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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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自明山一战,惺惺相惜,遂结为兄弟,互相之间,亦如至亲。相携游玩倾谈数日,约后相见,不舍而别。
谁知这一别,兄弟二人各自险死还生,差一点便不能再见。
这里,先说风惊日,这一去,竟遇到了一件极其诡异、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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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她和他如果未死,也许已是儿孙绕膝了。关于他们俩的传说,各有各的**,可结局总是相同的——他们历尽劫难,苦尽甘来,终于结为夫妻。
这个结局非常圆满,也因此才被这一带的人们津津乐道,一直流传至今仍被好客的乡人们不厌其烦地讲给远来的外客们听。
这其中,有一种说法是最广为流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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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浙江来的书生,名叫宁采臣。
他本是个无心功名,喜好游山玩水的人。
这一日,他来到金华,夕阳西下,错过宿头,乃寻至一座清雅而雄伟的寺院——兰若寺。
可是,兰若寺中却是一个僧人都没有。
宁采臣正暗自奇怪,忽听有人在背后询问他是否此寺主人。他回身一看,乃是一书生模样的青年与一个仆人。询问之下,方知此书生姓刘,是进京赶考的,错过了宿头,欲借此寺院居留一夜。
宁采臣遂回称自己并非此寺主人,与其一样,是来借宿的。
正说话间,却自南屋之中走出一人。此人体态魁伟,年约三十,相貌堂堂,全身充斥着一股浩然正气。
三人以为此人才是主人,遂上前请留。
那人声若洪钟,豪迈一笑道:“我亦不是主人,这里多的是房间,你们自去睡吧!”说完不再理他们,独自回屋而去。
三人遂在此住下。宁采臣独居东屋,那主仆二人分居西首二间卧房。
宁采臣刚欲熄灯就寝,忽听得有若隐若现的女子声音,心下大为好奇,起身穿衣循声找去。就见一棵树下立着一老妇与一中年妖冶妇人。
便听那妇人问:“姥姥,还等否?”
老妇道:“今日货不错,小倩必须来。”说着“哼”了一声:“她总是冷了面,用得到她时,要与我拿架子。”
那妇人笑言:“姥姥莫多心,她哪敢?不过,她近来似不太高兴。”
正说话间,便见一条人影盈盈走来。
那妇人转而一笑:“小倩来了!”
宁采臣凝目细看,不由惊呆了。原来那人影竟是个楚楚少女,身材柔美轻盈,脸容清艳美绝,令人遐思连连,但她那一股圣洁的气质与眉间眼内淡淡的忧郁,却又让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只听那妇人嘻嘻一笑:“小倩怎的才来?姥姥正等你,今晚活计多,又得辛苦你了。”
可那少女连看亦未看她一眼,仍是那淡然忧郁的神情。
宁采臣看到此,暗想这……
是女眷们的私事,自己不便多看,遂回房去了。
他闭眼未久,忽觉门被推开,睁眼一看,竟是那初时所见的少女。
唯是,令他诧异的是,这少女先时的神圣气质此刻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媚荡入骨的娇浪之态。
她上身只披了件短褂,露出肤若凝脂的腹部,随手又将短褂半脱,半露出酥胸,一付媚腔媚骨的撩人之态,娇声道:“这位公子,这么早便安寝了吗?这么好的月色,一个人关起门睡觉太可惜了,为何不一起寻欢乐呢?”
宁采臣虽对少女一见倾心,但此时见她如此模样,却心中甚是着恼,冷声道:“要和我做苟且之事么?万万不可,你快去吧!”
那少女反侵上身来:“夜深人静,人畜安眠,一起欢乐有何不可?”
宁采臣生怕被她媚惑,紧闭双目猛力将之推开大喝:“去去,快快出去!”
少女发出幽怨的叹息:“公子怎的如此薄情?难道妾身不美吗?”
宁采臣心中不由一荡,脱口而出:“哪里,你很美!”
少女一听显得异常高兴,不料宁采臣却叹了口气:“只是……哎!你好端端的女子,怎么不知羞耻?”
少女听得此言,不由默然,脸上浮起一股黯然的神情。可是,这仅仅是一闪即逝,那少女随又回复原先的妩媚:“咯咯……公子太一本正经了!”上前便拉他的手。
宁采臣一急脱口呼道:“你再不走,我便唤来南屋那位先生!”
少女似是吃了一惊,转眼消失无踪。
一会,那少女却又回转来,宁采臣喝道:“你又来做甚?”
少女进门,托了一锭金子道:“这是黄金十两,公子不会不爱这个吧?”说着将金子放下。
宁采臣先时初见她的那份爱意此刻早被怒气冲散,拈起黄金喝道:“此不义之财,白白污了我的手!你与黄金一起,给我出去!”竟将黄金扔出门去。
少女见他不为美色金钱所惑,不但不着恼,反泛起一丝纯洁的笑意,转身而去。
次日,日已高升,宁采臣仍未见西屋主仆二人起身,心感怪异,敲门呼唤未有回应,见门虚掩,遂推门进去一瞧,不由大惊失色,却见那刘生竟暴毙床上,浑身枯干,仿若被人吸光了精血,两脚脚心各有一孔,尚有血丝流出。
他忙跑去那仆人房中,讵料,那人也暴死了,死状与其主人一般无二。
他赶忙去找那南屋的汉子,汉子一瞧二人死状,沉吟一下道:“此二人为鬼物所杀,你不可再居于此。”
宁采臣却摇首言道:“我平生不做亏心之事,从不怕鬼。”
汉子笑笑,未再作答,迳自去了。
晚上,那少女又来,宁采臣喝问:“你又来作甚?对面二人是否为你所害?”

少女点头,突然流下泪来,样子……
楚楚可怜,动人之极。
宁采臣又道:“你是人是鬼?快给我实说!”
少女轻声道:“我是鬼,名聂小倩,是一恶鬼老妇手下。她喜吃人心、喝人血。当初胁迫我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不肯,可是斗她不过,只得跑来此兰若寺求助,皆因此寺中上至住持下至寺僧都是高人。他们助我抵抗恶鬼,不料她本领太强,合他们全寺八名绝顶高手,运用‘八叶降魔阵’亦奈何不了她。因此他们被迫用了最后一着——咬破中指,以血在掌心倒写‘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以高僧强大的佛力将其击退。谁知,这恶鬼正是欲以我为饵,获取高僧的血,用以提升自己的修为。功力倍增的恶鬼,突袭兰若寺,一夜之间,这寺中一百六十五名僧人尽皆被她挖心而死。就这样,我被迫在这荒寺之中诱惑往来客人,和客人亲昵玩耍,待客人迷了心窍后,让恶鬼的另一个手下李婶用罗刹鬼针刺入客人脚心,把血取走,供恶鬼享用。”
宁采臣将信将疑地问:“你此话可真?”
聂小倩凛然道:“公子一身正气,小倩不敢欺瞒。我给公子您的元宝并非真金,而是罗刹鬼骨,能挖取人的心肝,多亏公子把它扔了。公子是个正义之人,小倩非常钦佩,有心帮助公子,特来通知您,那恶鬼见利用我不能迷惑公子,马上便要派来别的手下来取公子的血。”
宁采臣大吃一惊,忙问:“这可如何是好?”
聂小倩道:“南屋的那位先生,姓燕名赤霞,是位奇人,连恶鬼亦惧他几分,您可与他住在一起。”
宁采臣心中感激:“多谢姑娘,不知我可以为姑娘做什么事?”
聂小倩未答,只情深款款地望他一眼:“我不能久留,请多保重!”便自去了。
宁采臣当下忙至南屋请求燕赤霞让他一起合住,燕赤霞欣然答允,但告诫其万不可动那案上的奇古铁匣。
宁采臣始终无法入睡,到得半夜,忽觉有异,正待唤醒燕赤霞,忽听“咔叻”一声,铁匣无人自启,飞起一道白光,直奔窗外,蓦听一声惨吼,这时燕赤霞也醒了,二人至门外一看,地上有一滩血迹。
燕赤霞冷笑一声:“幺魔小丑亦敢来送死!”
宁采臣心中奇怪,问起缘由,才知那匣内乃是柄宝剑,能感应敌人杀气而自动出匣伤敌。他始知这燕赤霞乃剑客奇侠,心中钦慕,欲拜其为师,那燕赤霞却说明日便要离开,坚不收徒,让其早回家中去。宁采臣只得作罢。
回到自己房中,却见聂小倩正等在那里,这时已是天亮,宁采臣奇道:“你为何大白天前来?”
聂小倩忽然落下泪来:“小倩自那晚初识公子,已心生爱慕。如今那恶鬼手下受了重伤,恶鬼已知是我告密,大为恼怒,必然不会放过……
我。公子……小倩此来,是想……再见您最后一面,但愿您自此返家后,能多多保重,并能记得……我……这苦命的女子……”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宁采臣不由一阵冲动,心中压抑的爱意猝然爆发,忘情地搂住她,好不管她是人是鬼,轻吻着她道:“不,我要带你一起走,不能再让你受苦了。”
聂小倩被他吻得情迷意乱,这时一听他如此说,大吃一惊,忙一把推开他:“公子对小倩有情,小倩此心足矣。只是若小倩随公子返家,那恶鬼必尾随而至,届时定会连累公子……”
宁采臣决然道:“一死又仿妨,能与心爱的人一起,死有何惧?”
聂小倩一时爱佩交加,紧伏于他胸前轻泣起来。
这时候,那恶鬼却突然现身了。聂小倩不顾宁采臣阻止,奋力缠住那恶鬼,叫他快快离去,但宁采臣如何肯听?
恶鬼阴笑连连:“好一对痴男怨女,我便成全了你们两个罢了!”说着一记重手劈飞聂小倩,宁采臣惊呼着赶去扶起她,却见她嘴角挂了血丝,心中大痛。
这时恶鬼已逼上前来,二人知在劫难逃。但却毫无畏惧,紧紧相偎,闭目等死。
当是时,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大喝:“吸血鬼,我在此等你好些日子,你方才露面,今日放着燕某在此,你休想再伤害无辜!”
二人闻言,大喜睁眼,果见是那侠客燕赤霞,手提一柄奇古短剑,挡在他俩面前。
那恶鬼怒吼一声:“我本让你几分,你也莫得寸进尺。若再阻我好事,鹿死谁手亦未可料!”
燕赤霞大笑:“我本为你而来,怎可空手而返?你且接我的‘斩妖剑’!”说罢与那恶鬼斗将起来。
这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他们各出绝招,杀杀滚滚半日,那恶鬼终为燕赤霞一剑斩了,然后燕赤霞看了宁采臣与聂小倩一眼,大笑三声,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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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那讲故事的老夫子故意一顿,轻呷了一口茶。
听故事的几位远道客人不由催促:“你莫卖关子,后来怎样?”
老夫子一笑,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讲解:“后来,宁采臣便带着聂小倩回了浙江家中。据说聂小倩久食人间烟火,与宁采臣朝夕相处,日子长了,渐渐还原成真正的人,二人遂成了亲。”
听完这段话,在座之人皆唏嘘赞叹不已,都为故事中男女二人至死不渝、人鬼情深的爱情所感叹。
风惊日也不禁被这段凄美而完满的传说打动,啜了口酒,举目看了看酒店外的星空,心中想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一个美丽痴心的女子,与她共度白首。
他自嘲地笑了笑,迳自回到客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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