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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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着那句古话:“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今早起来我居然病倒了,其实也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只是因为一颗智齿而引发了炎症,现在嗓子已经疼得不能说话了,人也一直持续着高烧。通常一个人从青年时期会间隔长出四颗智齿,很多人在长智齿的时候会出现发热的症状。如果在现代只要吃两片消炎药,或是去口腔科做一个小切口就好,可是现在是在古代…
从早上起,对于我莫名的高烧不退,两位年老的太医反复的进行切诊,可还是查不出病因来,我想告诉他们自己只是炎症引起的发热而已,吃些清热解毒的汤药应该就会药到病除了,可是因为喉咙的疼痛,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意识迷糊的昏睡过去,醒来时只见凌怡一脸担忧的陪在身边。“你总算醒过来了!”看见她眼里盈着的泪,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好。“小主她醒过来了吗?”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嗯,孙医士你要不要来看一下?”隔着帐子我看不见为我把脉的人,不过听声音,对方的年纪好像不大。“小主的高烧不退是因为体内有炎症,只是单靠号脉孙某也无法得知引发炎症的根源所在!不知小主最近有何不适?…”我试着发出声音,却还是无济于事!顾不得什么避嫌的规矩,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看见我这样,凌怡和那个孙医士都是一脸的错讹。摇摇晃晃的来到书桌边,我把写着病因的纸递给孙医士,他看了之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我怎么早没想到呢!现在知道炎症的病因就好对症下药了!”低头继续写了几行字复递给他,他看了之后一脸疑惑的说道:“银翘散的确是辛凉透表,清热解毒的药。原来小主也懂得医术!”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其实我也只听说过银翘散这个清热解毒的中药名而已,对于它的药方却不清楚,只知道它和现代的西药银翘片的功效是一样的,唯一区别就是银翘片是包着糖衣的,而孙医士为我用水煎服的银翘散却是一碗褐色的汤药。为了尽快康复我还是硬着头皮把一碗苦涩的中药全部喝了下去,果然良药苦口利于病,连着服了两天汤药再加上孙医士配的清热解毒丸,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症总算是痊愈了。
没能参加御前的甄选对我而言或许是件焉知非福的事情。至少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那天皇上阅选后没有一个秀女被“上记名”,间接的都被撂了牌子。不过为了皇子和亲王的赐婚,秀女们还是继续留在宫里接受“留宫住宿”的考察。其中镶黄旗的傅菡玥就被指派到熹妃娘娘的长春宫,而凌怡她则被指派到了裕妃娘娘的翊坤宫,其他留在宫里的秀女也都被分派到东西六宫的各个宫殿当差,似乎整个钟粹宫只有我一个人成天无所事事。就当我以为自己快被人遗忘时,富公公又来传达皇后娘娘的懿旨,我被分派到了摛-藻-堂当差。
第一次听见“摛藻堂”三个字时我以为它是皇宫内的浴池,对于皇后的这番特殊指派,心里实在有些郁闷!后来跟着富公公来到位于御花园内堆秀山东侧的摛藻堂,才知道这里原是宫中藏书之所,是供皇上和后妃们休憩读书的地方。
摛藻堂总共有五间厅室组成,正门的明间是用来存放古玩字画的,两旁的梢间分别按照-经、史、子、集的分类存放着各类书籍。因为这里的打扫由专门的宫女和太监负责,所以我的职责就是书籍的整理,性质上和现代的图书管理员差不多。可是连着几天都没有人来,每本书都是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处,我每天到这来就是对着一屋子的书架发呆!
想要找本古代的医书来打发闲暇的时光,可是翻了十几排书架都没找到,虽然每一类的书籍已经按照经、史、子、集来分类,可是每一类别并没再进行细分,所以查找起来十分不便。一时心血来潮,我打算将每一类的书籍都按照首字的笔画法重新进行排列,甚至准备编写一份查找书籍的目录。想法虽然简单可落实起来却是件累人的事情,每天置身在书堆中,一连五天我才整理了“子部”的一小部分藏书,剩下的“经、史、集”那几十排书架…我恐怕还有好一阵子不能闲着呢!
下午在整理子部的诸子之学时,总算找到了《本草纲目》这套医书,随手拿了一卷翻看,书里的繁体汉字大多很生僻,我都不认识多少,不过心里还是有种很亲切地感觉,就像看见熟悉的人事那般,靠着书架我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醒来时槛窗外的天色已经发暗,似乎早过了当值的时间,再不走就要被锁在这里了。
匆忙的收拾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去。可刚走到梢间的屏风旁边,就看见明间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那人进来后匆忙的关上门,侧着身小心的往外探望着。也许是宫廷戏看得太多,脑子里面瞬时闪过“刺客”这个词语,可是他身上穿着寻常的马甲和长袍,如果是刺客似乎应该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出现才是,见他手上并没有刀剑之类的凶器,我想他应该不太可能是刺客了。心里猜测着他会不会是宫里的侍卫?电视上不是经常演的么,御前侍卫深夜赶来御花园幽会…想到这,自己都被这个凭空的假设吓出了一身冷汗,通常情况下被人撞破这种事情,知情者都会被灭口的!还好有屏风的遮掩他并没看见我,踉跄着往后退去,却不小心绊到了身旁的花架,急忙伸手稳住了架子上的花盆,可是即使这样还是弄出了不小的声响。“谁在那里?”循着声音他正往屏风这里走来。万一真的和我料想的那样,岂不是…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这时外面又有人进来了,似乎是负责巡夜的太监,拚着一线希望,想要从屏风那端穿过去,却被人一手拉了回来。背抵着冰冷的墙面,挣扎着想要开口呼救,可是嘴却被他反手捂着,他用阴冷的目光瞄了我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放到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外面的人似乎并没有想要进来,不一会就听见关门离开的声音,他的表情一下子松了下来,“你放心,我不是坏人!”说着松开捂着我的手。
此刻的空气的仿佛凝滞了一般,他说他不是坏人,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不会被灭口?才刚刚心安了一些,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落锁声。不是那么悲哀吧?他似乎也明白了外面那声音意味着什么,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平静的走到明间的门前,伸手推了推,果然已经上锁了!身后是他靠近的脚步声,“是不是锁上了?”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倚着墙慢慢蹲了下来,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惊魂未定!“我记得堂西的角落有一扇小门的。”说着就往西面的梢间走去,过了一会他又折返回来,表情恹恹的说道:“小门居然也锁上了!”因为天寒,两旁梢间的槛窗都是封死的,明间的正门和西梢的小门又都被锁上了,所以此刻我们两个就这么被反锁在摛藻堂里。“怎么办?今晚我们估计要在这里过夜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着,随后在我身旁蹲坐下来。“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这正是我想问的,好不好!”没有多想,话就这么说出口了。“我是…宫里的侍卫。”他犹豫着回答道。“那你呢?是负责打扫摛藻堂的宫女吗?”果然是宫里的侍卫,我好歹也是小主的身份,他刚刚对我的态度也太不恭敬了…在心里埋怨诅咒了他一百遍,随后才冷淡的回答道:“我是钟粹宫的小主,如今在摛藻堂当差。”原以为自己晾明了身份,他应该会对刚才的无礼行为向我道歉才是。谁知他笑着打量我道:“原来你是留宫的秀女啊!那你是哪个旗的?怎么被分到这里当差了?”这好像不是他一个侍卫应该关心的问题吧?我语气不善的说道,“你似乎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你我才被连累着要在这里关一夜,你刚才又…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向我道歉吗?”“是这样吗?”他笑着问道,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那我和你说声对不起总可以了吧?”
早就听说宫里的侍卫多是满蒙的贵族子弟,他们这些纨绔公子显然不会明白什么叫做歉意,懒得搭理身旁的“瘟神”。起身整了整衣裙,一个人朝屏风后走去。好在这里是供皇室阅读的地方,所以明间的屏风后面有专门供人休憩的场所,就算要在这里关上一夜,我也希望找个舒适安静的地方。“你去哪里?”身后的他突然跟了上来。没有理他,一个人继续往里间走去,这里只有一张可供休息的红木矮塌,回身看了看他,他礼貌的说道:“你睡吧,我坐那就好。”说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幸亏他还有些绅士的风度,犹豫着在矮塌上坐下,只觉得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呆在一起有些不自在,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我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刚才进来的样子看起来很着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他无奈的说道:“今晚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的,可现在却不能去赴约了!”明知道是用来敷衍的说辞,我还是继续这个话题。“那你的朋友一定还在等你。”“嗯,此刻他一定很着急。”看他脸上露出的担忧神色,似乎不像是骗人的。“你这人真奇怪,下了职不赶紧回去,跑来御花园做什么,而且…”我疑惑的问道,“侍卫可以随意进出后宫的吗?”“因为…我不是一般的侍卫,我还是皇子的侍读。”侍读?记得清宫戏里朝廷重臣的儿子都会进宫陪伴皇子一起读书,而且他们也被允许进出宫廷,看来之前的那些遐想是我太多心了?“你是皇子的侍读所以允许在后宫走动?”“嗯,不过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随意进出,看见后妃们也还是要避嫌的,所以我才会进来暂避,谁知到现在却被困在这里没办法出去!”“原来如此。”果然是一场误会,对于他的埋怨也减少了几分。看见我释怀的笑了,他凑近道:“现在你相信我不是坏人了?”果然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不自在的往外挪了挪。“如果你被一个陌生人要挟着,那你会轻易相信对方说的话么?”“要挟?”他讶异的重复道,“你的措辞也太夸张了吧,刚才我只是不想让人发现,所以让你禁声不要说话而已!”“你刚才那恶狠狠的眼神不是要挟是什么?”我争辩道。“总之今天算我倒霉,才会遇到这种事情!”“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爱计较的女子!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么,你怎么还咬着不放!”他这一席话让我心里的不悦一下到了极致,于是语气不善道,“明明是你无礼在先,自己理亏不说,现在还出口伤人,我又不是猫狗,怎么‘咬’着你不放啦!”听了我的话,他不禁嗤笑出声来,“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是你自己曲解了我话里的含义,不过你刚才生气的表情的确像是要咬我一口的样子。”看着他忍俊不禁的表情,心里实在气不过,于是忿忿的用手捶了下床榻,没想到实木这么硬,这一敲疼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捂着手在那抽搐,一旁的他有些看不过去了,一手扳过我的手问道:“很疼吗?”挣扎着抽开手,“不用你假好心,还不都是你害得!”也许是觉得我有些不可理喻,他叹了口气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不再说一句话。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只听见一旁的他语气温和的说道:“你睡了吗?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好,对不起!”背对着他,我没有回答,不过心里的怨气已经消了不少。此时他又继续道,“我睡不着,我们来说故事好不好?”因为下午睡过一觉,所以现在也毫无睡意,听见他这么说,我轻声答应道:“好吧。”漫漫长夜,找个话题闲扯一番,时间也过得比较快些。一旁的他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的故事,虽然从小到大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故事讲得很好,至少让我又重温了一遍儿时的记忆。“你怎么不吭声呢,是不是故事里的妖怪太吓人了?”听见他这么说,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配合这寂静的夜,倒是多了几分诡异的效果。“白骨精有什么可怕的!还是贞子的故事比较恐怖些!”“贞子?”一旁的他不解道。我重复道:“就是贞子,怎么你没听说过吗?”也许是恶作剧的心理作怪,我给他讲起经我改编的鬼故事来,原先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被我说成了是从古画里飘出来的神秘女鬼,而且还是美丽善良的那种,故事的情节越讲越荒诞,到后来竟和倩女幽魂的情节串在了一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胡编下去了。“那后来了?贞子和那书生在一起了吗?”“嗯…那书生在井底找到了贞子的尸骸,并且亲自埋葬了她,所以贞子死前所下的咒怨总算是解除了而她的灵魂也终于得到了解脱。”他感叹道,“我还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呢!”“人鬼殊途,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如果贞子不是女鬼的话也许她和他…”“没有也许,”我果断地回答道,“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一开始的相遇就注定是个错误,所以贞子的消失才是最好的结局,而那个书生也该继续他自己的路才是!”耳边传来他轻微的鼻息声,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我后来说的话。说了一夜的书,现在总算有些倦意了。
再醒来时摛藻堂里只有我一个人,昨晚的一切感觉上就像是一场梦,可是看见身上盖着的马甲,才知道原来一切真的发生过!
抛开这段奇异的插曲,我的宫廷生活还是有条不紊的继续着,直到再次遇见他…“你这是在做什么?”放下手边誊写的书录,抬头看着不请自来的他,“如你所见,我在抄书名啊!”自从那天的不告而别,我还以为和他不用再见面了呢,“你怎么来了?”对于我的不冷不热,他还是一贯的笑容可掬,双手撑着桌面,一字一顿道:“我是来拿回衣服的。”“什么衣服?”我疑惑不解的看着他。“那天我怕你着凉好心把马甲脱下来给你,你不记得了,还是你把它丢了?”“哦!”我恍然大悟道,“你在这等一下。”

匆忙跑到御花园角落里的储物间,就着一堆杂物翻箱倒柜了好一阵子才找到那件马甲。那天他留下这个就离开了,我也想过他会来取回衣服,不过一个秀女身边留着男子的衣物似乎有些…摛藻堂里没有储存东西的地方,我又不能把它拿回钟粹宫去,无奈之下就把它塞在这里了。
怀里藏着的马甲就像烫手山芋那般,一路心急火燎的跑回摛藻堂。“给你。”接过被我塞成一团的马甲,他不敢致信的看着手里皱巴巴的衣服,“怎么成这样了?”这次是我理亏,于是低下头语带歉意的说道:“我怕人看见,所以…虽然有些皱不过回去洗洗晾干了就好!”见他没有说话,不会是生气了吧?也难怪,如果换成是别人把我的衣服弄成这样我也会生气的。“对不起!”“我都没几件便服,这下…”听见他那么说,我把头压得更低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实在不行的话,我赔你钱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干嘛要赔他衣服啊?更何况他还是皇子的侍读,怎么着也是个有钱少爷吧,不过是一件马甲何必那么斤斤计较呢!这么想着,突然有种理直气壮的感觉,干脆抬起头来直视他,看见他幸灾乐祸的笑容,突然明白自己被耍了!“你生气了?”他从后面追了上来,我没有理他,继续往梢间走去。“我都没说什么,是你自己说的好不好?”停下脚步,回头语气冷淡的回答道:“衣服已经还给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你!”懒得搭理他,走到书架前继续整理着我的经史子集来。不知过了多久,估计有十分钟吧!慢慢的回转身,见他手握着那件马甲愣愣的站在原地。“喂!你怎么还不走?”这次的语气却是柔和的。“我不叫喂,我有名字的!”说完又是一脸认真的表情。的确,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你又没告诉过我,我怎么知道。”“我叫弘…”见他一时语塞,我好笑道:“弘什么?不会是弘历吧!”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我怎么可以直呼阿哥的名讳。“不是。”他断然的否定,“我叫弘昼。”“洪宙!”好奇怪的名字,不过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呢?“可是洪亮的洪,宇宙的宙?”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什么宇宙?我的昼是昼夜的昼!”他强调着。“哦。”“那你呢?”听见他问自己的名字,才想起我和他似乎还不是很熟,怎么就扯到姓名的话题上来了!不过他已经说了,我不说的话会不会很没礼貌?犹豫着回答道:“涵珊。”告诉他我叫涵珊,这也不算是欺骗。因为顾忌着秀女的身份,我不希望和宫廷侍卫有什么纠葛,所以没有说出鄂泠嫣的名字来。更何况我是谁对他而言并不是重要的事情,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将错就错吧!
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我和洪昼的这段是非邂逅并没有就此结束,自此之后他还是会来摛藻堂。对于这个率真却又有些倔强的大男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开始我还再三挽拒他的帮忙,可是无论我怎么推托他还是耐心的帮我做这些繁琐的事情,渐渐的我已经把他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的了,既然他愿意无偿的帮我抄书整理,我又怎么能拒人千里呢!“今天你就负责帮我把诸子之学里的小说读本全部找出来,然后再誊写一份书名给我。”起初他偶尔还会抱怨几句,时间久了对于我的指派他也就是顺从的照做!看着在书架前忙着挑选书籍的他,笑转过身继续着自己的事情。有他陪着聊天解闷,一向枯燥乏味的午后时光也不再难熬了,我想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作朋友了吧!“洪昼,这个字念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翻阅的书里都是生僻的汉字,我不认识的字有好多,每当这时候我就要不耻下问的请教身旁的洪夫子来!接过我递去的书,他看了后笑着说道,“这个字念‘小’天皛无云的皛,是形容皎洁的意思。”“原来三个小白念做‘小’啊!”一手抽回他手里的书,“谢谢你啦,我又学会一个字!”“涵珊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最奇怪的怪人,连字都识不齐全,居然还要整理全部的经史子集!”郁闷,他这是分明是在笑我“小白”!的确,这大半个月来我曾一度为了这个自不量力的行为而懊恼不已,不过既然已经着手做了,我可不想轻易的放弃。至少要整理完“子部”的诸子之学才行!见我没有回话,他低声问道:“我说你奇怪,你生气了?”抬头朝他不屑的吐了吐舌头,“才没有呢!要说奇怪,你要比我奇怪一百倍才是!堂堂皇子侍读却常陪着我一起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难道说你和我一样喜欢发扬‘愚公精神’?”听见我这么说他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继续挑选书籍来。
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他会和我讲尚书房读书的趣事,从他口中我间接的知道了四阿哥弘历,怡亲王子弘皎,平郡王福彭,还有贝子允禧和允祕…一时之间我也记不齐全,不过他提到最多的就是四阿哥,关于他的诗词文章,刀剑骑射…他口中的四阿哥几乎是文韬武略样样都出类拔萃,总觉得洪昼他对于未来的乾隆皇帝是十分崇拜的!
“负责授课的徐元梦大学士让我们研读《贞观政要》,今日四阿哥在课上就讲学的内容作了一首诗赋:懿德嘉言在简编,忧勤想见廿三年。烛情已自同悬镜,从谏端知胜转圜。房杜有容能让直,魏王无事不绳愆。高山景仰心何限,宇字香生翰墨筵…”洪昼后面说得那些我没有听清,只是一个人在那喃喃自语,“《贞观政要》?”也许是条件反射的原故我首先想到的是它应该属于史部的历史著作。被我打断话头的他,好奇的看着我,“你也知道《贞观政要》?”听见他用疑问口气,我的自尊心又不甘起来,“秦王李世民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后,在朝臣武将的拥护下登上了帝位,改年号为贞观,成为历史上的唐太宗。太宗重用贤能之士,任命魏征、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为宰相辅助处理国家政事。在其统治下通过一系列的政治,经济,文教等方面的改革,使大唐变得空前的繁荣,史称“贞观之治”而《贞观政要》这本书就是关于其政绩的总结。”见我说的一字不漏,洪昼他又是一脸惊讶的表情,“没想到你居然也懂这些!”“我知道的历史不一定比你少!”我洋洋自得的说着,难得在他面前显摆,这些日子总被他当成“小白”来看待,今天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魏征曾经直言不讳的纳谏太宗: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道理,以示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魏征死后,太宗曾一度悲恸道: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徐学士让你们研读《贞观政要》应该是希望你们能以大唐盛世的君臣之鉴通晓治国安邦平天下的道理…”只顾着一个人侃侃而谈,身后的洪昼一直没有说话,转过身看见他神情专注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的不对吗?”“不是。”他微摇了下头,随即俯下身笑看着我,“涵珊你真的很不一样!”我尴尬的别过头去,“哪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别人?”“嗯,就是专门讲故事的说书先生啊!我在苏州的时候常常跟着我阿玛去书苑听书,关于唐朝的历史我也是从他们的口书里知道的。”“没想到,那个说书先生的见地居然和徐学士一样!”“是吗?”我笑着打岔,“那徐学士有没有和你们讲唐太宗一生最大的失误?”“这倒没有!”相较正史而言我还是对野史比较感兴趣,也许是受电视剧的影响我居然又开始说起唐朝的那些事了。“晚年的唐太宗在立皇储这件事上做了个错误的决定,由于太子承乾与魏王泰内斗,太宗废掉他们二人之后,最终改立自己与长孙皇后的第九子晋王李治为太子。知子莫若父,明知李治不如李恪可他还是听信了长孙无忌之言立李治为太子,正可谓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也许是我这一番言论引起了他对唐朝历史的好奇,“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旧唐书》和《资治通鉴》里都评价说,‘太宗诸子,吴王恪,魏王泰最贤,皆以才高辩悟。’吴王李恪文武兼备,刚毅坚强,唐太宗常常称赞他与自己相像,可长孙无忌当权,又岂会看着自家外甥的王位被外人夺走!在他的劝谏之下,太宗后来还是立了李治为太子,只因为他是嫡出。在太宗所有儿子里就数李恪在大臣和百姓中的威望最高,可他最后却死于冤狱。李恪的母亲是隋炀帝的公主,他既是大唐的皇子又是前朝的皇孙,他身上继承了两代帝王的血脉,可这个血统高贵的身份不仅没能使他终其富贵颐养天年,反而使他命运多舛英年早逝,成为大唐史册上最悲情的王子!”“只能说李恪他生不逢时!”“生不逢时?也许吧,如果当初杨吉儿没有遇到李世民的话后来的这一切也不复存在了!”在头脑里回顾了一遍《唐太宗李世民》的故事情节,将杨吉儿和李世民之间从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相离相守相望的故事细细说给他听。
一旁的他只是静静听我诉说着故事里的爱恨离愁,听到动情处时眉头会微微蹙在一起…“我从不知道唐太宗和前隋公主还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如你所说吉儿最终还是嫁给了李世民,只是后来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情义纠葛,终其一生也只是相望而不相亲!”“人世间的情总是有着太多的无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仅只是美好的誓言罢了!”“如果是我就一定不会辜负这份感情!纵然弱水三千,也只取其一瓢饮。”我没想到洪昼会有这番感叹,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干嘛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如果你真有这份心,留着好好对待你未来的福晋吧!”“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现在的他和以往很不一样!“你说什么呢?”“我对你…”只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他的欲言又止让我有些心神不安。不自然的背过身去,“我们不是朋友吗?”“涵珊你真的不明白吗?”他伸手扳过我的肩,让我看着他。“我对你并不是朋友的感觉…”有那么一瞬,我竟然以为是他!熟悉的目光,熟悉的对白,不禁让我有些动摇,可是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只是在他身上看见穆清的影子罢了!或许是那一丝动摇让他误解了我的心意,洪昼他居然俯身吻了我…他不是他!心里的声音又一次重复道。毅然的伸手推开他,也许是力气太大的缘故我居然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抬头看着他,我羞愤的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因为我喜欢你!”听见他语气坚定地说出这几个字时,我居然有些害怕,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无奈他却将我一手拉了回去。“松手!”我又羞又脑的想要挣开,可怎么挣也挣不掉,一时间有些气急,“你再不松开我要喊人喽!”说完又去掰他的手指,纠缠中他的手背被我抓出了几条长长的血印,可是他还是拧着不放手。“你快松开啊,这里是后宫你懂不懂得避嫌啊,要是被人看见了你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妥协的哀求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听见这陌生的声音,背上不禁一阵凉意。原以为洪昼会就此放开,没想到他却侧身上前将我揽到他身后。“四哥!”四哥?茫然的看着洪昼的侧影,顺着他的视线-梢间的屏风前站着两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傅恒见过五阿哥!”一身墨绿色锦袍的少年上前恭谨的给洪昼请了个安。“弘昼你每天一下课便不见了人影,就是为了赶到这里来吗?”屏风前那个宝蓝色锦袍的清俊少年似笑而非的看着我们。我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目光却不经意的掠过他腰间的那抹明黄色。四哥?傅恒?五阿哥?…我怎么就忘了呢?“奴婢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顿了顿又道,“奴婢给五阿哥请安,五阿哥吉祥!”抬头看着身旁的洪昼,突然觉得好陌生——他原来是爱新觉罗。弘昼,将来的和硕和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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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是指古代社会中的政教、纲常伦理、道德规范的教条,主要是儒家的典籍,如《四书五经》、《六经》、《十三书》、《白虎通》等
经部:分为易、书、诗、礼、春秋、孝经、五经总义、四书、乐、小学十类。
“史”是指历史典籍,如《史书》、《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等。
史部:各种体裁历史著作,分为正史、编年、纪事本末、别史杂史、诏令奏议、传记、史钞、载记、时令、地理、职官、政书、目录、史评十五类。
“子”是指春秋战国以来诸子之学,如《荀子》、《老子》、《庄子》、《论衡》等。
子部:诸子百家及释道宗教著作,分为儒家、兵家、法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术数、艺术、诸录、杂家、类书、小说家、释家、道家十四类。
“集”是指古代诗文词赋的著作,分为总集、选集、别集,如《乐府诗集》、《古诗集》、《全唐诗》、《古文观止》等。
集部:收历代作家一人或多人的散文、骈文、诗、词、散曲等的集子和文学评论、戏曲等著作,分为楚辞、别集、诗文评、诗词五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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