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0年，坎尼，迦太基将军汉尼拔的寝帐汉尼拔带着一群护卫走到寝帐。伊底斯已经到了。而现在，他的计划就要付诸实施了。
希伦似乎还在睡着。闪着光芒的蓝眼睛现在阖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弧形的阴影；口若悬河，话锋犀利的嘴唇现在也闭着；整张脸似乎发着柔和的光。
汉尼拔犹豫了一下，他难道真的要毁了希伦吗？不过转眼间他又重新镇定下来。
护卫们看汉尼拔点头，摇醒了希伦，给他换了一件长袍。要把希伦重新绑起的时候，护卫们有些为难地看着汉尼拔，因为希伦手腕上有很明显地受刑时挣扎的痕迹。但是希伦自己微笑着双手互握，放在背后。
看汉尼拔坚定地点了点头，护卫们只好把希伦的双手紧紧地捆在背后。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绳索，但是希伦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汉尼拔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希伦说：“我知道。”
汉尼拔说：“很抱歉又伤到你了。”
希伦了解地说：“不必道歉，换了我是你恐怕也不得不这么做。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
汉尼拔笑起来，说：“到现在你居然在为我说话？希伦，你很善解人意呀。象你这样的人，如果你愿意地话，很容易就会让人喜欢上你。我现在对你和罗马皇帝能在几天之内和解，结成同盟并不感到意外了，相信他也是不经意间受到你的吸引。”
希伦说：“谢谢你的夸奖。不过可惜我没能让伊底斯感受到这一点。”
汉尼拔说：“伊底斯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希伦点头，说：“你果然找了伊底斯来。想知道我的真实感受吗？我是喜忧参半哪。”
公元前220年，坎尼，角斗场坎尼的角斗场样式跟罗马的其他城市类似。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角斗场内坐着的观众不是普通的罗马市民，而是迦太基的军队。但是呐喊、热闹和刺激是一样的。
希伦被带进场中的时候，听到了迦太基军队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对迦太基人来说，俘虏了希伦王绝对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而现在能在角斗场上羞辱希伦王更让他们觉得兴奋。
早在场中等候的伊底斯和利奥皱起了眉头。伊底斯虽然表面上说对希伦的安危不感兴趣，但是心里还是隐约在担心。
不过当希伦被两个护卫架上来的时候，伊底斯的心骤然紧缩。希伦受过很重的刑，伊底斯受过角斗士的训练，很容易看得出来。虽然希伦在无所谓地笑，可是脸色苍白，全无血色。捆绑的绳索上还有血滴在滴下来；手腕和脚踝都有很明显地伤痕；从长袍的后颈部位，能看见裸露部分的后背上清晰地红色鞭痕。
在伊底斯看来，希伦太骄傲了，他很愿意能看到希伦受一点教训。可那和真的看到希伦受刑是两回事，也许是他的心肠太软了，可是看到希伦的伤还是让他心疼。不过希伦现在还是和他印象里的高贵形象没什么两样，怎么看也不象一个囚徒，看起来倒象是迦太基军队的领袖一样。是呀，伊底斯想，希伦是这样的，好像很少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影响到他。看希伦这个表情，恐怕汉尼拔会很头疼吧。想到这里，伊底斯看向汉尼拔。
汉尼拔显然也微感意外，他显然也没料到希伦会有象一个国王检阅自己军队一样的表情；不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显然他对希伦制造意外的本领已经有很强的抵抗能力了。
伊底斯先开口：“好了，你的欢迎仪式可以到此为止了。既然我已经来了，你可以说说你的条件了。”
汉尼拔挥了挥手，等场内的喧闹静了下来，说：“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二选一。”
伊底斯问：“我不明白，什么叫二选一？”
汉尼拔微笑着说：“我有两个条件，满足任何一个，我都可以放希伦和你们自由离去，决不食言。”
希伦接口说：“第一个条件，不用问，肯定是让我说出你想要的东西了。那第二个呢？”
汉尼拔说：“猜的不错。第二个条件，是让伊底斯从这个角斗场中东面的五扇门后面把希伦王找出来，不许携带武器。”
伊底斯说：“这五扇门看起来一模一样，希伦王当然会在其中一扇门的后面，那么其它四扇门后面有什么？”
汉尼拔说：“猛兽，非常大的或者有毒的猛兽。”
利奥插口说：“这太不公平了，你居然不让伊底斯携带武器，他空手对这些猛兽，会被它们撕成碎片的。”
汉尼拔说：“当然不公平。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怎么样？希伦，你现在肯说了吗？”
希伦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这就是你的计划吗？如果我不肯说的话，伊底斯会因我而死，你想让我以后终生都活在痛苦中吗？可是如果我说了，锡拉库萨的军队会全军覆灭，我怎么对得起奉我为王的锡拉库萨的臣民？”
汉尼拔说：“不错。而且还有一点，伊底斯死了，你可能会崩溃，不过那样你就完全属于我了。我说过，我会征服你的心，就象伊底斯做到的那样。”
希伦停了一会儿，再开口说话时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显然已经控制住了怒气：“五年前，我痛苦地选择了一次。我本来意味这一生不会再遇到这样艰难地时候了。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哪。为什么非让我在伊底斯和国家之间再选择一次呢？”
汉你拔说：“因为你遇到了我。上一次你选择了国家，那么这一次呢？”
希伦叹气说：“我还是会选择国家。”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伊底斯是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的。”
汉尼拔笑着说：“为什么？”
希伦说：“我没有选择他，他为什么还要为我死呢？”
汉尼拔看着伊底斯说：“看来你是当局者迷呀。如果你选择了伊底斯，他反而会看不起你。所以你放弃他，他反而会为你死。对不对，伊底斯？”
伊底斯平静地说：“对。我答应你的条件。这样我至少可以有五分之一的机会可以把希伦找出来。”
希伦和利奥同时开口：“伊底斯，你疯了！”
伊底斯说：“也许我是疯了。不过汉尼拔有一点说得很对：如果你选择了我，我会看不起你。现在呢，希伦，我觉得你佩得上锡拉库萨臣民的尊敬；我也算是锡拉库萨的公民，我愿意为了救我们的王冒生命危险。”
利奥说：“伊底斯，这样不行，太危险了。你只要选错一次，就会死的。这样不但救不出希伦王，反而白陪上你的一条性命，太不值得了。”
希伦说：“伊底斯，你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吗？你这样是蛮干！听我的话，你走吧！汉尼拔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伊底斯说：“我不，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汉尼拔笑着说：“这是让人感动呀！一个非要替死，一个非不让。希伦，我知道伊底斯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你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实际上我是可以的。”说着一把将希伦身上的长袍撕开了一半，露出伤痕累累的背脊，然后在希伦耳边低语，声音刚好能让伊底斯听到：“伊底斯不会忍心看你受折磨的，所以他一定会答应的。”
希伦在长袍撕开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突然而来的剧痛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想伊底斯已经答应了。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希伦只好看着利奥，利奥耸耸肩膀，表示没有办法可想。
看伊底斯答应了，汉尼拔的唇角带着冷笑，转向希伦：“怎么样？你现在肯说还来得及，伊底斯就不会有危险了。”
希伦盯着伊底斯看了一会儿，好像想把他深藏到记忆中去，终于说：“不，我不会说的。”
汉尼拔笑着说：“那好，我们开始吧。”
护卫们带走了希伦，汉尼拔微皱着眉头吩咐护卫：“把血迹清理干净，我不想让野兽们太早兴奋起来。”
一个护卫跑来禀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汉尼拔向伊底斯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随即其他人退了出去，角斗场中只剩下伊底斯一个人。
伊底斯在每个门前都走了一遍。每个门后面都无声无息，但越是没有声音越让人害怕。
伊底斯的手心沁出了冷汗。显然汉尼拔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不让他从声音上直接找到答案。
看台上汉尼拔悠闲地看着伊底斯在五个门前转来转去，他并不着急，结果很快就会揭晓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心慌，好像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他把计划重新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漏掉了什么。但是他肯定还忽略了什么，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有过，而且从未出过错误。似乎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想起了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伸手去抓的时候却抓不住。
利奥冷冷地开了口：“你在想什么地方不对是吗？”
汉尼拔下意识地接口：“是呀！你怎么知道？”说完才猛然醒悟，他有些恼怒地看着利奥。
利奥不理他的目光，继续说：“我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因为你这个计划成功与否的决定权并不在你手里，也不在伊底斯手里。”
汉尼拔微带嘲弄地说：“那你说在谁手里？不会是你吧？”
利奥说：“你太抬举我了，我还没有这个力量。是在希伦手里。”
汉尼拔好笑地说：“别开玩笑了。希伦现在捆的紧紧的，又蒙着眼睛，堵着嘴，要是这样他还能捣乱，那简直成了神话了。”
利奥说：“你还是低估了希伦，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国家处于危险之中，伊底斯也同样；因为他们在他的心中同等重要，都是他值得付出生命的。所以，希伦既然不会说出秘密，一定也不会让伊底斯死的，他会选择自杀。而象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下定决心要做什么的话，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镇定？”
汉尼拔的心一沉，他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了。利奥说的不错，希伦太镇定了，镇定得过了分。但是他嘴上还不肯承认：“哦？还有什么不对的？”
利奥说：“当然还有。希伦最后望向伊底斯的目光里有诀别的意思。”
汉尼拔回想当时的情形，似乎真是利奥说的样子。他点了点头，说：“这也算一条，还有么？”
利奥说：“你到现在还不是很担心，是因为希伦被捆得很紧，似乎没有挣脱的可能。但你有没有想过，绳索会有问题呢？”
汉尼拔冷笑说：“绳索是不可能会有问题的。”
利奥说：“当然，我的表达方式可能有点问题。绳索确实没问题，但是捆绑的方式是有问题的。你有没有注意到绑希伦手臂的绳索上不断有血滴下来，虽然很少很慢，但一直在往下滴？”
汉尼拔仔细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他说：“那又如何？希伦几天前手腕受过伤，现在由于捆绑，伤口破裂再出血是很平常的。”但是他的心里知道那是很不平常的。希伦被捆绑起来已经很长时间，即使有少量的流血也早该止住了，为什么还会不断地流血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