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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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这里这些书都是我从书店里‘拿’出来的”沈勉一下班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住处。因为担心舅舅舅妈的安全,郁静石已经答应他暂时先搬到他的小公寓里住。“反正我这个破地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烧就烧吧……”话虽如此,一想到那一人一妖断然拒绝帮助石头渡劫,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咒两遍“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势利小人!”
“谢谢。”看着桌上的各种符咒和书,他真心地感谢这个愿意为自己两肋插刀的朋友。
鸟窝头笑了笑,大度地摆手道:“没事没事,咱们是搭档,这点小事……”
环顾了一下四周,石头总说自己惹来很多麻烦,其实这一天里也不过是地板上多了几个棕黑色小洞,塑料垃圾桶软了一角,玄关的灯泡需要换个新的,桌上准备给房东的这个月的租金上冒着烟罢了……等一下,什么东西在冒烟?
“我的钱啊!”
多亏抢救及时,只不过是熏黄了钱的一角。见沈勉长出一口气的样子,郁静石还是忍不住自责:“沈勉,我觉得,我还是搬出去比较好,你看……”
“你又来了,动不动就这么婆婆妈妈的,真没个男人样子!”沈勉把钱揣好了,准备立刻去找房东,免得节外生枝“在我还没嫌弃你之前,不许你嫌弃你自己!既然我们都说好了,就不要再自己动摇……”
又被这小子教训了,虽然那口气实在不好,他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快:“我懂了,可是还是很对不起。”
鸟窝头不耐烦地挠挠头:“你别这样一本正经的,感觉真别扭。这样,我先到楼上去找房东,你看看能不能先弄点吃的……”
“已经弄好了,只等你回来下锅呢。”一天都无所事事地待在别人家里四处放火,如果连顿像样的饭都不做,那也太说不过去了,郁静石终于笑了。
“什么什么?什么下锅?”听他这么说,馋虫立刻就被勾出来,自己这公寓的厨房平时都和摆设差不多,想不到居然还真有发挥工效的一天。
郁静石遥指着案板上微微隆起的白布:“荠菜猪肉馅馄饨,里面有河虾仁和香菇丁……”
“哇……石头,我实在是太崇拜你了!”男人说着,两眼放光就差抱住对面的人啃上一口“知道我多少年没吃上一顿手工馄饨了吗?等我,我马上回来!五分钟,不,三分钟!”
看他手忙脚乱,跌跌撞撞地冲出去,郁静石无奈地笑笑,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孩子似的。随手翻翻他带回来的书,猛地又一阵心悸,几盏灯都嗡嗡响着暗了暗。又来了,想要挣扎着站起身,却膝下一软带动着桌上的东西一起翻倒下来。
“嗡……嗡……”电视上灰白色的雪花闪烁,“咔嚓!”柜子上的一只小花瓶自己掉到地上。“呜……”第一次痛得如此剧烈,感觉胸口被撕裂了一般,怎么办?
四周的东西都似乎晃动起来,就像那天一样,一切都像那天一样!冲天而起的大火,灼热的的火焰舔噬着,熔化着周遭的一切。好烫,心好痛,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们,爸爸!妈妈!小静好痛……小静好难过……要逃出去,不能呆在这里,最后的理智支撑着自己向门口爬去,厨房里传来噼噼啪啪的炸裂声,感觉房屋的四壁都在震颤。爸爸,我不会像你那样的,我不会再牵连到别人的……爬着,不断有从柜子和桌子上掉下的东西砸在身上,一些书燃起小小的火苗。猛地咬破口腔,一丝血腥稍稍唤醒了即将迷离的神智,我不能呆在
这里……沈勉,不能连累他……沈勉……
推开门,整个人用尽力气滚了出去。楼梯,眼前一花,人就已经从最高处摔了下去,最后一丝理智终于也即将离己而去,好烫,全身都烫的要熔掉了,爸爸妈妈最后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对不对?对不起啊,小鸡窝,你的馄饨看来要自己下来吃了……
“我回来了!”推开门,却不见了人影“诶,人呢?”地上凌乱地掉了些东西,跨过灯泡的碎片进到里面,却遍寻不见郁静石的身影“石头!”真奇怪,不是让他等着我吗?拾起地上散落的书本。掏出手机按了号码“嘟……嘟……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没有妖气,难道是出去买东西了?跑到厨房里揭开布看看:”嘿嘿,还好馄饨们还在呢,可不许你先偷吃了。“算了,再打个电话吧,这臭小子,浪费我电话费”嘟……嘟……嘟……”
听到似乎由门外传来微弱的手机铃声“嘟……嘟……”难道在楼道里蹲着和我捉迷藏?他单手握着话筒推门,探头往外看。老公寓的过道里黑漆漆的,没人啊……
正准备关门“嘟……”楼下传来了石头的手机铃声,定睛一看:“啊!”
“石头!”大叫着扑下去,那人蜷缩在墙角,周身盘旋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青蓝色的气……“你怎么样!”伸手去拉他,却听“哧”的一声,自己的手就像烤在烙铁上一样。顾不得疼痛拉他,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碳化剥落了,才搬动他几下,沈勉就感觉自己的双臂已经全部烧伤。不过这样的郁静石虽然昏迷着却还有着鼻息,他既喜也怕。哆嗦着拨着老板的电话,此时手上烧伤的剧烈疼痛才穿上来:“喂……老板……老板!石头出事了,怎么办啊?”
“这个我们也没办法啊,早就说过能不能度过去,全看他自己造化的”区白月冷冷地说。
“死妖怪,我要和老板说话!”沈勉吼道“咔嗒!”电话毫不犹豫地被挂断“混帐!”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电话铃响起,一看是店里的来电,眼泪就差点夺眶而出:“老板……”
区白月斜着眼看着一边赔笑脸的冯羽:“臭小子,你暂时别动他,很快会有人过来帮你。”
“小月月……”
“混小子敢骂我”妖狐说完把话筒一搁“冯羽,这次我不教训他可天理难容了。”
“是是是,对对对……你到时候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我绝对支持”冯羽笑得谄媚
“石头,石头你醒醒……”不敢再碰他,自己手上原本变红的皮肤已经转而发白,麻辣辣的刺痛着,这样高温的烧下去,就是一块钢板也扛不住啊……
“你现在叫不醒他的”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抬头就看昏暗光线中一个青色古装的男子站在跟前“唉,为什么我总是要答应参与这种麻烦事呢。”
“你是谁?”
“吃饱了没事做,专爱管闲事的。”男人说着蹲下身就把郁静石抱了起来“喂,小子,这里有没有池塘,或者江河湖海什么的?”
沈勉愣了愣,这个人都不觉得烫吗?难道不是人?可是身上明明没有妖气啊……
“发什么傻,你还要不要救人了。”中年男人没好气地说。
鸟窝头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以信任:“这里不远有个小园林,里面有个池塘,是天然的,而且现在也肯定没有人了。”
“好,你拉着我”男人说着向他伸出一个肘。沈勉才一搭上去,忽然觉得耳畔风声呼啸,飞沙走石间眼睛都无法张开。等风力减弱,再开眼,两人已经站在小池塘边了“这……”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你说你们这些所谓现代人,盖房子用什么钢筋混凝土”青衣男子边抱怨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用个缩地术都要避开那些钢筋!花了我这么长时间。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你懂不懂啊,年轻人!要珍惜现在,把握……”
“对不起,您能不能先救人”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怪,即使他再厉害,如果继续这么聒噪下去,他想他没有信心能克制住自己直接用拳头招呼他的冲动。
青衣人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又跑了一点题,赶紧把郁静石放下,只见他一抖衣袖,手中就多了一柄湛青色的古剑,看他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一些类似符咒的东西把人团团围在里面。
“你要做什么?”鸟窝头忍不住问道。
中年男人画完符,仰起脸笑着对他招招手示意靠近说话。沈勉听话地近前,青衣人接着把手里的青剑郑重交到他手中:“你这个朋友因为身犯人妖不可繁衍的天条,注定要遭受朱雀之火的劫难,不过你也看到他还没有死,那是因为他身体上似乎很早以前被人附了一条水蛟护身。可是他自己还没有能力控制这条水蛟,于是就只能让这水火两气在他身体里搏斗。今天是三十年来南方星宿最旺时,所以朱雀火大动,也就是你朋友该应劫了。”
“那,我要怎么做……”
男人继续说着,人不注意地向后撤了两步:“其实本来你是帮不上忙的,不过小月月说,如果你没有帮上忙,而你的朋友又没能闯过这一劫,将会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搅进去……”又撤了两步完全退出符阵“我这就把那朱雀之火的原形从他身体里召出来,你只要用我给你的这柄‘龙渊’把朱雀斩除就可以了。”

“啊?”还未等他体会出男人话中的深意,眼前郁静石的身体上已经窜出一道金红色的光芒,那火光冲天而起,热力直逼得他后退几步“砰!”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只听男人远远地喊道:“为了怕它伤及无辜我就用禁术把你们圈在这里了,好小子,加油啊!”
“等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出卖了的沈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红光在半空中幻化为一只金喙金爪的火鸟,闪动着火翼俯视着自己。
“不要怕,这只是朱雀火的本相而已,真正的朱雀可比它厉害多了!”这话似乎是为他解忧,可下一刻那家伙已经如燃烧的陨石般朝自己直线俯冲下来,鸟窝头就地一个侧翻,滚出去丈余才堪堪避过,却又一脑袋撞在了结界上。
“啊呀,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手里的‘龙渊’可还是我的宝剑啊,你一定要善加发挥它的作用!”
“浑蛋,有本事不要在外面吵,你进来帮忙啊!”沈勉觉得肺都要气炸了,瞪着男人的眼睛都要滴下血来。
我还想多做两天安稳的花神,上次才得罪了魔帝和冥王,你让我再去伤天上的朱雀,还要不要我活了。大叔心里想着,默默转过脸去。
那边厢,朱雀一击没有得手,转眼间又凝聚而起。这次它不再直扑下来,只见火鸟于空中一振羽翼,数十道火焰就如箭矢般激射而下。沈勉赶紧胡乱地挥动青色宝剑阻挡,说也奇怪,剑光到处,火弹竟全数应声而灭。心下才一喜,冷不防一支火翎擦着肩头划过,顿时皮开肉绽。“唔……”捂住伤口,再看那火鸟似乎有灵性般轻蔑地看着自己。
“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沈勉也不是吃素长大的!”男人边说边与朱雀怒目相对,剑在手中掂了掂,看准目标所在位置,猛地掷了出去。火鸟向旁边一偏避过,就再度合身扑下,沈勉向后略退却不闪躲,双眼紧盯着朱雀身后的某处,二指在胸前一绞。那鸟倒也十分机灵,察觉到其中异状,在半空中骤然折身,头一偏,那柄龙渊剑竟带着青光自己折了回来。“叮!”见躲不过,朱雀两爪向下一抓划过剑身,金光乍现。飞剑改变了方向与之擦身而过,却也带下几根火翎。
火鸟尖啸一声又腾空而起,身形一晃骤然比初时大了一圈,双翼一扑,又几十道金红色的火焰急如骤雨般射下。沈勉早已飞身擎剑在手,看准火矢来处抡起一道青色剑壁,将那些火翎悉数斩灭。
帝青在外看着结界内几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禁不住感叹:“看不出来,小子还挺有两下子。”沈勉自然没有听见他的风凉话,他知道自己现在待在地上对抗可以飞的朱雀,只能力保自己安全却很难伤到它,时间越拖的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见那火焰弹的攻势去了一波,就一抖手展开衣袋里的四张符,符纸一端无火自燃烧,青蓝色火焰映着他的脸:“看看你这朱雀怕不怕我这三味真火!”说着将符在剑身上一划,顿时火光暴涨印得将晚时,周遭空气都变成了青紫色,他一松手便将那四道火光反射向朱雀。火鸟先一怔就立刻反应过来,略仰头向后微缩金喙猛张,一道赤焰便喷射而出将青炎包裹其中。
人类的三味真火毕竟不是天界神火的对手,转眼间就连灰烬也看不见了,那朱雀金眸中闪过自得,却没发觉地上沈勉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赤焰尽处,只见那把龙渊已带着青光迫在眉睫。鸟窝头盯着那隐藏在符后的剑,眼神朝朱雀胸口一转,龙渊于半空之中清啸一声当胸刺到。“嘎!”朱雀火的本相已是避无可避,被那道青光当胸贯穿,惨叫一声撕裂开来。剑转眼失了势,重新落回地上。
沈勉也双膝一软双手支地大口喘息,毕竟它也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运用自己隔空控物的能力,精神大损。
“小子,不要掉以轻心啊……”大叔轻声提醒道。
“啊?”这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刚想开口问,一抬头就看那被劈作两半的火鸟竟在转眼间化成了两只小了一号却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朱雀!“啊!这是怎么回事?”沈勉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噩梦“你不是说只要把它斩了就可以了吗!”受骗上当的男人真想一剑先捅死了正在外面看好戏的骗子。
青衣大叔摊手道:“我之前说的斩除并不是意味着用剑劈开它啊……再说,你听说过用剑灭火的吗?五行相克,五行相克……”鸟窝头边挥剑挡开双倍的火翎袭击,边骂:“武火克金,剑属金,该死的,你是有心想送我见阎王的对不对!”
勉强抵抗住攻击,忽然发现两只火鸟中的一只把注意力转向了一直躺在对面的郁静石。
“朱雀火的任务就是取他的性命,你要保护好他啊……”大叔双手合在口边作传声筒状。
“该死!”一剑隔开扑下来的朱雀,人就向着此刻毫无抵抗能力的石头身边闪去。“乒!”鸟爪鸟喙和宝剑再度相击,火花四溅。低头却见男人浑身缠绕着蓝莹莹的光华,却连眼睑都不颤动一下:“石头,醒醒啊!”如果能让他醒过来,即使帮不上忙,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添乱。那人却仍旧一动不动,沈勉情急之下只能整个人护在他身前,不一会就左支右拙,连连被火翎划破衣服,脸颊上也挂了彩。
两只朱雀见状干脆同时攻击,鸟窝头步步后撤,忽然脚踝处被一道火箭射破,一个支持不住单腿跪了下来。“唔……”以剑支地,抬眼就见一只火鸟直扑过来,手里还有两张符,一咬牙在剑身上划破手腕将血滴在符上,青蓝色的真火瞬间变为紫色。
“小子,你这是做什么?”大叔一惊。
“哼,我就不信这个邪,什么宿命,什么劫数难逃”他将符展开贴在郁静石身侧两边的地上“我要证明给这人看,更本没有什么事是不可改变的!”说着提剑起身,血已顺着剑柄流到剑刃上,青色的剑上趟下一条暗紫色的血迹。“去!”
话音未落,龙渊宝剑腾空而起,朝着扑来的一只朱雀迎面飞去。大概那鸟也明白单用剑杀不了它,不再躲避反而更快地冲来。鸟窝头深吸一口气,抬起伤臂指着那剑“散!”血液竟一下从伤口中冲出,沿着剑上的血线喷到朱雀身上。火焰一触到血水居然发出“嗤嗤”熄灭的声音,随着带血的飞剑穿透,那鸟叫了一声就凭空消散,半空淅淅沥沥地落下一小片血雨。
另一只朱雀见他找到了窍门,也不敢再上前,停在远处观望起来。鸟窝头轻笑一声:“水克火,火克金……我没说错吧……”
帝青没有答话,他看着沈勉右腕上创口因为被自己刻意逼迫,一时间流血不止,而那人虽然勉强站立,脸色已经惨白:“小子,你……”
“嘿,我应该还撑得住一击……”说着又举起剑来,那朱雀却一振身飞到他们头顶,居高临下一扑翅又洒下一片火翎。
“啧……”沈勉一皱眉挥剑遍接,不料刚才一招之下精力已经大损,几支火翎被遗漏了向郁静石身上落下,却在接触到他之前被猛地弹开“还好刚才想到帮他布上阵……”他笑了笑,却又有十几支火箭直朝他飞下,剑已经带着血脱手,向后一只朱雀飞去,此刻的他已经是一只活靶子。
才来得及闭上眼,却忽然觉得面上骤然一凉。猛睁开眼,只见一张水幕挡在自己头上。“咦?”回头就看见郁静石半坐起身,一手伸向自己,而自他臂上缠绕而出的一条水柱直冲到自己头顶,挡住了所有烈焰。
“还真是时候啊……”他笑笑,乱蓬蓬的头发底下几颗小雀斑在苍白的肤色上越发明显。
郁静石摇摇头:“对不起,辛苦你了。”说着爬起身来,一把托住脱力跌倒的沈勉,手上的水柱化出本相,一条水晶般剔透的“小龙”周身散发着莹蓝的光泽。
“噢,看来你终于可以控制这条水蛟了……”大叔道。
郁静石也不说话,擎起因为失去控制而回落下来的龙渊剑,那条水蛟就自己盘上剑身。朱雀身形一摇又长大一轮。“要小心……”沈勉说完就只有靠在他身上的力气了。
“放心吧……”说话间,朱雀叫了一声两翼张开变成一张巨大火网当头罩下,郁静石眉一拧,将水剑向着旁边的池塘一划,只听得轰然一声,池中碧水竟激射而出直浇在火网上。再一反手,那龙渊剑就带着水蛟将朱雀一下从中剖开。连声都没来得及出,那烈火就熄灭了。水幕落下,将两人从头到脚浇得精湿。
“石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喜欢洗淋浴……”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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