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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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薛承奉所说,三年过去了,没有人再来过周公村。连张爷爷的儿子都没回来,大概已经和他父亲相逢在那年的春节前了。
今日,并不是那年的八月十六,也不是拜祭先人的清明,但周公村旁边的每一个坟冢上,都飘着缕缕香烟。
荆行浪在薛承奉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用无比坚毅的眼神凝视着当年自己刻在墓碑上的“慈父薛承奉”,说:“爹,我苦练三年,已将书上的招式融会贯通。今日我就下山找蔷姐。等我们姐弟团聚后,再来拜祭你。”
话毕,他站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朝背上一甩,眺望整个坟岗。
“浪哥哥,我跟爹娘道过别了,我们走吧。”魏小兰走过来说。
“恩。”
十八岁的荆行浪,十六岁的魏小兰。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自此踏上了无法预知的艰难旅程。
上里镇是茶马古道的起点,位于周公山的山脚。上里之后还有中里、下里。三个小镇成了吐蕃人牵马换茶的主要交易点。现在正逢高原古道冰融不久,满镇都是腰际斜垮着毛皮,脚上蹬着马靴的吐蕃人。
两人小时也爱下山来逛逛。这三年由于担心行迹的暴露,两人尽量避免下山。实在需要买点东西,也是匆匆忙忙,不敢多做逗留。这次荆行浪算是正大光明了,他虽没和谁真正打过架,却对自己的武功有那么点自信。想当初奉剑门的掌门不是说就靠这“乱舞剑法”成名武林吗?
“浪哥哥,真的不会有坏人吗?”小兰面对繁华的集市,没表现出应有的好奇和兴奋,反而一直小心翼翼地黏在荆行浪身后。
“恩,现在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只需要行事低调,不要惹是生非就行了。现在虽然称不上盛世,但我们蜀国偏安一方,据爹以前所说,咱们大蜀皇上孟知祥不喜争斗,众人议论他没有作为,但这反而让我们蜀民都过上了安宁日子。照我看,这样的皇帝说不定才是好皇帝。”荆行浪不自觉谈论起国事来,这时才发现这种事不能多嘴,就自己闭了口,见小兰的心像是放下来了,就没有多说了。只带着她四处闲看。
此时正值蜀明德元年。唐灭已四十余年,神州大地分裂多时。蜀国正西接吐蕃,西南连大理,西北连党项,东北连后晋,东南连楚国,正东还有一个小小的南平国。唐灭这么久,各国间一直在连年征战,弄得民不聊生。唯有这蜀地,得地利人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直保持着繁荣。这上里只是小小一个镇子,升平之景已经让很多饱受战火摧残的黎民向往。
两人身上钱才不多,不能在这里多逗留。荆行浪之前都是用木剑练功,遇到敌手的话连个傍身的都没有。两人转了个七八成,就来到上里唯一的一家铁匠铺。打铁的师傅健谈地紧,边按照荆行浪的要求在火炉里捶打,边和两人摆起了龙门阵。
“你们这少年夫妻是要去哪儿呢?”
“师傅,我们不是夫妻。”荆行浪忙答道,生怕这铁匠误会,毁了小兰的清誉。但魏小兰听到荆行浪的辩白,好像反到更不自在。
铁匠抡了重重一锤,说道:“哦,还没成亲啊。私奔的吧?”
“才不是。”这次是魏小兰开口了,她可不愿被说成是不明不白跟着荆行浪的。
“哈哈,不用不好意思。大唐虽灭了这么久了,遗风还在嘛。年轻人追求恋爱自由,值得赞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人这下都同时无语了。荆行浪轻轻哼哼,没放在心上。魏小兰确是脸都红透了,还使劲往胸口埋。
“小哥,你看来像个练武之人。可知道当今世上的名剑?”铁匠说,见荆行浪没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世上名剑很多,可惜我都没见过。也不知是虚有其名还是名副其实。倒是咱们大蜀的名剑我见过。妈妈的,那可真是不得了啊。前些年皇上登基,杨大将军和贺员外在御前比剑助兴。唰唰唰,那剑光耀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他们用的剑那可本是一对,名字都霸道得吓人,一名“刺庐”,一名“破穹”,据闻是关外传来的宝物。可是你说杨大将军和贺员外舞着本是一对的剑,就跟在搞相公亲似的。”
“师傅,权贵们的闲话可别乱说啊。”荆行浪听他说了那许多,没觉得有什么意义,倒是有点替这口无遮拦的铁匠担心。
“哈,四川人,直肠子。再说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说贺员外家财万贯,他就一个女儿。这女儿继承得了家产也继承不了香火。他却不找几个漂亮女人生个小子,不是有那种嗜好是什么?”
荆行浪只顾关心自己正在打造中的剑,不大想搭理他了。这杨将军倒是听说过,据说家中世代为将,几年前四十不到就官拜蜀国的大将军。这贺员外大概是个有钱人,这种人和荆行浪八杆子打不上。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反正都跟荆行浪没关系。
这时,另一个炉子旁的年老铁匠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狠狠拍了下那话多铁匠的头:“你小子胡说个什么?你说天皇老子的坏话我都不管你。杨将军贺员外那都是多好的人啊,也由得你说!这杨将军是贺员外的大舅子,关系能不好么?能不特殊么?贺员外那是对过世的夫人痴情,才坚决不续弦的。你这种人懂个屁啊!”
“是是!爹我错了。”话多铁匠忙软口。老铁匠见他认真打起铁来,没多理论,回去干自己的活了。
过了半个时辰。铁匠拿冷水朝打好的剑上一泼,随着迸出的青烟,荆行浪此生第一把真正的剑出炉了。
“师傅,你技术太好了。这剑和我想要的一样。”荆行浪说着,乘兴舞了两下。
这两下让铁匠看傻了,过了会儿才说:“小哥真是好功夫啊。”
荆行浪笑笑:“是你的剑好。”说着把钱给了铁匠,和魏小兰走出了铁匠铺。
“浪哥哥,刚才那人说的两把剑的名字真的好有气派。”魏小兰说,虽然她不明白“刺穹”“破穹”是什么意思,“你的这把剑要叫什么名字?”
荆行浪想了想,说:“剑法都是‘乱舞’,剑就叫‘破剑’吧。”
“呀,难听死了!还不如叫好剑、美剑、利剑呢。”魏小兰嘟嚷。但荆行浪明显没有要换名字的意思。
“浪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魏小兰接着问道。她早没了其他依靠,只管陪在荆行浪身边,他去哪,她就去哪。
“我们去雅州城。那里人多,看看能不能问到蔷姐的音讯。”
“恩!好!听说雅州的鱼最好吃了!”魏小兰说着咽了下口水。
“到了那里,我们还是去吃碗面就得了,鱼那么贵,我们可吃不起。”
“小气!”魏小兰嘴上不高兴,心里却觉得只要和荆行浪一起,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味道。
两人抖擞下精神,朝三十余里外的雅州城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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