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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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八月十四,大哥也早已回转。中秋节这个在现代除了满大街的叫卖月饼,已感受不到丁点文化气息的传统佳节在这个时空却是丰富多彩得很。所谓“秋暮夕月”,不光要迎寒还要拜月,以此迎接秋收的到来和祈求家人平安。
“九妹,明儿个中秋节,大哥和公主巳时就得进宫了,原本还想带你去小镜湖赏月来着,怕是不能了。”大哥一脸歉意道。
“没事,我和八哥一道去好了。”想想明天可以去湖边放灯还是挺兴奋的。前两日就托心竹帮我做了两个灯,一个孔明灯,一个“一点红”的河灯,我在上面画满了犬夜叉和杀生丸,花里胡哨,煞是惹眼。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准备好了,就待明晚一放惊人了。
“老八他明日要在虎威营值守,亥时以前恐是赶不回来。”
不会吧?穿来之前的中秋节基本上都是和老爸老妈一道过的,上了大学,中秋节回不了家,可也有小婕那一大帮子狐朋狗友陪着,到这说来也排行老九了,可这团圆节倒变我独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了?
大哥看我有些发怔,脸上抱歉之色更浓。
“九妹,是大哥考虑不周,早知如此,就该派人送你回临江和师父、三弟他们聚上一聚。”
“大哥言重了,今日市集之中必定是人挤人,也没啥热闹可看,不如过几日,冷清些逛得自在。临江那么远,往返要好些天,为我一人,让护送的人过不成中秋那反倒不美。”我违心道。从小就喜欢看热燥,更想念四展堂的人,可惜一个愿望都实现不了。
“九妹确是长大了,比以前懂事许多。”大哥赞道,看向我的眼睛满含笑意。
许是大哥和安庆俩口子对我一光杆司令独过中秋心生怜悯,进宫前吩咐厨房给我准备了丰盛的菜式,看着满桌美食,突然觉得缺点什么。嗯,良辰美景,该有美酒相伴才对,想到这里我问向小蝶道:“府里面可还有酒?”
“有是有,可酒窖的钥匙在厨房的张妈那收着呢,今儿歇得早,这会她怕是已回家过节了。”小蝶想了想回道。
“那我现在出去买。”不喝点酒多没气氛,我拔腿就往门外走。
“姑娘,还是让小蝶去吧,您在这等我一会。”小蝶急道。
“不用,今日街上人多,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多不方便,我换上男装,去去就来。”
中秋的市井之中果然热闹,鳞次栉比的商铺排场大的换了新匾,小些个的也重用红绸装饰了门面,还有好多摆摊卖灯烛、吃食小玩艺儿的,未到天色全暗,满街已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派升平气象。
沿途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竟忘了是来买酒的了。不知不觉走进一条狭长的小巷,听到几声犬吠,我循声望去,不远处正插着一面酒幡,有些破旧的旗帜在明亮的月色下显得格外落寞,敢情是个小酒馆呢,既来了,就在这沽点酒回去罢。想到这里,我快步走过去。
“喂,有人吗?”走进这间小店,四下张望,却发现空无一人,我出声叫道。
“店家,沽酒。”看柜台上的茶壶还冒着热气,应该有人在,我又大喊一声。
这一喊不要紧,居然从侧门窜出一条高大的黄狗,我有些慌神,正要向门外退出,黄狗已“嗷嗷”叫着向我扑过来,本能地伸臂挡了一下,一阵剧痛袭来,已是疼得龇牙裂嘴,居然被这恶犬咬了一口。额滴神!胳膊上两排交错的牙印,都出血了,不会得狂犬病吧?我心中正在哀号,却见这恶狗跟疯了似的又向我扑来。急怒不已,我飞起一脚向狗脑袋踢去,只听这畜牲中招“呜”地叫唤了一声竟倒在地上不动了。
“你这娃儿,为何将我家的大黄给踢死?”八成是听到外屋动静,从侧门走入一身着粗布衣服的老头,眼见他家的大黄一动不动,急得蹲下身抚着恶狗向我嚷道。
“我来沽酒的,是你家狗先窜出来咬我,你们不把它拴好,让它伤人,我还没找你们算帐咧。”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挽起衣袖露出鲜血淋漓的胳膊给老头看。
“这……是小老儿对不住了,公子你别报官才好。”老头闻言一脸惊慌之色。
“不会啦,算我倒霉好了。”报官顶什么用,弄针狂犬病疫苗打打才保险。想不通在这里为什么偏跟狗犯冲,上回阿九落水就是拜恶犬所赐,换作我,一样不招待见。
“多谢公子海涵,不如小老儿这就将大黄拾掇干净了,烧一碗给您带走,再沽上半斤女儿红,给您赔个不是。”老头见我不与他计较,感激不尽道。
听老头说完,我已是满头黑线,这酒菜代价也太大了吧,被咬一口,才这点赔偿。不过吃些狗肉解解气也是好的,于是一口答应道:“那好罢,我坐这等一会。”
“公子,您请坐,半个时辰就好。”老头将我让到桌边,添了一壶热茶神色殷勤道。
从怀中掏了块帕子将手臂草草包扎了下,搬条长凳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苦等佛跳墙。不经意间却瞥见巷口一人,正左顾右盼地行来。

看着来人走路的样子,我嘿嘿直乐,待走近一看,居然正是南靖!我大笑着和他打招呼:“我当是来的哪位大官呢,原来是南相爷,中秋佳节,南相独自一人来这简陋的酒馆作甚?”
南靖未曾防备竟被人认出,定睛看了我一下,捋须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是阿九你这鬼灵精,本相的装束可象是大官吗?你又如何会在这里?”
上下打量了南靖几眼,他今日穿了件很普通的石青细布长衫,外罩弹墨色衽袍,头系东坡巾,倒是一副穷夫子打扮。我朝向他的发髻努努嘴:“相爷戴着帽子,怎么看怎么象是大官呢,阿九专在此等候打秋风来着。”
南靖神色大奇:“本相的帽子在哪?”
看南靖中套,我忍不住拍手笑道:“相爷进这小巷左顾右盼的,可不是担心翅帽戳到巷壁?若不是大官,寻常百姓可会如此?”
南靖闻言也是抚掌大笑:“好个刁钻的丫头!”
与南靖言谈正欢之时,突然闻到一阵扑鼻的肉香,这代价惨重的佛跳墙这么快就烧好了?我大喜回望,果不其然,那老头已一手提壶酒,一手拎个竹蔑笼子出来了,正是香气四溢的发源地。
“小公子,这肉和酒,老身已帮您准备好了。”老头一脸讨好之色道。
“谢了,老人家。”我惊喜地伸手接过。
“阿九倒是识货,你怎知这小店的女儿红是全梁城最有味的?”南靖笑道。
“阿九哪懂那许多酒经,误打误撞罢了,相爷莫不是专程来沽酒的?阿九来作个东道,到我大哥家同饮一杯可好?”我脱口而出道。自当日城门一别,许久未见,对南靖没来由的生出一些亲近之意。
“公主和驸马该是进宫过佳节了罢?”南靖突然问道。
“可不是,只剩阿九一人,无趣得紧。”我颇觉落寞答道。
“阿九和本相倒是同为天涯沦落人,这儿离本相住处不远,不如一道去我那如何?”
“好啊,当日进京时,相爷就说要请阿九客的,这秋风可是打得巧!”我笑着说道,心下却有些疑惑,这南靖位及人臣,怎会一人独过中秋?是他家眷不在身边?还是他竟一直单身?
丞相府邸的门头和驸马府比起倒不见得矮些,花厅的规模甚至要比大哥家大些,只是陈设更简朴古雅,比起驸马府的富丽堂皇,我倒更喜欢这里多一点。
晚席设在后花园的凉亭,石桌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家常荤素,幸亏我这还有份血泪换来的佛跳墙,要不真是寒碜得紧。
“阿九,你可知这花雕酒为何又唤作女儿红?”
“知道,浙江人生女儿的时候把酒酿好了埋那,等嫁女儿的时候再挖出来请客嘛!”我一边大嚼着狗肉一边答道。心中暗自佩服这浙江人的生意头脑古代就如此发达,生女儿的时候酿些米酒,埋个十几年就成佳酿了,拿来招待宾客既省钱又有面子。
“是啊,女儿红是我们绍兴人生女嫁女的必备之物,生男孩也酿酒,等男儿长大中了状元时取出来宴请宾朋,称作状元红。”南靖目视远端缓缓说着,神情若有所思,像是沉浸在一场久远的回忆之中。
原来南靖是绍兴人,鲁迅的同乡啊,人说“士比鲫鱼多”的名士之乡,我不禁赞道:“这个风俗倒是有意义得很,要是一家人能把这状元红和女儿红都出齐了,可真是生平一大得意之事!”
“是啊,确实是人生快事,可惜本相只饮过这状元红,却无缘饮到女儿红。”南靖神色遗憾道。
不会吧?生女儿可比中状元要容易多了呀?我心里小声嘀咕着,嘴上却道:“相爷有福之人,还有机会的呵呵。”
看他年龄也不过四十余岁,这年头达官贵人都是三妻四妾的,指不定哪天再生个女儿,就算没生女儿,还有儿子吗?嫁孙女时不一样有得喝?这人聪明成这样,怎么偏偏这么简单的事情绕不明白呢?
“也对,阿九,你我甚是投缘,你师父与我也是知交,不如你认本相作义父可好?”
冷不防南靖突然出声,嘴里含着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我陈佳木有这么吃香?居然当朝丞相会看上我,有意收我作义女?转念一想,这可不成,当他义女,可不就要守那劳什子的礼教规矩,装什么大家闺秀?脑海中浮现出魏王府赛巧会上的一帮莺莺燕燕,额滴神!那不是和孙悟空被如来佛压五指山没什么区别?不行不行,会出人命的。看着南靖期待的眼神,心中又些不忍,一下支吾着竟说不出话来。
“阿九,你可是不愿意?”南靖已面露失望之色。
“不是!不是!”我连连摆手顺嘴瞎掰道:“阿九命硬得很,克家人的,不敢鲁莽答应,还望相爷体谅。”希望阿九在天有灵不要怪我才好,不过这阿九从小父母双亡被师父收养,好象是有点苦命呢。
“是这样,阿九,你属相为何?”
“啊?”我属什么的?好像还真没研究过介个问题唉!“阿九明年就满十五了。”
“癸丑年的,该是属牛。竟会是这样巧……”南靖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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