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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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四阿哥没有再来摛藻堂。他不相信我,在他看来我是那种心机重城府深的人,他那先入为主的偏见,让我百口莫辩!那天他留下一句“安分守己,静观其变!”就匆匆离开了,是劝诫也是警告,我心里很清楚。
一个人留在摛藻堂里总是显得很冷清,恍惚中似乎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弘昼坐在书案前笑看着我抄书…已经五天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愁思间只听得外面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弘昼!”兴奋的跑到明间,只见一个穿浅灰色袍子的小太监恭礼道:“小主吉祥!”“你是?”我不认识眼前这个小太监,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奴才小全子是五阿哥身边的侍候太监,主子他让我带封信给小主。”“信?”接过他递来的信签打开一看,的确是弘昼的字迹。“五阿哥他…”“主子他说,小主看过信后就会明白的!”轻叹一口气~弘昼他也太率性而为了。“你回去告诉五阿哥我不会去的!”“可是主子他吩咐说,务必请小主随奴才一起返回毓庆宫。小主不去的话,奴才回去很难交待的!”“可是我…你别跪呀!”“小主不答应的话,奴才回去真的没法交差啊!”“我总不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毓庆宫去吧!”“小主请放心!”说着递来一个包裹,“麻烦小主去换上这身衣裳,这样小主随奴才一起回毓庆宫就不会引人注意了!”不会引人注意,难道是隐形衣吗?看见包裹里面的衣服我差点没晕倒,“我不想穿这个!”“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委屈小主了!”小全子有些为难的说道,“小主放心,这身衣服还是新的,奴才没穿过。”“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下了职要先回趟钟粹宫,麻烦公公多等我一会可以吗?”“那奴才先回去给主子报个信,半个时辰后奴才在内廷东路的承乾门前等小主!”
回到钟粹宫后,犹豫了半天才换上那套太监制服,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好奇怪,坐在梳妆台前重新编了辫子,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关门离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披上斗篷一路心急火燎的赶到约定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戴上藏在斗篷里的小太监的宫帽,又把脱下的斗篷叠好了塞进食盒里,还好这个时候各个宫里的人都忙着伺候主子用膳,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左等右等都不见小全子的身影,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独自沿着长长窄窄的过道一路往南走去,借着路旁宫灯的映照,自己的影子正好映射在红色的宫墙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氛围,想起以前看过的有关故宫的灵异事件突然有些不寒而栗~~偏偏这个时候身后又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颤颤的回头望去,还好~只是巡夜的侍卫!“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鬼鬼祟祟’是在说我吗?不安的回转过身,正对上一张不太友善的脸。“你是哪个宫的小太监?都过了酉时怎么还在内廷里闲逛?”“我是钟,不…”摇了摇头,闪烁其词道:“我是毓庆宫的小太监!”“原来是毓庆宫的啊!”对方见我手里拿着食盒,语气变得客气了些,“那你快回宫去吧!”深舒一口气,我头也不回的疾步而去,如果可以我真想用跑的!“等等!”侍卫大哥的声音又在耳后响起。“怎么了?”“方向反了,毓庆宫是往这边走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笑着打岔道,“小的糊涂了,多谢侍卫大哥提醒!”“侍卫大哥?”听见我那么说,其他侍卫忍不住一阵哄笑!只觉得十几道目光一下子扫了过来,被他们这样上上下下的“扫描”,我不禁又打了个寒颤!“你这小太监说话怎么女里女气的!不过…”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这也不能怪你!记得以后别再这么叫了,听的人只怕是浑身慎得慌!”虽然我不是真的太监,不过受人歧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不自在的别过头去,“小的知道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耳边突然传来耳熟的声音,怎么会是他!看清来人之后,侍卫们规矩的退到一旁,弹袖打千道:“给四阿哥请安!”跟着他们的动作我也规矩的跪了下来,随声附和道:“四阿哥吉祥!”“起身吧!”说话间他已走到了我的跟前。“都别站着了,继续巡夜去吧!”“遮!”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离开,他又开口道,“磨蹭什么呢?”不情愿的站起身,无奈~只能跟在四阿哥身后继续往前走去。还好他没认出我来,如果穿帮了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来!只是跟着他走,我怎么去找小全子呢?没有小全子我又怎么混进毓庆宫去啊?前面就到景仁宫了,我干脆往那转好了…胡思乱想间没有看清前面,居然一下子撞倒了四阿哥后背上!想要稳住脚步却还是踉跄着往后倒了下去…四阿哥气急的回转过身,“你这奴才!”看清我的瞬间,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倾身想要拉我一把却没能及时拉住,反倒因为重心不稳也直直栽了下来,一记闷响~我和四阿哥都重重栽倒在地上!“啊哟!”“啊哟!”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疼道,不过他压在我身上,怎么也是我比较疼啊,他叫什么叫啊!清醒过来,我们两个此时的动作似乎很不雅观,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用力的一把推开他。我有些狼狈的坐起身,全身的骨头疼得就像散架一般,揉了揉吃痛的肋骨,不知道有没有内伤!“怎么是你?”穿成这样,要我怎么解释呢?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低着头在脑子里编排着搪塞的借口,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保持沉默好了!见我没有回话,四阿哥又强势的问道,“你穿成这样不会是为了去见弘昼吧?”“嗯。”我默认的点了点头。“你!”他气急的瞪着我。“我只是想去劝弘昼而已…”我支支吾吾的解释着,“四阿哥如果觉得我是别有用心的话,那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原以为又会被他咄咄逼人的训斥一番,没想到他表情认真的看着我说道,“也许你去劝他的话,他真的会听!”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直觉告诉自己他并没有恶意,他伸手帮我把歪在头上的帽子扶正,“那你跟我一起去毓庆宫吧!”今天的四阿哥似乎特别好说话,随和的让人不敢致信!起身拎起落在一旁的食盒,还好没有摔坏!抬头瞥见四阿哥又变得不耐烦的表情,急忙跟了上去。
一路跟在他身后,快到毓庆宫时就看见小全子急急忙忙的从里面跑了出了,见我和四阿哥在一起,吓得脸都白了。“奴才给四阿哥请安!”“起来吧!”四阿哥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往里走去。路过小全子身边时,我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小主,奴才正准备赶过去的,偏巧遇到事情给耽误了…”小全子有些自责的低头解释道。“没关系,我不是跟着四阿哥一起来了么!”“那小主快进去吧,主子他正等着呢!”
毓庆宫的面积完全可以抵得上两个钟粹宫!跟着小全子进了一重又一重院落,最后来到第四进院落的正殿-毓庆宫。进入明间后又通过穿廊才来到弘昼居住的后殿,感觉上就像是在走迷宫一样!步入后殿,只见四阿哥坐在中堂的主位上,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弘昼呢?”我轻声问道。“在西屋里呢!”“哦!”“怎么不进去,杵在这做什么?”“四阿哥不也是来看弘昼的吗?”我有些为难的说道,“一起进去吗?”听见我这么说,他不禁笑了笑。“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为你们把风!”把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想什么呢!“我…”算了,解释也只是越描越黑罢了!转身来到西屋前,只要推开门就能看见弘昼了!可此时却莫名的害怕起来,我不知道见了面要对弘昼说些什么,虽然很担心他,脑海里也总是浮现他的身影,可心里却没有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深深思念,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还不够喜欢他?犹豫着伸出手,身后却传来四阿哥的声音,“害怕了?”“不是!”我心虚的答道,于是笑着转过身来,“我在练习微笑而已!”话还没有说完,西屋的房门却打开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涵珊你总算来了!”当着四阿哥的面我有些尴尬,“弘昼,你先松开好不好?”想要抽出身来,环着的手臂却又紧了紧,“嘶~”倒吸口凉气,“我的肋骨很疼!”他伸手扳过我的肩,“怎么了?”看着眉头深蹙的他,我笑着解释说,“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碰伤了肋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说话间又将我搂近怀里,“你总是让人放心不下!”虽然是善意的举动,不过鼻子又磕在了弘昼肩膀上,忍痛推开他,捂着鼻子叫屈道:“撞到鼻子了!”“我弄疼你了?”弘昼他语气抱歉的说道,“让我看看!”我忙着摆手拒绝,“不用了,你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好!我现在浑身是伤,经不起再折腾了。”身后的四阿哥终于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你们慢聊,我回前殿去了!”郁闷的看着四阿哥,又回头看看弘昼,“四哥,谢谢!”听见他郑重其事的说话,我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四阿哥走后,我和弘昼只是端坐在中堂,虽然常常与他独处,不过像现在这样静默无言的相望却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脸上又隐隐发烫起来。“关于皇上的指婚”虽然有些为难,可还是开了口,“我想…”“我已经拒绝皇阿玛的指婚了!”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你不用担心!”“弘昼,”我急着解释,“你是皇子,你的福晋是由皇上钦点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违背皇上的意愿!”“你忘了吗?我说过的,纵然弱水三千,也只取一瓢饮!”看着他的眼睛,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时他也说过的…此时此刻听他这样说除了感动,更多的却是无奈!“我知道。只是,我不是杨吉儿你也不是李世民啊!不曾有过沧海誓言,又何来辜负一说呢?”“如果我娶了别人,你就不会介意吗?”“我…”低头说着违心的话,“你是皇子,三妻四妾本就是件平常的事情啊!为了我你不惜违抗圣旨被皇上禁足在毓庆宫里,我已经很感动了!皇上是你的皇阿玛,我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我惹自己的阿玛不高兴!这么僵持下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答应皇上的指婚吧!”“涵珊!”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皇上为你选的福晋一定是贤淑良德,才德兼备的,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你都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我…”“你真的希望我接受指婚吗?”“嗯。”漠然的点着头,害怕自己的迟疑会被弘昼看穿,自欺欺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我只希望每天都能在摛藻堂看见你,这样的心愿你会满足我的吧?”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抬头看着弘昼,他眼里的不忍让我一下子心酸起来,“你别这样啊,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就好!你是皇子,你有你的无奈,我都明白!我不苛求什么…”说着说着眼泪居然落了下来。“你哭了!”他指尖轻触脸颊的一霎那,只觉得眼前变的迷蒙起来,慌忙背过身去用衣袖擦了擦泪眼,“我不是因为委屈才哭的!只是,只是因为…”“我知道!”握着我的手他眼神温柔的说道,“这是你第一次为我流眼泪,人不是只会为了自己所在乎的才伤心难过吗?你为我哭了,是不是因为你在乎我?”“弘昼…”他伸过手,牵着我在他身旁坐下。我居然头晕的忘了拒绝,任由他将自己搂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我的肩头摩挲,温热的呼吸让人觉得颈间痒痒的,头上的帽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摘去了,他就像抚摸小动物那样摸着我的头,凑着耳边哼唱起柔柔的曲子来…“你在哄小孩子睡觉吗?这曲子听起来有点像摇篮曲。”“这首曲子叫做等阿哥,是小时候嬷嬷教我唱的!”“等阿哥?”我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很顽皮,总是溜出去玩?不然嬷嬷怎么唱这首‘等阿哥’呢!”“你听不懂歌里的意思吗?”“不懂!你怎么想到唱这首歌给我听的呢?”“这是首古老的女真歌谣,曲子是在诉说一位少女盼望心上人的故事。”“是吗?那你应该把歌词改一下,唱做‘阿哥等’才是!”“好啊,你居然拿我开玩笑!”说着就在我腰上哈起痒来。笑着跳起身,弘昼一路追着我哈痒,眼看着被他逼到角落里,恐怕难逃一劫。连忙投降道,“下次不敢了!”他坏笑着步步逼近,我双手打叉做着停止的手势,“刚才笑得我肋骨都疼了,看在我有伤在身的份上,五阿哥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这次就算了,不过…”“不过什么?”“你得亲我一下”说话间居然真的倾身凑了过来。忙着躲闪到一边,却仍是无处可退。“我才不要呢!”“那换我亲你呢?”“一米!”伸手推开他,“你不要得寸进尺哦,今天你若不规矩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一米的恐吓总是百试百灵,看着弘昼乖乖退去,我才放下警备来,没想到他却突然转身贴了过来。似乎预料到我会伸手推开,他先发制人将我反手抵在墙上“你!”不想又被强吻一次,见他俯低下头,闭着眼睛就这么撞了上去…“好痛!”手捂着额头,这一撞估计明天要起包了,弘昼他一面揉着下巴一面叫屈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也当真!”“你活该!”虽然语气不善,不过看着弘昼吃痛的滑稽表情,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笑过了,肋骨又隐隐有些抽疼,无奈的摇摇头,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了!
两个人还没从嬉闹中回过神,堂外居然响起尾音深长的通传声,“皇-上-驾-到----!”皇上?我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弘昼,“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听见他处变不惊的说出这句话来,我差点没气晕过去!理智提醒自己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皇上就要进来了我不能在圣驾跟前失仪,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冠,“我的帽子呢?”“在这里。”接过弘昼递来的帽子戴好,还没来得及退到一旁,中堂的大门就打开了。“请皇阿玛安!”随着弘昼他弹袖打千,我也一起跪了下去,“奴婢…才给皇上请安!”慌张间又差点说错话,俯低着头,只见一片石青色的袍角掠过眼前…“起身吧!”‘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传说中的雍正皇帝应该给人这样的感觉才是,可是光听声音我居然觉得他是个随和的人!一个人又陷入胡思乱想中…茫茫然站起身,不能直视端坐一方的皇上,我只好把目光移到别处。抬头看见四阿哥表情冷俊的站在一边,无奈~又复跪下去“奴才给四阿哥请安!”“起身吧!”踉跄着站起身,我一脸无辜的看着对面的四阿哥,希望他能帮忙解围。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图,四阿哥严声说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准备奉茶!”本想转身直接往大门外走去,刚跨出一步就看见四阿哥警示的目光,急忙转回身一摇一摆的倒退着出去。低头看着地面,两脚却有些虚晃无力,当撞倒一旁的桌角时,额头上的一滴冷汗也滴了下来了!慌忙将茶几扶正,继续躬身倒退出去…

在毓庆宫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要怎么离开呢?…抬头看见一个小太监从穿廊那头迎面而来,我仿佛看到了救星那般,“小全子!”“小主还好吧?”小全子手里端着茶盘,有些担忧的看着我问道。“看见你就好了!我在这里等你,你进去奉完茶就送我回去。”“五阿哥禁足期间我们这些亲信是不能在身边服侍的,所以这茶…”他的语气有些为难,“恐怕还得麻烦小主端送进去!”“这…”接过他递来的茶盘,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转身又回到了毓庆宫的后殿。
“皇上请用茶!”“四阿哥请用茶!”“五阿哥请用茶!”比起之前的慌忙失措,现在的我要沉着冷静许多。奉完茶我正恭谨的往门边退去打算告退,皇上深沉着声音说道:“这些日子五阿哥有没有荒废了学业?”“回皇阿玛的话,弘昼他在学业上从未有过一丝倦怠,每日都潜心研读儿臣告诉他的课题!”“朕不是问你,你不用开口偏帮他!”抬头看见四阿哥朝我这边使着眼色,快步回到中堂,跪下答话道:“回皇上的话,五阿哥留在毓庆宫的时候,几乎都是在看书!”“看书?”皇上的语气似乎不太相信,“你识字吗?”“回皇上的话,奴才还识得几个字!”“那你告诉我,五阿哥都看了些什么书?”“奴才识字不多,只记得其中有一本叫做…《贞观政要》!”,弘昼他的确有看过这本书,这应该不算说谎吧!“朕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徐元梦上个月给你们布置的课题!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有读完?”“皇阿玛命儿臣在毓庆宫里修身养性,借此机会儿臣才将《贞观政要》复读了一遍!”“孔子在《论语。为政》里说过‘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你既然看了第二遍,那你告诉朕,你对书里所谈政要有何见解?”
关于《贞观政要》的见解…皇上的问话让我不禁为弘昼捏了把冷汗,他究竟有没有把握?不安的抬起头,见他一副自信笃然的表情,自己的担心倒显得有些多余了!“儿臣认为《贞观政要·务农》中所提倡的轻徭薄赋,休养生息;虽然是历代有识之主的共识,然而能真正做好这一点的,却不多见!皇阿玛您乾纲独断,在圣祖康熙爷定下的‘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基础上推行‘摊丁入亩’的政策,废除了从前的‘人头税’,使穷苦的百姓摆脱了千百年来的丁役负担,老百姓感恩不尽,称颂皇阿玛为仁政怀民的好皇帝!可见发展农业,减轻赋税,才是安定民心、治理国家的根本。”“百代兴盛依清正,千秋基业仗民心。”“四哥所言及是!皇阿玛以民为本,感怀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继而国富民强、繁荣昌胜…为大清的千秋基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弘昼和四阿哥一唱一和,皇上听了之后嘴角不禁微扬了一下。“看来在毓庆宫的这几日倒是让你对政务的见解变得透彻了。只是朕让你反省的事呢,你可想明白了?”“儿臣知错,恳请皇阿玛原谅!”说着就毅然的跪了下去!“儿臣不应率性而为辜负了圣意,指婚一事…”弘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勉强,我想他是顾虑我也在这里,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略带哽咽的说道:“儿臣…愿敬遵皇阿玛的旨意!”明明是我劝他这么做的,为何听见弘昼他亲口答应指婚,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呢?“朕还有话要和弘昼说,弘历你先退下吧!”“儿臣告退!”抬头看见四阿哥用眼神示意着我朝门外退去,赶紧俯身跪安,跟着他一起离开后殿。
穿过回廊,四阿哥径直往前殿走去,我有些不太确定,“四阿哥是打算回宫吗?”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回宫?我就住在毓庆宫的前殿!”“四阿哥也住在这?”郁闷的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会这么巧,那我要怎么办?现在的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那…能找个小太监送我出去吗?”停住脚步,四阿哥有些无奈的转过身来,“毓庆宫外都是伴驾的侍卫和太监,这个时候恐怕不方便离开!”“可是…”“等皇阿玛走了,我会找人送你回去的!”我知道他觉得我很烦人,所以不再多说一句,一路跟着他走进东梢,四阿哥如若无人那般坐在书桌前看起书来,我只是拘束的站在一边,心里祈祷着皇上快点起驾离开这,再不走的话,钟粹宫就要锁门了!“茶几上有点心!”我有些迟疑的问道,“四阿哥饿了吗?”放下手边的书,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别站在这里。去那坐下吃些点心好了!”
和四阿哥在一起的时候常常都会答非所问,感觉总是很…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随手打开桌上的点心盒子,没想到里面居然是萨其玛。看到这久违的美食一时有些怀念,拿了一块在手上,观看了好半天才咬了一口,这和我以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样,也许这一辈子有很多东西都只能靠怀念来回味了…恍然间听见四阿哥的说话声,“…弘昼他已经答应指婚了,再过几天就会取消禁足的!”四阿哥用他那一贯不冷不热的语气对我说道,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书上。“我知道。”“你如果愿意,大婚后我可以帮弘昼一起去求皇阿玛,让他娶你做侧福晋!“四阿哥还认为我是为了福晋的名分而选择弘昼的吗?”他抬起头来,眼神不解的看着我。“留宫的秀女都盼望自己能有个好的归宿,嫁给皇子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我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更像是喃喃自语,“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却不多。一个女子一生所求只是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罢了,可是这份幸福却注定要和很多人来分享,这样的归宿也算是最好的选择吗?”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眼里的思绪由不解渐渐转为惊愕。“你不是喜欢弘昼的吗,难道你不想嫁给他了?”我没想到四阿哥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会才开口。“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会拥有对方的真心,但拥有一个人的真心就一定要好好去对他,我和弘昼之间就是这样…”“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不想嫁给弘昼了?”“现在谈这些,四阿哥不觉得有些言之尚早吗?”我不答反问道。“世事难料,情难如愿。我不想抱着太多的奢望,最后换来的却是事与愿违的结果!”他的脸上又是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想得太多了!”“也许吧。”看着他的眼睛,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四阿哥突然开口道,“我去后殿看看,你留在这等我回来!”听见他掩门的声音,只觉得松口了气,刚才那种难以言明的特殊感觉也烟消云散了。
起身打量着四周,虽然是皇子读书的地方,除了一张书桌,几排书架以及一色的桌椅,再没有其它摆设了,一切清简得就像是普通文人的书斋。我有些好奇的往里间走去,穿过轻纱帷幔的隔断,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镂雕精致的紫檀五扇屏风,每一扇的屏心都镶嵌着细致的刺绣景物。屏风后面正对着一张古朴的矮榻,矮塌一端的墙角放着一架盆栽的紫藤,串串花穗从花架上垂下,远看着就像是一行行篮紫色的蝴蝶。另一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通过外间透进来的灯光隐约能看清这是幅仕女图。奇怪的是,画上只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画上的题诗是辛弃疾那半阙《青玉案》。看着这句熟悉的诗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过去的片断又在脑海里浮现开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原来在这里!”蓦然的转回身,看见的却是四阿哥的身影。“我…”看到我四阿哥的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来不及看清他眼里的思绪,一瞬间他又恢复成那一贯的从容淡定。“皇阿玛已经起驾离开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跟着四阿哥来到祥旭门前,只见小全子慌慌张张的从正门那跑了过来。“四阿哥,前院正准备锁门呢!”“你先送她回钟粹宫去吧!我会吩咐小六子在前院给你留门的。”“奴才担心的不是这个!马上就要到亥时了,只怕小主她还没走到景仁宫,钟粹宫那里就已经下匙了!”“我。。我怎么办?”听见小全子这么说,我急得都有些结巴了。选择在今晚来看弘昼,真的是我做的最最愚蠢的决定!“看来今晚你只能留在毓庆宫了。”四阿哥平静的说道,好像这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看着他漠然的转回身去,“可是我…”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好了!来到前殿的明间,四阿哥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我说道:“今晚你就住在东梢的书房吧!”顿了顿他又开口道,“或者你去弘昼的后殿…”趁早打住他的‘或者’,“不用了,奴婢就在书房睡好了!”看着我一本正经的回话,他笑着说道:“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原来四阿哥也是那种喜欢踩猫尾巴,捉弄他人的人!郁闷的往东梢走去,回头看见他正准备关西屋的门,“四阿哥晚安!”“晚安?”不假思索,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他一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快步走进东梢,反手把门关上。环视着屋子的四周,我又回到这了…今晚的际遇似乎有些一波三折呢!
每次换了陌生的环境我都容易失眠,这次似乎有些严重,一直到天亮我都没有睡着。当我一脸倦容出现在四阿哥面前时,他似乎也吓了一跳!“没睡好吗?”“不是!”我有气无力的说道。“弘昼他也已经起来了,一起去看他吗?”本来不想去的,可是斗篷和食盒还留在后殿呢!不得已,只能顶着副熊猫眼出现在弘昼面前。“涵珊你怎么来了?”一早看到我,弘昼即惊又喜,全然不顾四阿哥就站在旁边,笑拉着我的手问道。“我不是来了,而是根本就没能离开!”“怎么回事?”“因为你,她昨晚留在毓庆宫了…”四阿哥替我向弘昼解释了一番,他听了之后不免有些气恼的看着我,“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自己都在禁足呢,又帮不到我什么,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我低头埋怨道,“因为你,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现在还要去当差…等你的禁足令取消了,你得帮我把史部的书名全部抄一遍!”“嗯。”弘昼点头道,“这几日你什么都不用做,要抄的东西都留在那,等我出去了再帮你抄!”“嘁,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情!”我理直气壮的说道。对于我的蛮不讲理,弘昼仍是一脸的宠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旁的四阿哥有些受不了我和弘昼之间的玩笑,适时的咳嗽打断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长春宫请安,你留在这陪弘昼用早膳吧,待会让小全子送你出去好了!”“四阿哥!”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喊住了他。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可我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四哥,你留下和我们一起吃吧!”听见弘昼那么说,我点头赞同道,“待会我跟着四阿哥一起离开好了!”三个人拘束的吃完一顿早饭,四阿哥急着去请安,我也赶紧收拾着准备离开,拎起几案上的食盒,突然想起里面放着的东西来。“给你!”“这是什么?”接过我递去的东西,弘昼一脸不解的问道。“这个叫做“立夏蛋”。在江南,立夏时人们有吃蛋的习俗,老人说把立夏蛋挂在身上或是帐子里寓意着平安康定!我想你一定没听说过,所以就给你做了几个。总之…你好好保重自己就是了!”“我知道了,你自己也是!”
微笑着挥手告别,转身看见四阿哥已经走远了,连忙追了上去,“四阿哥!”我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一…一起走!”一路上四阿哥都没有开口,害怕惹他不高兴,我只是安静的跟在他身后。经过祥旭门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现在是白天,我这个样子要怎么回钟粹宫呢?可是不回去的话,我总不能穿着太监的衣服去摛藻堂当差吧!怎么办?“四阿哥,有件事情要麻烦你!”我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能不能…”“能不能什么?”“能不能找一套宫女的衣服给我,我这个样子恐怕回不了钟粹宫!”“毓庆宫里又没有宫女,你让我去哪帮你找!”“真的没办法吗?”我有些泄气,除了求他帮忙,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我这个“麻烦精”四阿哥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停在原地思索了一会,他才开口道,“我正要去长春宫请安,你跟我一起去吧,到了那再想办法!”
从内廷东路穿过日精门再过月华门,沿着内廷西路一直走,总算是到了长春宫。四阿哥进去给熹妃娘娘请安,留下我在长春门外等候。每当有陌生人经过时,我都担心自己会被看穿,苦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四阿哥出来,我开始心焦起来。长春宫前面就是翊坤宫,来到这里我或许应该去找凌怡她帮忙!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四阿哥的声音却在身后传来,“不是让你不要随便走动的吗?”虽然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冷淡,可是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包裹,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感激!一路跟着四阿哥在御花园西北角的乾西二所前停了下来。“你进去把衣服换上吧,我在外面等你。”“这里?”“这里是我平时看书的地方,里面没有人,你放心进去吧!”包裹里面放着一套藕荷色的荷花织锦旗袍和一双同色的旗鞋,甚至还有绾发用的簪子,没想到四阿哥是这么心细的人…“四阿哥今日真的帮了奴婢一个大忙,这个就算是小小的谢礼!”刚才归置衣物时才发现食盒里还剩下一枚“立夏蛋”。他并没有收下我的谢礼,只是好奇的打量着我。“你还是习惯把奴婢两个字挂在嘴边呢!”“有吗?”“还总是一副谦恭谨慎的样子,你很怕我?”茫然的点了点头,转念间又摇头否认道:“不是的!”一时间又变得不知所言起来。“我要去尚书房了!从这边一直走过去就是摛藻堂,你自己回去吧!这个…”接过我手里握着的立夏蛋,他笑着说道:“我收下了!”“那奴…泠嫣告退了!”走了不多远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四阿哥的背影笑着说了声“谢谢!”没想到他也忽然回过头来。彼此互望着相视一笑,就各自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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