你和婴宁，她肯定会出来破坏的，无关你与婴宁。那是属于她们两个之间的战争。”
我说：“那你掺进去又是何苦来？”
对铺说：“我这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别跟我说你不懂，你他妈的比谁都清楚！”
上铺用碗敲桌子：“吃饭，吃饭！”
我和对铺瞅瞅对方，心里还是有点别楞，只能期望一个特殊的契机来打开彼此的心结了。
吃完饭，一起向外走，用餐高峰，食堂人满为患。对铺忽然大喊一声：“到底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原本喧闹的食堂立刻悄然无声，举在半空的碗，大厨手中的菜勺，扒到一半的鸡蛋，喝了半口的牛奶，凡此种种都定格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事后，上铺回忆说，他当时就觉得自己被这些目光蒸烤的直接挥发了。
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我的脸“腾”地就红了，脑子也彻底短路，咆哮一声：“跪下！”
食堂几百号人整齐划一地倒吸一口气。
对铺对着虚空作了一个撩衣摆的动作，单膝缓缓沉下，那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的人群立刻又同时倒吸一口气，食堂陷入了真空状态。
我彻底傻了，对铺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平日里自恃学识渊博，与人争论时，不管有没有道理都要占据上风。所幸他还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人缘还算不错。在学校了没人动过让上铺对自己低下头的心思，因为那纯属妄想。
而现在，众目睽睽，他沉下一膝，苍天啊，这是怎么了？
不敢再往下想，可怜我一口气调在半空，憋的面红耳赤，对铺忽然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大腿，放声高歌：“就——这——样——被——你——征——服！”
“哐当！”“嘭！”“呼呼！”“哎呦！”能落地的物品一瞬间全砸地上了，然后是粗重的喘息声和连连的抱怨声。
对铺的这一声唱得情真意切，让人听起来却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回头，果然，第一美女，第二美女相邻而立。
“快起来！”我低喝一声，踹了傻了吧叽站着的对铺一脚，两个人强把对铺拽起来。
一向自若的第一美女忽然就失了神：“音乐节总导演，开幕式主持，这些你争去了，也不代表我输。可现在，我是真真切切地输给你了。我输得好惨哦，使我过去那么多年的胜利全都黯然失色。”
第一美女转身离去，我忙跟上。
第一美女一直跑到一处假山，她的背直直的，身体却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她的手背掩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地翻滚，无声地哭泣。我不敢靠的太近，第一美女的骄傲不允许。与第二美女这么多年的争斗，第一次败，而且是惨败，并于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的失败，这个女孩子的内心该有多么的坚韧，而此刻她的无声哭泣，不蒂对自身太过苛求。
很快，第一美女停止了哭泣，她放下手，我看见上面有两排清晰的牙印，她转过身就看见了我。她的眼睛有些红，蕴含着一份无法言说的倔强，这种神情让我的心，仿佛被锐利的针刺了一个小孔，无声无息地渗出血来。
空气有些凉，第一美女打了个哆嗦，紧咬下唇，朝我走过来，到我身边，她顿了一下，终是没有说什么，大步离开。我跟着转身，看她越行越远。
过人的容貌，富有的家庭，超强的能力，在这些风光的表面下，又有几人关注到她所背负的。在阿宁面前，她扮演的无疑是一个姐姐的角色，一个女人如此包容另一个女人，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在第二美女面前，她要时刻保持强劲的势头，一刻也不能疏忽，而又在谁面前，她能放下心防，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食堂那边的发展也是匪夷所思，第二美女说：“音乐节主创人员中午老地点开会！”离开。食堂跟着恢复了它的喧闹，刚刚那一幕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无迹可寻。
回到教室，班头跑过来叮咛：“别忘了，中午等我！”
第一节下课，他跑过来说：“别忘了，中午等我！”
而到目前为止，上铺和对铺还没有出现。呆坐着，脑子里盘旋着第一美女的样子，她手背上清晰的牙印，她微红的双眼，她倔强的眼神，挥之不去。然后又是阿宁，她说她要我好好活着，然后亲手弄死我。这个世界都乱了！
上铺对铺一起笔直地走进来，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湿漉漉的，我忙迎上去：“哥，这是怎么了？”
上铺瘫在座位上：“出太多汗，索性到水龙头那冲了一下。木子，主任有请，你多保重！”
我碰碰对铺：“哥，你也坐会儿吧！”
对铺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行，我腿直了，我得缓一会儿。”
班头凑过来说：“没事，你去吧。到时候我去保你。”
我颇豪迈地一拍胸膛：“没事，哥又不是第一次罚站！”
出了教室，不停的听到议论声“看，就是他班的，那两个男生一蹦一蹦回来的，跟俩僵尸似的！”“好惨噢，他也会一蹦一蹦地出来吗？”“没跑！主任发飚，谁拦得住啊？”“好可怜哦！”“是啊！”
有些胆怯，但一想这更年期的男人，我跟他较什么劲啊，顺着他得了。
敲门进去，变态主任说：“来了！”我乖乖地靠墙角站着，变态主任走过来，微笑：“你忘了这个！”他右手一捻，出现了五张扑克牌，我立刻腿软。这个变态的老男人，我说我怎么觉得上铺对铺的膝部，肘部等关节都仿佛被插进了钢管似的。
一张扑克牌放在脑后，双肩用去两张，双手两张，苍天大地，我真是不知道我和他结什么愁了，下这么大血本整我，宁愿陪着我流汗，他也不开空调------
十分钟后我已经没有骂人的力气了，所以当半个小时后班头进来时，我霎时热泪盈眶。班头跑到我面前：“别忘了，中午等我！”然后，然后，然后他就走了！！！
变态主任气定神闲地喝茶：“别激动，扑克牌掉了要重来的！”我汗流浃背，头晕眼花，还得忍受，一个更年期的老男人在耳边狂吠，我容易吗我？
不知又过了多久，第一美女进来了，她一边往里走，一边不经意地朝我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然后她突然转过身，看着我，直皱眉。
我还她一个虚弱的笑容，美女，是我，你没眼花！
第一美女走过来，取下五张扑克牌。插在我裤兜里：“回去洗个澡吧，别在这污染空气了！”
我磨磨牙，实在没力气说话，直胳膊，直腿跟一个机器人似的走出去，出了门，班头一脸笑容地等在那儿：“别忘了，中午等我！”
我磨磨牙，笔直地倒在他身上，班头哇哇大叫：“你也太无耻了，想跟我一起洗澡就直说嘛，干什么玩阴的！”
我磨磨牙，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班头拖着我向前走，嘴里恨狠地说：“李子暮，你太无耻了，你不就仗着你一身臭味，我不敢下嘴咬你嘛，你如此挑衅，太卑鄙了！”
我哼哼一声，奶奶的，救苦救难看不见你，跑到我面前就会一句：“别忘了，中午等我！”你这才叫卑鄙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