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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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20年,坎尼,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的大帐皇帝等他们一进大帐就开口:“希伦,有人告发你曾经沦为奴隶,并且私逃,你承认吗?”
希伦微微一愣,抬眼望向利奥。
利奥恶狠狠地说:“没错,就是我告发的又怎样?”
伊底斯吃了一惊:“利奥,你……你怎么能这样?”
利奥转过头去,避开伊底斯的眼光。
奥古斯都敲了敲桌子:“喂,希伦,我在等你的回答!”
希伦看了伊底斯一眼,说:“是的,我曾经沦为伊底斯的奴隶,并且背主私逃。”
奥古斯都说:“希伦,你要想清楚再说!根据罗马的法律,私逃的奴隶要被钉上十字架,即使你曾经是贵族也不能例外。你如果当众承认了罪名,就算我是皇帝,也救不了你的。”
希伦苦笑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我说的确实是事实。”
伊底斯这时才回过神儿来,说:“利奥,你为什么要告发希伦呢?如果你不说……”
奥古斯都说:“如果他不说,你和希伦当然也不会说,这件事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吧?可是也不能怪他呀。王位当前,别说亲哥哥,就是亲生父亲也顾不得了。这种事儿我可是听得多了!”
伊底斯吃惊地说:“你说……说……说什么亲哥哥?”
奥古斯都说:“你居然不知道?居然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说着仔细观察伊底斯的脸色,说:“天哪,你真的不知道?!希伦和利奥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希伦是锡拉库萨的王,而利奥是锡拉库萨第二大城市——伦蒂尼城的城主,锡拉库萨从上到下都称利奥为‘伦蒂尼王子’。”
伊底斯觉得自己快晕倒了,他看着利奥说:“这……是真的?”
利奥点头,说:“都是真的。伊底斯,你难道真的一直相信我说的身份,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伊底斯仔细回想他跟利奥相识以来的经历,许多以前隐隐约约的怀疑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跟利奥相识是在角斗士训练学校。当时是利奥自己说是个自由民孤儿。现在看来,利奥是个孤儿是不错的,因为希伦也可以算孤儿。可是利奥不是自由民,而是一个王子。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因为利奥的有些生活习惯确实象贵族,可是利奥一直对他很好。伊底斯认为朋友之间也是可以有秘密的,所以一直没有开口问,想不到竟然是一个这样惊人的秘密!
他之所以不自觉地信任利奥,是因为利奥长的和希伦有几分相似。原来他们两个竟然是亲兄弟。
以后的其它事情就都顺理成章了。他以前总觉得古怪,为什么希伦会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原来是有人时常通风报信。
所以希伦会在他赢得自由的那一场比赛中,出现在角斗场,并且预先做好周密安排。
所以希伦会准确地在阿许克隆城的那个公共浴室的地下室和他相遇。
所以他才会时时都有希伦就在身边的感觉,是因为利奥有些语气、手势、爱作弄人的方式、甚至笑容都和希伦有几分相似。现在他才突然发觉他已经习惯了希伦,习惯了希伦在他身边的感觉,他是不可能忘掉希伦的,即使他走到天边,希伦的一切已经深深地印入他的骨髓之中,他是真的爱上希伦了吗?爱上曾经折磨得他死去活来的那个魔鬼?他害怕爱上他,所以想逃避?!那么难道逃避会有用吗?
伊底斯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再问:“利奥,那次失踪之后,你竟然在伦蒂尼城出现,根本不是为了追踪什么我身世的消息,是为了其它的吧?”
利奥说:“对!我本来以为你和希伦王既然面对面了,自然可以把一切都说清楚了,那就再也用不着我夹在当中了。而我当时离开伦蒂尼城已经很久了,所以想回去看看。只不过后来,想不到事情发展成那个样子,所以我只好编个借口,好再回到你身边喽!”
伊底斯问:“那么执政官大人席耶知道你的身份吗?”
利奥说:“他没见面的时候想不到是我,见面之后当然就知道了。”
伊底斯问:“你一直在我身边,努力地想赢得我的信任,是为什么?”
奥古斯都说:“伊底斯,你真笨哪!那当然是希伦安排的了。希伦爱你爱得要死,生怕你受什么委屈,有什么危险,于是将亲弟弟安排到你身边,好在方便的时候保护你呗!”
伊底斯看向希伦,希伦苦笑说:“是我安排的。利奥是我弟弟,我们两个一向感情很好,所以我最信任他;他从小跟我一样接受格斗训练,身手相当不错;而最重要的,利奥一直常驻伦蒂尼城,所以你从来没见过他,甚至也没听过他的名字,他的长相又跟我只是略有相似,所以把他安排在你身边会很容易。这样不论你走到哪里,有利奥在你身边,我就可以放心了。”
伊底斯看着利奥:“我以前在宫里听说过‘伦蒂尼王子’,但是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那么你是真的叫利奥吗?”
希伦接口说:“是真的。当年利奥出生的时候,神庙的祭司给取的名字叫‘普利尼奥’,后来父王嫌拗口,就叫利奥,以后就叫开了。”
伊底斯问:“利奥,可是你为什么要害希伦?难道真的是为了王位?”
奥古斯都说:“当然是为了王位了,不然还能有什么!‘伦蒂尼王子’在锡拉库萨的地位仅次于王,排在第二位,如果希伦死了,当然是他做王了。”
伊底斯说:“可是希伦已经立有王位继承人,就算希伦死了,那也轮不到利奥!”
奥古斯都说:“可是我听利奥说,希伦立继承人的时候已经是奴隶了,那这个继承人当然不能算数。即使算的话,你以为一个小孩子能斗得过已经成年的利奥吗?”
伊底斯说:“利奥,这不可能是真的!如果你要害希伦,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救他?”
利奥说:“因为当时希伦王落在汉尼拔手里,锡拉库萨的和平就不能保证!谁也不能保证汉尼拔打垮了罗马军队后,会不会把矛头指向锡拉库萨!再说我当时也不一定要救他,如果可能当时杀了他更好!不过他回来了,我还是可以杀掉他!”
伊底斯说:“难道是真的?希伦真的是你哥哥?利奥,你难道为了王位,不惜害死自己的亲哥哥吗?”
利奥说:“对。我是为了王位,现在锡拉库萨的和平已经指日可待,只要我当了王,这功劳就是我的。我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不过为了王位,比这更恶心的事儿都有人做过,并不单单是我。也许有人还会记得希伦王,不过时日久了自然就会慢慢忘记他。锡拉库萨以后只会知道是我,给他们带来和平,我的功绩以后会流传后世的。”
奥古斯都大声咳了一声:“好了,利奥,别陶醉得太早了!我们先要认定事实。这个,虽然希伦自己承认了,但是,伊底斯,作为主要证人,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话!”说着冲伊底斯挤了挤眼:“希伦真是你的奴隶吗?”
利奥生气地大声说:“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当我是瞎子吗?不过如果伊底斯否认的话,我还有别的办法,我提出要另一个人——奴隶主阿尔贝托来作证,他当时也在场。”

伊底斯转头看着希伦,希伦明亮的蓝眼睛也正盯着他看,大帐中每个人都在看伊底斯怎么答话。
伊底斯终于开口了:“是,希伦是我的奴隶。”
奥古斯都说:“那,这个,希伦也曾经,这个,背主私逃吗?”说着又冲伊底斯挤了挤眼儿。
伊底斯却不理皇帝的眼色,艰难地说:“是,希伦确实曾经私逃。”
奥古斯都使劲冲伊底斯挤眼:“即使这样,还有一件事儿是不可能有其他证人的。伊底斯,你仔细想想,虽然希伦是你的奴隶,但是在他私逃之前,你有没有恢复他的自由身?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哦!”
伊底斯紧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下唇上有清晰的齿印,脸色也渐渐苍白:“没有,我没有恢复希伦的自由!”
奥古斯都使劲一拍桌子:“你笨死了,我这么说你都听不懂吗?希伦,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笨蛋的?这下你可被他害死了!笨蛋!笨蛋!最笨最笨的笨蛋!”
伊底斯盯着希伦,怔怔地流下泪来:“对不起,希伦,我知道只要我否认,你就不会死了,但是我没办法说假话,对不起……”
希伦叹了口气,搂过伊底斯,轻拍他的后背安慰他:“没关系,伊底斯,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从来不说假话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喜欢你。真的没关系的。好了,不要再哭了,看在我就要死了的份儿上,笑一笑吧!”
伊底斯抬起头来,勉强冲希伦笑了一下,想说什么确没说出来,眼泪还是在往下淌。
奥古斯都说:“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亲密了!等会儿希伦钉上了十字架,也还能活两天。我现在宣布,希伦作为奴隶,背主私逃,按照罗马法律,要钉上十字架处死,立即执行!”
公元前220年,坎尼,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的大帐外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的大帐外,现在竖起了一个十字架形的刑架,希伦现在就被绑在上面,只等皇帝到来,就要开始执行了。
这时只听一阵鼓声响起,皇帝陛下出来了。
奥古斯都坐下之后说:“看在希伦曾经是贵族的份儿上,给希伦倒一碗酒,等他喝完了再执行吧!”说完看护卫不动,似乎有话要说:“怎么了?为什么不去?”
护卫行了个礼,说:“请问陛下,要哪一种酒?”
奥古斯都说:“笨蛋,当然是最好的酒了!”
护卫说:“可是,陛下,那要到库房去取!”
奥古斯都说:“那就去呀,这还用问,你可真罗嗦!”说完冲伊底斯一点头:“喂,小笨蛋,现在还有时间,去跟希伦告别吧!”
这时利奥走到伊底斯身边,笑着说:“伊底斯,希伦王就要死了。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害他,除了王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我也喜欢你,希伦王死了之后,你就是我的了!怎么样,你爱我么?”说完伸手去拉伊底斯的手。
伊底斯这时气急了,想也不想,挥手就给了利奥一个耳光:“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我不会爱你的,你被做梦了!”
利奥抚着脸说:“你不爱我,好,那你爱谁呢?爱希伦王?他可是马上就要死了!”
伊底斯说:“我喜欢做什么你管不着!”
利奥说:“希伦王以前怎么折磨你,我都知道,这样一个象魔鬼的人,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伊底斯说:“即使他以前是魔鬼,他现在不是了!所以我就是爱他,你管不着!他死了又怎样?我会永远记得他的!没有人可以代替希伦,他是独一无二的!”
这时伊底斯感到有人扑上来,抱住了他。然后他就听希伦在他耳边说:“你终于肯亲口承认是爱我的了!我太高兴了!”
伊底斯吃惊地看着希伦,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希伦不是在刑架上绑着吗?他怎么忽然间就跑到他身边来抱着他?
利奥抱怨说:“喂,大哥,不要太过分了!你这样会吓坏伊底斯的,你就不能等一会儿慢慢地下来吗?”
希伦笑着说:“不能!我已经等了太长时间了,我就要抱着他!我喜欢做什么你管不着!”最后一句话跟伊底斯说话的语气、神情一模一样,惟妙惟肖。
利奥冲奥古斯都做了一个不能忍受的表情。
奥古斯都笑着说:“你就忍忍吧!谁都拿希伦没办法的!你看我也没用!”
伊底斯这时才把声音找回来,颤着声音开口:“你,希伦,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利奥说:“还不是因为你说要走,大哥才让我们演这场戏的!因为大哥发过誓不再伤害你的,所以他不能用强迫的手段留下你!只好用骗的!演这场戏真是累死我了!你要再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来拖延时间了!我又不能真杀了大哥,都快急死我了!”
奥古斯都说:“别听他的,他们兄弟俩都有演戏的天才,只有我是业余的。演这场戏我也很辛苦的。”发现希伦瞪了他一眼,声音立刻小了下去:“我忍笑忍得很辛苦。”
伊底斯说:“那么利奥,你也不是觊觎王位,是吗?”
希伦说:“当然了。五年前我曾经想把王位让给他,他都不肯接受!”
利奥说:“当国王太辛苦了,而且又责任重大,不适合我的!我现在这样自在逍遥不是更好?!”
伊底斯说:“那希伦刚才不是绑着吗?”
奥古斯都说:“那是假的,只是绕在上面,没有真的捆住。”
伊底斯说:“利奥跟着演戏我能理解。可你是皇帝呀!陛下怎么也会……”
奥古斯都说:“因为我欠希伦一份人情,这次大战可多亏了他了!所以他的要求,我是很难拒绝的!他让我演戏我就演喽!”
伊底斯说:“可是希伦真的犯了这项罪名呀!”
奥古斯都说:“天哪,你还真的相信希伦是奴隶吗?这个狡猾的家伙早在去角斗前,就预料到了各种可能的后果,他早已从我这里拿到特赦令了!”
伊底斯气的捶了希伦一下:“原来你早就不是……你太过分了!居然这么骗我!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希伦笑嘻嘻地就是不松手。
奥古斯都说:“我看你认了吧!谁让你遇上的是希伦呢!”说着转向利奥:“我看他们这样真是受刺激,要不你接受我怎么样?咱们两个……”
希伦和利奥几乎同时开口。
希伦说:“陛下,你少打我弟弟的主意!”
利奥则说:“我觉得可以考虑,等我考虑清楚了再答复你,你慢慢等着吧!”
奥古斯都哭丧着脸问:“那要等多久?”
利奥笑眯眯地说:“不知道!”
公元前220年,锡拉库萨终于迎来了和平。希伦在位48年,在罗马与迦太基、以及其后的赛西姆、马其顿等大国的战争中,始终与罗马结成同盟,并在扑朔迷离的战局中保有了近似中立地带的和平。锡拉库萨成为一块远离战争的乐土。终其一生,锡拉库萨始终和平强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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