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店夜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一面酒旗在暮色中高挑着,几盏牛皮纸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这是一间在乡村小镇中常见的那种供旅人和行脚夫歇息的小客栈,由于位置偏僻,并没有几个旋人,因而显得很是冷清,若大的客栈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这其中就有白天在三岔路口喝茶的那三个客人。此时这三人正在楼下的大厅里坐着,一边用餐,一边谈话。
瘦高个子农夫低声道:“那位小姐的来历你们都调查清楚了?”白衫公子点点头:“是的,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是彩虹山庄庄主周则同的千金周凤英小姐,丫环绿儿也是咱们要找到的人!”白衫公子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大黄牙一眼,“说起来,这位绿儿还是你的故人呢。”
大黄牙一楞道:“谁?”“你‘马仔’——李诗茵。”“什么?是她?”大黄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两股战战,几欲摔倒。
“别激动、别激动,我会安排你们两口子‘鹊桥相会’的。”农夫笑着拍了拍大黄牙的肩。
“我才不想和那个八婆‘鹊桥相会’呢,啐!”大黄牙忽然提高了声音道。
“我也感到挺奇怪,她们两个怎么‘投生’在了一块?而且还是主仆关系,要知道依你‘马仔’的性格,要她当丫环服侍人,怕比赶一群鸭子上架还难呢!”白衫公子笑道。
“这场实验看来在某一个关键环节处出了问题,要不然我就压根没想到会当农夫呢。”农夫笑道。
“你想当什么?”大黄牙和白衫公子一齐问道。
“当然是——当‘大侠’!”农夫不无遗憾道。
“你当‘大虾’还差不多。”大黄牙皮笑肉不笑道。
“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反倒让我们班最孱弱、连女生都能欺负哭的杨浩当了大侠,而且还是名威风凛凛的剑客!”白衫公子感概道。
“就是,瞧他那神气,出手之辣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要知道,他可是连杀鸡都不敢扯鸡腿的人,难道真的是换了一个环境也就换了一种性情吗?”农夫摇头道。
“还是言归正传吧,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农夫收敛了笑容道,“我担心单凭我们三个人无法完成任务。”
“是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足三个月,如果在三个月内不能回到我们的世界,我们的躯壳将会变成永远无法醒来的植物人,我们的意识也将永远在时空的隧道里飘荡,直到灰飞烟灭!”白衫公子也忧心忡忡道。
大黄牙却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大不了我们就在这‘古代’生活一辈子,不回去了!”
“你不回去那别人呢?艳溪中学高三十五班全体师生三、四十多号人难道都甘心留在这‘古代’不回去?不说别人,就说你‘马仔’,万一哪天她发现自己是生活在这‘古代’,永远也不能去见她父母、亲朋、好友,永远也不能再去上她的QQ聊天,永远也不能再去崇拜她的那些个歌星、影星……她不发疯才怪!”白衫公子道。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要能把杨浩唤醒,一切的问题就都好解决了!”农夫忽然道。
“把杨浩唤醒谈何容易?他现在是一名对任何人都存有敌意、冷酷、孤傲的武林高手,谁敢接近他的身边去捋虎须啊?我们只怕还没走近他身边,脑袋就已经掉了!”大黄牙满脸恐惧道。
“这也是实情,要接近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真的要掉脑袋。”农夫也沉吟不语。
“有了!”白衫公子忽然一拍大腿道。
“什么有了?”农夫和大黄牙满腹狐疑道。
“衡其可以去想办法接近绿儿也就是你的‘马仔’李诗茵,将她的意识激醒,然后再利用她去接近周凤英,就为激醒杨浩创造了条件,因为周凤英是杨浩的‘马仔’呀……”
“你别出馊主意,李诗茵那八婆在二十一世纪认得我,可不代表她在这大明朝也认得我呀?万一那八婆来个翻脸不认人,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那杨浩怎么和周凤英又扯上关系了?我记得杨浩是我们班唯一没有‘马仔’的一个呀,你们瞧他那憨劲,和女生说句话都要脸红,哪里还敢去‘泡’马仔?”大黄牙衡其的头摇得象个拨浪鼓。
“我也有点怀疑这个方案的可操作性?”农夫轻敲着桌子道。
“不管怎样我们也要试一试!衡其的事应该是十拿九稳,那李诗茵断然不会翻脸不认人,她只会求着我们,求我们带她回二十一世纪!至于周凤英——周虹,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要让我们这位高三十五班的班花去爱上杨浩那样孱弱的憨小子,的确有点难办,不过这里毕竟是大明朝,不是二十一世纪,而且大凡美女都爱英雄,你们没瞧见今天她看杨浩的那股痴痴劲吗?那是绝对的有了相思之意啊!我们不敢保证她会爱上杨浩,但我敢保证她一定会爱上那个出剑如风、气宇不凡、英俊潇洒的剑客!”白衫公子侃侃而谈道。
“真是好主意!”农夫和衡其一齐赞道。
他们所说的杨浩其实就是那个青年镖师。
他此刻正坐在一处高高的山脊上,望着天边升起的一轮明月出神。今天是十五,传说这一天的月亮是最圆的。
月圆人却不圆。
今天一天里他连杀了十四人!
其实他并不想杀人,但是一出手却就无法控制自己那股嗜杀的**!虽然他杀的那些人都是血债累累的江洋大盗,包括那调戏少女的恶少,平素也劣迹颇多、死有余辜!
只是就这样剥夺别人的性命,实在不是他所愿。莫非真的人在江湖就身不由已?
这沉默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眼前的月色渐渐朦胧,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美丽的倩影。
她是谁?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就象有一股磁力在引导着他,引导着这身手不凡、辛辣冷狠的剑手!
他把目光从那一轮冷月移开,竭力抑制住心中那份青春的躁动,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剑手是不能有情的,剑手有了情,他还能握得住手中的剑么?

这青年的外表冷漠,其实心内象燃烧着一团火!
只是这团火令他充满了痛苦和困惑……
他一遍遍地扪心自问,我到底该不该想她?我到底该不该想她?
谁能够告诉我?
月色冷寂,四野苍茫,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夜色愈浓,黑黝的夜色里,他的身影显得更加孤单……
问世间情是何物?为什么放不下?放不下?只为了思念那个从未谋面的人?
小店里。
大黄牙衡其歪着脑袋盯着桌上跳动的油灯出神道:“那个实验照理说应该是成功了,那台机器也确实在十八年后向我们发射了催醒波,也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天开眼’。可叹这大明朝的百姓真以为那是什么‘老天开了眼’,实在是笑死人。问题是难道‘天开眼’只激醒了我们三个?还有我们真的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八年?”
“的确如此,”虾皮的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地变幻,“咱们的确有这十八年的经历,而且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包括生、老、病、死,全都是真真实实的感觉。不过在我们回到二十一世纪以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将会只存留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就象做了一场梦……”
“那,照你所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些被杨浩杀死的人也真真切切被他杀死了?”衡其诘疑道。
“是的,假设杨浩不离开这里,那么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就都是真实的。但是只要他能在预定的时刻离开这里,回到二十一世纪,那么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只是一场梦,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也会复活,按照他们原先的人生轨迹继续走下去,同样,那些人也只会感到那是做了一场梦!”虾皮道。
“假设被杀的是我们呢?”农民问道。
“也是一样。我们会确切地感受到痛苦和死亡的滋味;但是只要所有的人会按时离开,我们也仍将会在二十一世纪复活,这里的记忆对我们来说同样只是一场梦!”
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照着居贤山庄陈旧、暗淡的牌匾。花厅里,年过半百的郑得功庄主捧着信函正在阅读。青年镖师杨一剑(也就是衡其他们所说的杨浩)默坐在一边品茶。
郑得功看完信,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并且剧烈地咳嗽起来。
“父亲!”“父亲!”他的二十岁的儿子郑望和十八岁的郑美珠慌忙上前给他捶背抚胸,让他调匀呼吸。
郑得功看着杨一剑道:“年轻人,谢谢你。”杨一剑抱拳道:“分内之事,何敢言谢?”郑得功吩咐帐房:“给杨师傅取酬金、赏银!”
一会儿帐房取来了两个红绸布包。郑得功亲自交到杨一剑手中道:“这是酬金五十两白银,这一包是二百五十两雪花纹银,是老夫另外送给杨师傅做茶水钱的。”
但杨一剑只取了那五十两酬金,并没有取那二百五十两雪花纹银,淡淡道:“多谢庄主费心,在下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哼,不识好歹!”郑美珠冲着杨一剑的背影低哼道。
“这年轻人也确实有点傲慢!”郑望也愤愤道。
“住口!”郑得功瞪了儿女一眼,“你们知道什么?这年轻人的脾气虽然有点怪异,但却是尽职尽责,而且不贪婪钱物,更是难得啊!”
“父亲,信上说的到底是什么事?”郑望问道。
“祸事!”郑老庄主的眉头紧蹙,“你们的伯父龙好声被魏忠贤那个老阉党诬为东林党人,如今已被皇上削去爵位,拿进了天牢!这封信是二伯父简凡写给我们的,他要我们想办法营救龙伯父!”
“这个天杀的老阉党魏忠贤,这么恶毒,竟然对龙伯父下手!龙伯父一向为官低调、深居简出,怎么竟会将这魏老阉得罪了呢?”郑望愤愤不平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唉,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救出你龙伯父才是当前最紧要之事!”郑得功喟然叹息道。
“可是,就是这么一封信,也犯不着弄得那么神神秘秘,还要请镖局派镖师护送呀?”郑美珠眨巴着一双水灵秀慧的大眼睛,对这件事简直不可理喻。
“是呀,听说还惹出不少武林高手抢夺这封信呢!”郑望也摇头道。
“我明白了,可能是龙伯父手里掌握着对魏老阉很不利的证据,魏老阉怕咱们营救出龙伯父揭发了他的罪行,所以派人来抢夺这封信!”郑美珠似乎悟出了道理。
郑望摇头道:“这不能成为理由,这封信实在太普通了,根本没有抢夺的价值!龙伯父被囚禁的事迟早会传到咱们耳中,魏老阉也明白纸包不住火。还有一点,据那姓杨的镖师所说,来抢夺这封信的人好象也并非是大内中的高手,只是河洛四刀、山西四狼一类的江湖人士。再说,魏老阉身边高手如云,也根本不会把咱们这几个人放在眼中!”
“这里面的确大有玄机……”郑得功捧着那封信,一面深思,一面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
从外观上看,这封信是用很普通的牛皮纸写成的,不仅信的内容普通、寻常,没有暗藏的记号或暗语,甚至透过灯光看,也看不出有任何夹层。
“我知道啦!”郑美珠将信纸纸投入一个水盆中,洋洋自得道,“这封信是用特殊墨水写成的暗信,放到水中一定可以显出字来!”郑望懊悔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谁叫你那么笨?”
“你们快看!”郑得功制止了兄妹俩的斗嘴。
三个脑袋、六双眼睛一齐盯住了水盆中的信纸,期待能够出现他们意想中的变化……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信纸竟然没有一点变化!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用特殊墨水写成的暗信
“用火烤!”郑望捞起信纸又放到油灯下烤起来……然而也是一点用都没有。
郑老庄主的眼光落到了牛皮信封上,思忖道:“难道玄机在信封上?”他拆开封皮,平整成一张完好的纸张,也是先透视,看有无夹层或夹带,再放到水里显影,最后放到火上反复地烤……
终于,奇迹出现了,封皮上竟出现了清晰的字迹……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