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证因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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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砚霜这一掌打得疾劲巧快,可终被鬼见愁乔平闪开,乔平此时时已杀红了眼。
他口中猛叫了一声,身形由左向后一转,此时他已觉出,砚霜手底下实在有出神入化的本事,情急之下,恶念陡生,掌中骷髅鞭,猛然用了一招“秋风扫落叶”。
这条鞭身带起一阵疾风,离着地面不过一尺多高,直向叶砚霜下盘扫来。
砚霜身方一拔,可是这乔平此时,猛然口中又暴喊了一声打!
猝见他左掌箕开向外一抖,这次是他的看家本领了,但听平空一声暴响,一股极强罡风,透胸向砚霜直劈猛击了过来。
因距离太近,这种“黑煞掌”力,又当乔平在拚命的头上,这种掌力可有不可思议的内力。
此时四时之人,都不由怪叫了一声,满以为砚霜是难逃乔平这掌势了。
叶砚霜一甩身,也不过了起三四尺,果然他又独到的神功绝技,竟在这种情势之下,暴出了“倒点凌波步”,身形斜着点身后窜,就这么平空便往一旁侧了出去。
这种功夫,全凭内家功夫已到了火候,气功已到之倒转三车,朝元集顶之力。
身子虽得往高处起,只凭足尖之力,捷如飘风的已易了地位。
随着乔平发掌的式子向后撤,他心中已恨透了乔平,双目已快喷出火来。
他身形一定,左右掌用“铁鹰绕云的姿式,向回一圈掌,跟着向前一欺身,“神龙抖中”式,一双铁掌,挟着一股劲风,直向乔平双肩上猛抓了去。
这算掌上别说叫他打实了,只要容他指尖上的劲风抓上一下,那乔平就能当时在他双掌之上。
鬼见愁乔平骷髅鞭扫空,叶砚霜只掌已到,他赶忙一恍身,向右抢出了一步。
“玉蟒倒翻身”,骷髅鞭从右向后反甩起来,直向叶砚霜背后就砸。
叶砚霜向前一扑,骷髅鞭从头上扫过,身形再往起一长,双掌一错,右掌穿出来,向叶砚霜左胸就打,乔平的骷髅鞭甩出去,身形是倒转过来,正好迎上砚霜这一掌,他用力一恍身,左掌向外一穿,横着向砚霜的右臂上截来。
叶砚霜左掌向下一沉,右掌倏地翻起,用掌缘一找乔平左掌下的脉门,用错骨份筋手,卸他的腕子,乔平识得这种手法的厉害,赶紧往回一撤招,二次抡臂,这骷髅鞭,施了一招“拨风盘打”,挟着一股子劲疾的风声,搂头直贯而下。
叶砚霜见骷髅鞭到,身形往下一缩一恍,骷髅鞭直往左肩头落下去。
叶砚霜霍的一反身,出右掌暗运真力,正是足以惊震天下的“分云爪”,倏的向下一探掌,以空手夺刀的手法,向下一抖。
“噗!”的一把,正抄在了乔平骷髅鞭的鞭头之上,当时一拧臂,向后猛一带腕。
乔平顿觉手心一紧,他情知不妙,经不住被砚霜这种内力带得向前一栽。
叶砚霜见机会难得,扣着掌心向外猛一甩,口中“嘿!”的一声。
把纪商授自已的“黑煞掌”递了出去,不偏不倚,这一掌正沾上了乔平的前胸。
乔平顿觉双目一黑,情知不妙,向后一顿足,奈何砚霜这种掌法,指尖一沾上衣服,你就是神仙也跑不了,遂见他指尖向上猛一翘。
掌心呈鸡心状向外一登,吐气开声,这一掌实实的击在了乔平的前胸。
当听卡喳的一声碎响,乔平偌大身体,竟自腾起有两三丈高,就空一连呛出了两口血,不待落地已一命归阴了。
此时四下一阵大乱,征闻身后有人喊道:“纪大爷回来了,快别叫那人跑了……”
又听有人怪叫道:“二爷死了……可不得了啦!”
砚霜此时一惊,知道那乔平已万无活理,反觉自己下手太毒了,这一听有人叫大爷来了,心中不由大急,自己既杀了他拜弟,就算那纪商和自己再有多好的交情,又怎能弃杀弟仇于不顾?
想到此,那里再敢停在此,急忙回身一纵,已轻飘翲的落在了那小黑背上。一夹双腿,这小驴撤开四足就跑,真是其快似风。
砚霜此时就像忘了命也似的,拚命疾驰,方行进前谷,已感心内发热,全体汗下,同时头部阵阵昏沉,几乎把持不住,要由那小黑子背上翻下似的。
同是背后微闻一骑紧追,叮铃铃铃声小响,一苍老口音哭喝道:“小子!有种别跑……”
遂着已追临身后,叶砚霜此时内心阵阵发甜,直想干呕,正是那暗器毒已渐发。
同时他由声音中,已听出追近自己的,正是自己的恩兄云龙三现纪商,心中那份难受就别提了。
他怎么能回头面见自己这位视己如亲兄弟的大恩人?难道还能忍心去和纪商一拚么?
想到此不由紧催坐骑,死也不停,也不回头,奈何此时情急之下方寸已乱,又加上毒发,这一用劲,顿时毒性大作。
咕噜!的一下,竟由驴背上翻滚而下,纪商已追近,砚霜那头小驴,一见旧主到来,不由一声欢鸣,直往纪商偎去。
纪商情急之下,本也没注意对方跨下竟是自己所赠砚霜的坐骑,此时闻这小黑子一叫,也正是自己猛然勒缰停身之际。
见状不由一怔,口中哭喊了一声:“你是叶……老弟?”
叶砚霜此时由驴背上向下一摔,就地一滚,正倚在山壁之上,此时毒性已发,满脸铁青,再加这面人皮面具,纪商就是神仙也认不出他是谁。
砚霜闻言心如刀割,在此千钧一发之间,他忽然想到人生不过如此。
自己大仇已报,恩怨已了,既杀了乔平,就是死在这位恩兄之手又有何撼?
他知道如果这纪商知道自己本来面目后,他一定是不忍下手了,这可怜要强的老人,就许会横剜自刎,以谢其拜弟乔平之情。
想到此不由斯哑着嗓音怪笑了一声,抖骂道:“无耻老鬼!谁是你叶老弟?……”
纪商此时发鬓皆立,闻言泪如雨下,就月光一打量这倚树少年,竟是一青面掀齿的极丑少年,那是自己的那位小兄弟?
不由大吼一声,向上一抢步,已至砚霜身前,猛然一抖双掌,用“混元一气劈空掌”力向外一抖,口中怪叫了一声:“丑小子!你纳命来吧!”
这一双劈空掌,双双的全击在了砚霜的前胸,但听砰然一声大震。
这丑少年被这凌厉的掌劲,给震得一溜猛滚,口中呛出了几日鲜血,仰面不动了。
纪商掌震了这少年,他怒犹未消,虎扑式向前一扑已窜近这丑少年身前。
一伸枯爪,抓住了这少年两肩,用着连哭带抖的嗓音叫道:“小子!我拜弟与你究有何仇?你……你居然忍心把他震死?你说呀……”
他就像疯子也似的一连猛幌着这垂死的少年,这少年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看了看这位拜兄,面上带着一丝微笑,他觉得自己不行了。
但是他临死也不愿叫这位拜兄为自己伤心,嘴唇动了两下,他低吟道:“大哥……”
忽然他惊觉的没哼了声:“老鬼……”
纪商不由一怔,顿时,他锐利的眸子扫在了这丑少年的脸上,不由大叫了一声:“你……你是谁?……你是谁?……你……”
他猛然伸出左手,像疯子一样的向着叶砚霜脸上一抓,那面人皮面具应手而起。
月光之下,这英俊的少年,一脸是血,双目怒凸,气若游丝,纪商仔细一看,不由狂叫了一声:“叶老弟!是你……”
“天啊……”,这老人不由大哭了起来,他用手扶起了这位和自己情同骨肉的小兄弟,脸上老泪纵横,再次的悲泣着扑到砚霜身上,已哭不成声。
就在这时,由山峰顶尖上一声长啸,似水银泻空也似的直坠下了一个怪人。
这人一身雪白长衫,长须飘胸,由十数丈高的削壁垂下,全身像箭一样的直,一泻也下,落地竟比四两棉花还轻。
这人一落地,已一声怪喝道:“闪开了老鬼!”
纪商闻言向后一回身,见是一生平未见过的清瘿老人,一身肥大白衫,一双芒鞋,身材又高又大,此老一落地,已扑身而上,一把抱起了垂死的砚霜。
这老人泪如雨下,他口中泣道:“徒儿……师父来了……”
纪商不由在一旁怔道:“你是谁?”
这老人回面凄然道:“纪商!我认识你……我徒弟虽是死在你手……可是我不怪你,你还不走等什么?”
说着他抱起了叶砚霜,腾身而起,在这茫茫深夜里,但见这南天秃鹰,倏起倏落的身形,带着这位生死未卜的少侠客,一瞬间己自无踪。
现在剩下了既惊又悲的可怜的老人,他用他的手拚命击着自己的光头,口中怪叫着:“他是卜青铃!南天秃鹰……兄弟……哥哥竟忍心打死你?……”
忽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拜弟乔平,他虽是夙日行恶无数的绿林巨魁,但是毕竟和自己同门习艺,江湖相依了七十年之久的拜弟。
而今他已死了……他死在砚霜手里,而自己竟又杀了砚霜……两个最亲近的人都死了。
“我还活个什么劲呢?……”
他用手摸着嘴上七上八下的几根胡子,八十多年的岁月历历在目,他想他自己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人生不过如此而已。
于是这悲怆失望仁厚的老人,想到此,他仰天狂笑着,一纵十丈,满山纵着,像疯子也似的怪叫着,不一刻他已窜上这山的绝峰。
有一声清晰的长啸,带着一个枯瘦的**,自那高有百千的绝峰之上一泻而下,随着血花四溅,天上有一颗明亮的星星也正于此时飞游而下,象征着这世上殒灭了一个不平凡的老人。
当成功与失望两者都达于极点之时,也许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云龙三现纪商就这么结束了他的一生,为义而捐躯了自己。
太阳才下山,这一条川滇道上,远远驰来了两匹骏马,马上一大一小坐着两个华朋挺俊的少年,为首之人一身玄色劲服,左手执着一柄黑光铮亮的大榻扇,虽然现在已是入秋的日子了,然而这把扇子他却从不离开手。
在他身后三尺左右,紧跟着一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是一身黑衣,背后却插着一口长剑,不时的左顾右盼,显得非常得意不凡的样子。
这孩子不时用手摸着那把宝剑,像是伯它去了似的,只要路人有人看他一眼,他就马上用手拍拍自己背后的剑,表示他是一个会武的人,可不容别人随便欺侮,即使是被人家随便看上一眼高明,上马已经就有点心神不安了。
这马再一走山路,他可真吓得受不住了,不由在后皱着眉叫道:“师父……师父……”
纪翎勒马回头问道:“作什么?”
那方凤致不由脸一红吃吃的道:“师父!这里风景不错,我们慢慢的走,看看嘛!”
纪翎早知道小子心里想的什么,有意一笑道:“风景好的地方多着呢!我们得快走,要不然晚上连地方睡都没有!”
说着一抖缰绳,这匹骏马一扫尾翻蹄就跑,方凤致只好一咬牙,也跟着策马就追,才跑了一小段,已吃不住劲,在后怪叫道:“喂!师父……停停!停停!”
纪翎回头皱眉道:“你怕是不是?怕就说话,别说是看风景……”
方凤致闻言皱眉半天才道:“不是怕……”
纪翎一笑道:“不带你出来,非要出来,连个马都骑不好,你还要闯江湖,算了!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好了!”
这一下可把那方凤致吓坏了,不由用力一夹马腹,叫道:“我会骑,师父!”不想那马猛力一窜,向上一提前蹄,一声长啸。
方凤致却慌了手,不由一交由马上跌下,眼看身已落地,忽地眼前人影一闪,竟被人轻轻给托住了,仔细一看,竟是纪翎。
由是这方凤致内心简直把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望着纪翎脸色大红。
纪翎轻轻又把他放到马背上,不由微笑的摇了摇头道:“我看你呀……算我倒霉贴了块膏药,想丢也丢不掉……唉!真没办法……得,还是我们两个骑一匹马吧!”,方凤致此时内心可真有点害怕了,只好又下来,重新骑上纪翎的马。
如此二人一骑,倘带着一匹空马,一路向前紧驰了去,方凤致见纪翎仅以二腿扣着马腹,全身竟像沾在了马背上一样,一任那马颠越起伏,休能动他分亳,由是小心眼里更生敬佩。
暗暗打定主意,非要把本事学好不可。
原来纪翎带方凤致外出,已有四五个月了,这些日子裹,四处漂泊,主要是想访李雁红的下落,只是千辛万苦找到了云南,至李府一打听之下,才知雁红仍然未归。
不得已只好带着方凤致在滇省境内遍访了一月,依然毫不知下落,叶砚霜也无人提起。
至此这纪翎才心灰意冷已极,心想那李雁红此时一定和叶砚霜凑在一块了。
他们本是天生地设的一双俩好,自己何故再去破坏他们,自己若退出这圈子内,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即使他们有一点小误会,至时也定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烟消云散,我又何必再苦心的去找到那叶砚霜,岂不是要愈描愈黑,多此一举?
想到此顿时意冷心灰,再一顾盼身侧的方凤致,见这孩子螓首厚颔,好一份仪表,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这方凤致既是李姑娘托嘱我之人,根骨又如此上品,我不如带他回去,禀告他父母一声,干脆就带他返干天岭小云峰,投奔自己恩师,把这孩子好好造就一番,也不负心上人之托……”
想到此忽然又念到,那位痴情的方小姐,自己如果再回去,岂不麻烦……
既然自己立心今生不娶,又如何再能对那方小姐再种情念,结果害己害人……
这一想顿时改了前念,只好在旅舍内,与方氏夫妇写了一封长信。
原信意为,自己巳决心返回辽北干天岭小云峰,并须专心把这方凤致造就成武林中一不可多得的人物,请二老放心,信中之意充满了失望灰心,略透露出今后的几年以内,自己是不会再入江湖了。
无非是想暗示那位方小姐一番,令她还是对自己勿再心存希望了。
纪翎写好了这封信,使出重金交于当地驿店,嘱令务请按日送到,持收据至简阳自己居处领重酬,并给自己二哥为了一封信。
意思也是说自己多年已厌恶江湖,又因颇为思念自己师父野叟尤天民,故须回山住上几年,请家中勿念,写好了二信,一并交给驿站,赏下重金。
这才带着这方凤致一路水旱齐施,直往那干天岭小云峰而去。
此时二人单骑,驰过了这小丘,眼前望俱是黄尘古道。
道旁尽是旱田高梁,道中俱被大车压成了两道深深的大沟,微风中带着深深的泥土气息。
此地的风土人情,这些日子来,使纪翎领略到别有人情,再向前走,天愈法暗了。
这地方名叫“七星沟”,算是一处相当繁华的大镇了,为纪翎昔年旧游之地。
如今旧地重游,目视着这关外风土,这位一世奇侠也不禁喟然长吁了一口气,感慨人生沧桑,大有不堪回首之悲情了……
方凤致仰脸道:“师父!我肚子可饿了,我们就在这下马吃点东西吧!”
纪翎点了点头道:“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明天再走,反正离干天岭小云峰已不远了,明天不到,后天一定能到!”
方凤致闻言不由大喜,于是二人就下了马,牵着马向前一路走去,街上到处都是推小车的,叫卖的,酒香肉香扬溢着四方。
眼前是老字号“松露居”,正有三四个背搭手巾的伙计,在门口踱着方步,高叫着兜客。
二人这一行近,那小二忙抢上接过二人的马,一面吆喝道:“请里面坐,里面坐!”
纪翎问道:“你们这有房子没有?”
方凤致在一旁插嘴道:“我们要住夜,不过先要吃饭……”
纪翎瞪了他一眼,又气又笑的道:“你就知道吃!”
那伙计闻言不由都给逗笑了起来,一面点头道:“有……有……小弟弟真有意思……”
说着往里带路,见店内布置颇为雅洁,窗明几净,原来楼上是客房,楼下是食堂,此时食客上了八成,二人先随着小二上楼,开好了一间房子。
纪翎方一进室,就听到隔室一人,像是有重病也似的呻吟连声,声音竟似一女子。
那小二皱着眉对纪翎道:“这客人真怪,一个人骑着马到本店,进门就肚子痛,已经叫了半天啦,我们好意在门外问问他,不想这客人好大脾气,开口就骂人,叫我们滚得远远的,别理他的事,你看奇不奇怪?”
纪翎听后皱了皱眉,当时心内虽奇,但事不关己,也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只随便道了声:“恐怕是人家病了……你们还是去给找个大夫吧!作买卖人还是和气点好……”
这店小二此时一怔道:“我的爷!你说的倒好,你可不知道位相公有多凶呢!谁只要一敲门,他马上就骂人……”
说到此,隔室之人想是听到了小二的话,竟自没有再呻吟。
纪翎只是一笑道:“啊?还是个男人?我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这小二边开开房门外走着,边对纪翎道:“听声音到真像是个娘们,可是确是个男人,还骑着大马,带着剑,乖乖!那有这么厉害的姑娘?”
说着话也就带着二人下了楼,纪翎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心想原来这人还是个会武的呢!
当时只不过,微微同情这人,也许饱经风霜,卧病旅途,似此之事,江湖中简直太多了,并不足为奇,闻后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说着话三人下了楼,那方凤致早就叫着肚子饿了,再不吃可不行了。
二人叫了一大桌子菜,大吃大喝了一顿,这数月旅途风霜,几曾这座吃喝过,方凤致吃得直叫过瘾。
一席饭毕天已大黑,纪翎因感明天还要早起上道,怕方凤致起不来,就催着上楼。
这小子吃饱了,反而精神大起,倒不想睡了,被纪翎死催活拉,便给拖上了楼。
二人进室,见室内一张大床,褥垫全很洁净,纪翎催着方凤致睡好。
他自己盘膝坐在棉垫之上,方凤致见状怔道:“这是干什么?”
纪翎笑道:“这叫坐功,这几天太累了,我要调息一下,你可别吵我!”
说着双目闭好,用起功来,仅须臾,那方凤致已入了梦乡。

此时那隔室病人,呻吟之声不断,像是有极度痛苦也似的,只因声音太低,纪翎并未如何在意。
待坐功一遍天行毕,方醒转时已午夜,此时室内灯光如豆,满室阴暗。
那一墙之隔的临室,由当中墙上通窗透比微微的光,纪翎方想这人竟还没睡。
想着忽闻,那人呻吟之声渐渐加重,愈来愈高,像是勉强极力的忍着。
声调之惨,简直令人不忍闻,这一下纪翎可忍不住了,再一听对方吟声,分明是一少女,只是奇怪,这人既有病,却又为何不令人去请大夫来瞧瞧呢?
想着方要开口询问,不想那人竟先开口了,只听他用着低沉的嗓音吟道:“隔室的那……位朋友!……睡了没有?”
纪翎不由一怔,忙跳下床道:“朋友!我还没睡……你是有病吧?我去给你找大夫去……朋友!你还有事没有?”
那人抖声道:“谢谢你……我不要找大夫……你能……你能不能给我找个……找个……”
说着竟抖成一片,底下的话像是说不出口,纪翎不由道:“朋友!没关系,你要找什么人,给我说,再远都没关系,要是伙计不愿去,我自己去给你找去!”
那人听着,像是泣着,忍着极痛哼道:“你这人……真好,我……我……唉!你鸧能不能给我找个老婆婆?……”
纪翎一惊道:“找老婆婆?”
那人急喘道:“你……快去找吧!别问为什么……我我求求你……哎哟……”
那声音像是在床上打着滚说的,纪翎一听可吓坏了,同时由对方这几句对白里,已听出对方很像是一个女人,当时同情之心大起,忙一咕噜下了床,穿上了鞋子,道:“朋友!你是个姑娘吧?……我这就来!”
那人不由惊叫道:“不要进我屋子来……朋友……我是个女人……你快去找个收生……的来吧……我忍不住了……”
纪翎这才坍白,当时吓得打了个冷战,知道定是这女人怀孕在身,中途要临盆了。
知道这种事可不是玩的,不由把门一开,通通通跑到了梯口,大叫道:“喂!喂!伙计!伙计!”
那店小二早已入睡,闻声由梦中惊醒,还当是什么事,光着脚端着灯上来了两三个。
纪翎连连招手,那为首少二忙上了楼,揉着那双睡眼道:“我的爷,半夜三更……什么事?”
纪翎也不顾得别的了,只慌忙得急道:“伙计,你就别问啦?快去找个收生婆来。”
那小二一惊,连困也忘了,一怔道:“收生婆?”
纪翎急道:“哎呀!收生婆你不知道呀?你怎么出来的?”
这店小二碰了一鼻子灰,皱眉道:“半夜三更找生婆干什么嘛?也没人生孩子!”
纪翎一指那隔室房子道:“我隔壁的人要生了,人家已忍了半天了,你还不快!”
这小二吓得打了个寒嗦道:“什么?他是个女的?要生孩子了?这可不行……”
纪翎见状不由一睁虎目道:“放屁!现在还管是男是女,人家要生了,你能不管,出了命可是两条,你担当的了?”
这小二还皱眉摸着头,一面斜眼看着身旁另一位小二道:“这时候,那找收生婆去?真他妈的倒霉,不是刘三那忘八蛋在一旁多嘴,我才不会叫他住在咱们店里?这半夜三更生那门孩子!真……”
纪翎此时已怒不可歇,上前一把抓住这小二,就像提小鸡一样的把这小二提了起来,吓得这小二在半空中鬼叫连天,连道:“大爷……快放下!快放下……我找去我马上就去!”,另外两个小二见要打人了,也不禁吓停在一旁忙拉住纪翎,东一句西一句的求情。
纪翎仍是搴着他不放,一面对另一人道:“我又不是不给钱?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人?人家的命都快完了,你们还跟没事一样的,我不摔死你这小子!”
说著作势下摔,这小二吓得连爷爷都叫出来了,纪翎一放手,喝了声:“快去!”
这店小二可真听话,当时头也不回,通通通下楼就跑,那另一人不由劝道:“大爷!你可别生气,人家的事气坏了也犯不着呀!再说这么晚,这收生婆可真不好找,又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谁知道他是个女的?……”
纪翎此时隐闻那隔室少女,吟声愈来愈大,不时的怪叫道:“快呀……快呀……怎么还不来?……”
纪翎听着心如刀割,顿时由身上掏出一大块金子,向那小二手上一递道:“麻烦你吧……快去找吧……这钱送给你!只要快!”,这小二看到这么大一绽金子眼都花了,顿时眉开眼笑道:“唷!这这……唉!好吧!我给你老跑一趟,不过我可真不知道到那里去找……”
那另一小二见状不由急道:“把钱给我,我叫我娘来!”
那小二闻言,还不肯给,纪翎此时不知如何,竟对这可怜的女人同情万分,顿就又摸出一绽金子递与那另一小二道:“好了!你就快把你娘请来吧!她会不会接生?”
这小二金子到手,一面提着布鞋,一面笑道:“这种事,只要是女人,养过孩子的谁都会干!不必要什么内行不内行的!”
纪翎闻言不由喜道:“那就快请你娘来吧……”
这小二撒腿就跑,此时这一乱,那位账房先生也出来了,一见纪翎简直是财神爷,大块金子往外送。
顿时眼花撩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面扣着大褂上的扣子,一面叫道:“谁生孩子?……这事可不能随便,出了命可不是玩的……”
纪翎一怔道:“不是找人接生了,还会出什么命案?”
这账房一揉鼻子道:“生孩子是闹着玩的呀?不会接生的人那能乱接,这玩意非要懂这一行才行?”
纪翎闻言可真慌了手,此时那女人叫成一片,纪翎不由急得一跺脚道:“我的天!那可怎么办?没有人也得生呀!”
这账房顿时耸肩笑道:“我看得先找个大夫开副催生药,有这药一吃下去,就是接不接生也无所谓了……”
纪翎忙道:“只是半夜那找人去开方子去呀?这不急死人!”
那账房闻言有意伸出手摸着头道:“其实人到是有,只是……”
纪翎忙又掏出了一块金子,往那账房手中一塞道:“不够再来拿,劳驾,你去找人开副方子,快去快来!”
这账房金子在手,笑得双眼都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叫道:“黑三快拿纸笔来,点灯!快!”
一旁的小二一怔道:“大夫呢?”
这账房笑道:“我就是大夫,老几年我没干这一行,就是专门给人看方子看病的!”
这黑三一滋牙道:“喝?你又会看病了,我还真第一次听过,你干脆就说要钱就行了,还拐这个弯干什么……”
账房被说得脸一红,纪翎见状也顾不得再生这些闲气,只求能为那女人把孩子接下就好了,当时不由急道:“好了别吵了,谁开都一样,反正只要内行就行?”此时那小二已跑出端来灯和纸砚笔墨。
这账房一面坐下,铺着纸,一面拿着笔杆,皱着眉,口中低低的念着。
一旁的黑三见状冷笑一声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这可不是玩的,吃死了人,你可得吃官司!”
那账房不由一拍桌子,瞪眼道:“你看!刚想出来,被你一吵,又忘了……我怎么不会?……”,纪翎不由皱眉道:“好了!好了!你快开吧!”
这位账房先生,才低下头来,嘴中尚念着:“鸡蛋……草纸……红糖……”。
一旁众人都直皱眉,那黑三小声骂道:“他妈的!这算是那门子药?鸡蛋也成了药了?”不想骂着,那位账房竟还真的写了好几样药,满满一大张,纪翎拿过一看。
他本略擅医术,略一过目,见其中倒真有几样是壮气止血的,顿时不再疑心。
马上交给那账房道:“不错!快去取吧!”
这账房先生接过,看着一旁的黑三道:“没别的,黑三!你去一趟吧!我的事了啦,谁叫你先收了人家钱。”
黑三接过方子,怒视了这位账房先生一眼,口里还嘟噜着:“你就会出骚主意,好好的开他妈什縻催生药,半夜还得搥门,这都是他妈的斜事……”
说着只好下楼而去,这位账房先生这才又吩咐着别位伙计道:“快去烧几壶热水,弄个红木盆,这事很简单,瓜熟自然落地……”
说着话,就听楼梯一阵向,那先去小二已回,手里拉着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太婆,一双小脚,头发还散着,鸡皮鹤发,只是身材高大。
一上楼就叫道:“那太太在那屋里?”
纪翎见状大喜道:“来!老太太你跟着我来。”,说着在前领路,众人俱后跟着。
方一走近那女人门前,纪翎不由叫道:“姑娘!收生婆来啦,我可领进来了!”
忽听那少女猛叫道:“你……男人别进来……婆婆快……进……我……”,纪翎只好退后一步,一推那老太婆道:“你快进去吧!可仔细着点。”
这婆子嘻着大口一面进去,一面回头道:“你放心,我养了**个了,你太太交给我了,错不了!”
纪翎不由气得脸一红,当时也顾不得给她解说些什么,遂着那老婆婆入内。
众人俱退回原处,却听到那老婆子一会叫水,一会叫手巾的,几个小子又抬盆,又提热水,都送到门口,任那婆子自己出来取用。
此时几个伙计还在打着哈欠,那请收生婆的伙计,此时笑问着纪翎道:“那屋里的女人,真是大爷你夫人?”
纪翎一瞪眼道:“可别胡说八道,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二张着大嘴道:“大爷可真是好人,为人家的事急成这样……”,说着话忽然有一种极为剌耳的声音。
众人都不由一喜,黑三大叫道:“你们听……听听……”
此时很清切的有婴儿的哭声,哼哇!哼哇就像小蛤蟆叫似的。
纪翎一听这孩子哭声如此响亮,确实是生了,心中这才一块石头落下地,猛听那黑三道:“不好啦!失火啦……”
众人俱是一惊,顺着那黑三手指处一看,果然由那产妇窗内透着阵阵红光,纪翎也不由大惊,方叫了声:“救火!快救火!”
不想肩上被人一拍,回头看竟是那账房先生,只见他脸上带着微笑,点头道:“大爷,你们可别害怕,这那是失火,这孩子可不得了,将来一定是了不起的人……”
黑三在一旁急道:“瞎说八道,你就会说鬼话……”
那账房用手一指道:“各位看,现在没有了吧,就算是失火,火灭了也该冒冒烟呀……”遂回头瞪了黑三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从前宋朝岳飞大将军一出生,不也是满室红光,邻居不都以为起火了,后来人家是大宋的兵马大元帅,乖乖……”
他这一说,众人都不由一怔,再看那窗户已没有红光了,才知此事竟是真的。
纪翎心中也不由暗自希罕,这一来,那些伙计都嚷开了,有的说:“好家伙,这娃娃将来就许是干隆……”
纪翎听得直想笑,还有那黑三一跳老高,道:“她娘的!还真有这事,将来谁说起这事,我黑三是给皇帝抓催生药的……”
那另一伙计,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抓个药有什么?我娘是给她接的生,这关系多深?将来我二秃子最少也得弄个七品顶子戴戴……”,说着笑的嘴都并不拢,好似现在一个七品的顶子已戴在他的秃头上似的!
纪翎已在他们闹成一团之时,悄悄回到自己房中,才一过那产房,却见那收生的婆子,正由那房中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粉卷玉揉的小玉娃娃,一面抱着恍着,嘴里还直哼着,待走近纪翎身前才笑道:“还是个小子!真白呀!真像个小银小子,这孩子一出来就咬我一口,还真疼!……”
纪翎此时也不由笑着走近,往那孩子一看,心中也不知什么感觉,总觉得孩子长得竟和自己小时侯一样,那婆子也笑道:“可真像大爷你,得!他爹在这,还是叫爹抱着,我老婆子这一身可脏得很……”
说着就把那娃娃要作势递给杞翎,纪翎不由一笑道:“老太太,你可弄错了,我也是住店的,和那姑娘压根就不认识,可别胡说……”
这老太婆闻言不由一怔,张嘴了半天,才啊了一声,纪翎用手摸了那孩子脸一下,他那吹弹可破的**脸上,征微掀起了天真无邪的笑……这才是世界上,最真!最甜!最纯洁最无私的笑容。
纪翎不由点了点头道:“好乖的孩子……老太太你快把他抱进去吧!别受了凉!”
这老太婆咧嘴笑着,推门进去了,纪翎不意间见门开处,在门上挂着一口长剑,垂着杏黄剑穗,果然是一侠女,心内虽好奇,但因限于礼教,不便往人家姑娘房里乱看。
想着回到房中,关上门,见方凤致睡得还挺熟,也没惊动他,心想这小子,本来在家是养尊处优,这几个月随自己漂零江湖,苦可吃大了,难得他小小年纪,居然毫不畏苦,一心惦念着学武,似此意诚的小孩,可也真不容易。
心想自己回山后,一定要好好的苦心传授他一身本事,也不负雁红所托。
猛然又想到,这隔室女人也是女扮男装,也是个会武的,倒有几分和雁红相似……这女人太可怜了,旅道产子,竟连她丈夫也不在身边,孤单单一个女人,带一个小孩,唉……
想着他就上床,睡了一会,外面也渐渐静了,又恢复了安静。
隐听见那隔室婴孩在哭,那少女用手在拍他,口中却连哄带泣道:“儿啊……你可害死我了……娘这一辈子怎么去见人?……你狠心的爸爸……”
说到此竟听着那姑娘哭成一片,边哭边泣道:“你那狠心的爸爸……他丢下我们不管了……他又和别人好了……儿哟……我可怜的孩子……你可怎么见人?你姓什么呢?”
那声音凄惨动人,纪翎听得在床上展转翻覆,心中好不难受。
那少女边泣边诉,声音又低,纪翎虽勉强听出她说的话,可却没仔细分辨那声音,否则他定会大吃一惊。
就这么一夜过去了,纪翎方一起身,方凤致也醒了,又说肚子饿了。
纪翎忙叫来伙计打水洗脸,那伙计就是请他娘接生的小二,一进门叫了一声:“相公早!”
纪翎笑点了点头道:“昨夜麻烦你了!那姑娘夜里还好吧!”
这店小二一缩脖子道:“这姑娘一定是个女侠客,真了不起,昨天夜里生了孩子,今天天不亮就起来了,给柜上要了个小竹篮子,垫上被子,把那小孩放在里面,上马就走了!”
纪翎一听吓了一跳,惊道:“什么?她走了……昨天才生,今天就走了?”
这店小二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这姑娘可真凶,还带着宝剑,谁敢不叫她走?不过她走的时候,倒问了柜上,问大爷姓什么?真个的我们还忘了问大爷的姓呢!”
纪翎不由皱了一下眉道:“我姓纪,她还说些什么?”
这店小二又道:“她说她永远谢谢大爷,本来想见见大爷,只是还要赶路上山,所以没有惊动大爷,叫小的代她谢谢,唉……”
纪翎也不由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给柜上多留些钱,想等这姑娘满月再叫她走,却不知一大早她竟走了……”
那店小二远道:“大爷!这位姑娘长得可真美透了,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只是脸上碰了一道疤,真可惜!”
纪翎不由叹了口气,遂道:“好了!我们吃点东西也要走了!”
这小二才答应着出门,二人随着下了楼,忽见那黑三由另室出来,一见面就叫道:“喂!相公等等,有好事情……”
纪翎不由一怔道:“有什么事?”
这黑三笑着跑近,探一手入怀道:“这才是相公好心有好报呢!昨天不是那个生孩子的姑娘吗!人家才是财神爷呢!”
纪翎不由急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这小二由怀中掏出一个大信封,递到纪翎手上道:“这银子,是那姑娘叫我亲自转给交相公的,另外还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嘿!真大方!”
纪翎不由一怔,心中方暗骂了一声:“你也未免太小瞧我纪翎了,我为你帮忙,乃是侠义之搴,你却送我银子……”
正想说不要,无意间见那大信封上,一行四个大字,顺化钱庄:纪府票。
不由当时一惊,心想这不是我们家的钱么?想着把那钱抽出一看,见是一张四百两银子的庄票,下面画押的签章,却是自己亲手的签名,不由陡然一惊,啊的叫了一声,大叫道:“快给我带马,那姑娘往那去了……快!快!”
方凤致还道:“师父还没吃饭呢!”
纪翎不由急道:“傻小子!那姑娘就是李雁红呀!就是到你家的李大哥!还不快追!”说罢,满脸焦急,拉着方凤致就往外跑!
这小二才答应着出门,二人随着下了楼,忽见那黑三由另室出来,一见面就叫道:“喂!相公等等,有好事情……”
纪翎不由一怔道:“有什么事?”
这黑三笑着跑近,探一手入怀道:“这才是相公好心有好报呢!昨天不是那个生孩子的姑娘吗!人家才是财神爷呢!”
纪翎不由急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这小二由怀中掏出一个大信封,递到纪翎手上道:“这银子,是那姑娘叫我亲自转给交相公的,另外还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嘿!真大方!”
纪翎不由一怔,心中方暗骂了一声:“你也未免太小瞧我纪翎了,我为你帮忙,乃是侠义之搴,你却送我银子……”
正想说不要,无意间见那大信封上,一行四个大字,顺化钱庄:纪府票。
不由当时一惊,心想这不是我们家的钱么?想着把那钱抽出一看,见是一张四百两银子的庄票,下面画押的签章,却是自己亲手的签名,不由陡然一惊,啊的叫了一声,大叫道:“快给我带马,那姑娘往那去了……快!快!”
方凤致还道:“师父还没吃饭呢!”
纪翎不由急道:“傻小子!那姑娘就是李雁红呀!就是到你家的李大哥!还不快追!”说罢,满脸焦急,拉着方凤致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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