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琰震惊得无以复加。又是这座宫殿，第一次听说它是六岁那年，那时刚刚听人说起这个世界的江湖传说……本以为早就沉埋在记忆深处，此刻重新想起传说，才知道它的身影在他的记忆里是那么深邃，刻到骨子里般的，就像远方的一处深沉而清晰的召唤。
慕歌然盯着诸葛神机，满脸的难以置信，疑惑道：“是……是他？”仿佛他说的是一个禁忌，一个不能触碰的存在。
诸葛神机点头。
慕歌然惊得直往回退去，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不可能！”
慕歌然这四个不可能也让杨琰疑惑不解，遂道：“你知道那人是谁？”
慕歌然朝他望去。杨琰清楚在他脸上看到恐惧，敬畏，和一丝的想往。杨琰更加压抑不住心中好奇，喝道：“那人到底是谁？”
诸葛神机平静道：“拓跋玄。”这个名字就像是他经常一起喝茶谈天的好友一样，却能让多情公子面如死灰。
杨琰肯定自己听过这个名字，可一时难以记起，皱眉道：“他是谁？恩，很熟悉，想不起来了。”
慕歌然低声道：“你没听过是正常的。”
诸葛神机笑道：“这人成名时，别说大隋，就是四国中历史最久的宋国都还没有建立。”
杨琰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慕歌然道：“你听过神帝吗？”
杨琰浑身一震。
“苏晚，与夜后血师并称魔门三尊，是继三百年前魔帝拓跋玄之后……”
三百年前！杨琰惊喝道：“小慕，你叔叔今年多大？”
慕歌然苦笑，也不介意他问得无礼，道：“仔细算来，最多也就九十吧。”
九十岁！杨琰此刻也没心思八卦慕歌然他爹娘生他时贵庚了，骇然看向诸葛神机，道：“老爷子，你不是老糊涂了吧！”
诸葛神机笑道：“殿下，我倒真希望我是老糊涂了。那人将悲秋带走时，自称拓跋玄，当时我也认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只是巧合的同名而已……直到那人说带悲秋去伊伦琊宫，我这才……”说完，诸葛神机又是一阵不明的苦笑。
“不可能！那他活了多久？三百年？四百年？”自习武以后，杨琰明白世上养生延寿的奇功的确是有，而且说不胜数。但能让人长生不死的，绝对是无稽之谈。即使真的是大宗师之境，达到天人合一，或可悟通道之至理，破碎虚空。但那只是传说，没有先辈真正证实过。
诸葛神机起身，望向寂静浩渺的夜空，轻声笑道：“是啊，四百年！这世间，什么是不可能的。这浩瀚神秘的宇宙，又有多少是我们真正了解的？天道始终存在，渺小的也始终是我们这些凡人。”
杨琰听得顿有所悟，是啊！即使是前世，科学发达的现代社会，也有数之不尽神秘现象无法用科学这万能钥匙来解释。或许正如有人说，我们不知道的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三人顿时安静下来，各自都有自己的心事。良久，杨琰问向慕歌然：“那拓跋玄又是怎样的人？”
慕歌然听罢，沉思良久，遂摇头道：“怎样的人？很难说，因为从不会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亦不敢对他有所质疑。”
杨琰奇道：“这是为何？因为武功绝世？”
慕歌然笑道：“也许吧！可他一生却不曾杀过一人，畏惧不是从他而来。你不知道，他也是我圣门历代里唯一一个不存在争议的神帝。正是因为他的义父母，那对遥悬于世的炽阳广寒。”
杨琰当然知道慕歌然说的就是悦城公主和燕洛皇子，原来那拓跋玄是他二人的义子，这就难怪世人会对这位神帝讳莫如深了。他的义母是上任神帝，他的义父更是五胡乱胡的元凶，手染无数汉人同胞鲜血的“邪魔”，真是匪夷所思的身世啊！
杨琰对燕洛皇子谈不上厌恶，自然更谈不上什么尊敬。不管是**，亡国……说实话，此生即为皇室，他杨琰自是不会对这些陌生反感，人总会或多或少，受到环境的影响。但像燕洛这般的率性妄为，弃中原百姓不顾，乱汉室正统……唉，不想啦！
再看仍孤独望月的老者，他心里又是怎样的想法呢？智者近妖，最是不能琢磨了。也难怪他要说这拓跋玄与他深有渊源了，根本就是他的便宜师兄嘛！杨琰暗道这下赚了，直接放话出去说他柳玉是拓跋神帝的师弟，看还有哪个还敢不了他。
估计会将他当作神经的居多。
诸葛神机回身看向二人，长笑道：“好了，我们说这些干嘛。那伊伦琊我们也没法子知道究竟在何处。哈哈，今日得与二位小友一叙，确是老朽这些年最开怀的一晚了。来来来，二位尝尝老朽的六果蜜酿。”诸葛神机指着桌上酒罐，示意他二人坐下。
杨琰慕歌然相识一笑，坐到诸葛神机旁，齐道：“打扰先生了。”
诸葛神机摆手道：“哎！哪来的打扰！十几年来，除我那族侄孙外，你们可说是老朽的第一、二位客人了。哈哈，请恕老朽招呼不周啊！”
二人见此人如此风趣，丝毫没有大家的严谨古板气质，反倒几分的少年性子，不由亲近了许多。
“对了，不知殿下到我牧场所谓何事？”诸葛神机笑问杨琰。
杨琰回道：“确有专程拜访先生之心，不过小子路上结拜了一位义兄，乃名将韩擒虎之侄。我那义兄酷爱兵法谋略，我本想能请先生指点其一二，又怕唐突先生，故不曾带他前来。此外……”
诸葛神机大笑打断道：“殿下定是从小思处得知老朽陋居之所了。老朽残命之躯，恐误人子弟啊！”
杨琰略一思索，皱眉道：“或我的广寒功能治好先生顽疾。”
诸葛神机听罢，也觉此法或有可行，遂点头道：“此事容后再说吧！反正几十年都过来了，早也习惯。我那族孙小度，殿下怕是已见过了。此子从小便由老朽亲自调教，已有几分的功力。殿下可着你义兄去找他，二人年纪相仿，心性相近，互相学习切磋，也易有进步。”
杨琰点头，他知道那诸葛度虽看去有些呆傻，其实精明内敛，也颇与李靖投缘。杨琰听诸葛神机说的“小思”，似是他姐杨思，问道：“先生识得我阿姐？”
诸葛神机抚须道：“岂止认识，你未出生时，小思已和老朽是忘年之交了。对了，她近些年在峨嵋可好？”
杨琰答道：“尚好。年前还回过家。”
诸葛神机点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你们杨家……唉，不提啦！”
一旁只顾品尝六果酿的慕歌然骤然来神，眉飞色舞道：“可是剑斋的杨思杨仙子？”
杨琰瞪他一眼，就知道你的反应！狗改不了吃……不是！阿姐，我没骂你……杨琰喝道：“你就别想了，我姐早许人了。”
我岂是这样的人？慕歌然愕然摇头道：“歌然一生但求做那护花之心之人，只是想……”
杨琰断道：“想也不行。小慕啊，我是为你好啊！我姐那碧落赋心法，唉，我都差点吃不消……”
慕歌然不屑别过头，呸！我是你个禽兽吗？
说到剑斋碧落赋，杨琰脑中不由想起裴弈一直记挂的大姐头，眼前这位似乎有与她多年通信的，遂道：“先生，你可有苏清瑶的消息？”
慕歌然再次喝道：“清瑶大家！”
杨琰道：“你给我闭嘴！”
诸葛神机愕然道：“殿下如何认识清瑶的？”
杨琰笑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叫裴弈。”
诸葛神机道：“裴弈？可是那最近名动江湖的当朝裴相的公子？”
杨琰道：“正是。”
诸葛神机皱眉道：“他父裴矩是这一代的补天传人，我在洛阳相府初见他时也是着实一番惊讶。他与苏晚势成死敌，他的儿子找清瑶作什？”
杨琰慕歌然均是一愣，杨琰道：“先生不知道吗？裴矩正是邪王苏晚的化名，裴弈也是苏清瑶的哥哥。”
慕歌然也道：“是啊！裴弈正是我的师兄。”
诸葛神机盯着他俩半晌，似是要辨别二人所言非虚，方肯定道：“这绝不可能。当年苏晚神功有成，灭补天满门，一个不留。那裴矩本是邪王蒲厉寒亲传弟子，托庇在权相杨素帐下，以求保命。杨素命他迎娶王相之女时，老夫尚在场，怎会分辨不出。何况苏晚那时因思漪之事，正被四大圣僧追拿，他哪来的功夫乔装成亲的！”
杨琰慕歌然听得云里雾里，一团糊涂。杨琰问道：“先生是说，真有裴矩此人。”
诸葛神机白他一眼。我说了这么多，你才明白这么一句啊！
慕歌然道：“可是师兄他确会天一无间功啊。”
杨琰亦道：“那苏清瑶也是裴矩亲自带回洛阳，才与裴弈相识。这总不会假吧？”
诸葛神机皱眉道：“真是这样，老夫也百思不得其解了。清瑶自她娘过身后，一直隐居于巴蜀幽谷。多年确与老朽通信联络，但从没有提到过裴弈此人。”
杨琰暗哭一声兄弟，人家把你忘了。
慕歌然咦道：“莫非，师尊是将那裴矩杀了后，再随即乔装成裴矩，隐于朝廷之中？”
诸葛神机点头道：“你的推断也有几分道理。这么一来，那裴弈却断不会是苏晚之子了。以邪王的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亲生的儿子随敌姓的。”
慕歌然不解道：“照先生这么说，那为何师尊还将天一无间传于师兄呢？”
杨琰翻一白眼，暗道这我知道，你师傅精神病呗。
玩笑归玩笑，想起孤身一人的裴弈，竟还有这般离奇身世，越发感到他的孤独。杨琰轻叹，裴弈啊裴弈，你怕是还不知道你的父亲可能正是你的杀父仇人了。
诸葛神机看着默然沉思的杨琰，眉宇间像极当年风姿飒爽的元德太子。一晃儿二十年过去，他的儿子也长大**……可是，他死了，杨素死了，就只剩下他一把残躯。
诸葛神机叹道：“方才殿下要说的还有何事？”
杨琰这才记起尚有事要询问，看了眼慕歌然，那厮仍是吧唧着六果酿，想的不知他姐还是苏清瑶，这才放心道：“是想问先生有关大燕宝库的事。”
诸葛神机了然神色，道：“老朽也是猜到。想必近来恶名远播的**贼柳玉就是殿下了吧。”
杨琰脸上一红。慕歌然抢道：“此事歌然可以担保杨兄是受人陷害。”
杨琰一愣，这小子怎么突然就相信自己了？还主动替他担保起来。
诸葛神机笑道：“老朽也相信杨照的儿子不会是这样的人。可是殿下，你知道老朽当年为何会随杨素造反吗？”
杨琰正色道：“小子也是满心疑惑。”
却听诸葛神机避而不答，悠然叹道：“本来，是可以告诉殿下有关大燕宝库的事，但是现在看过殿下，老朽却要再等一个人了。”
……………………
猜猜看谁要来牧场了。
小弈保证你们是不会猜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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