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北疆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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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店附近就有个邮局,在这种网络时代,我仍然想象着袁朗拆开信封,静静阅读的样子,窗边洒落的夕阳,柔和的轻抚在他肩背上,如同我伸开的双臂,细腻的拥他入怀……
一个月后袁朗打来电话,笑得喘不上气:“老婆,你给我写的信成了队里的情书标准模板,大家一致决定,以后找女朋友先让她写信,写得不到位的不予考虑。”
我一下脸就红了:“我的信,你给他们看了?”
“A大队来往信件都要检查的,你的信我一次要收到好几封,跟日报一样准时。就是我太没面子了,这帮家伙说你的字写得比我好。”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我没写什么过分的夫妻**,否则这脸丢大了。
“那我以后怎么办,我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不写信我会憋死的。”
“没事,想写就写。”
“可有些话它不能让别人看见。”
“那你就攒起来,在电话里给我说。”
“老公,我现在就有话想跟你说。”
“说吧。”
“老公,我……我想听你喘气的声音……”
电话那头没了回音,我依稀听见袁朗的鼻息,开始加重。
“再等一等,到时候你不回来,我就过去。”
“我等你!”
我继续自己的工作,管理、销售、审核、培训……转眼过年了,袁朗没有等到他说的假期。我不急,我早就知道自己人生的大半时光会在等待中度过,等着自己牵挂的那个人,想象着他在千里之外的样子,于我,也是一种幸福。
大年三十那天我不值班,下午我赶到吐鲁番,帮婆母包饺子。这边过年时不象口里那样隆重,晚饭买了些熟食,开了酒,饺子热腾腾的出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家里的座机响起,来电显示上是星号,大姐接听:“喂,袁朗?”满桌的人蓦的回头。话筒传给婆母,传给公爹,大姐一家也说了几句,我最后接过来。
“大队开通的平安电话,每人三分钟,没时间了,蓓蓓,听着……啧”电话挂断前传来队员们的哄笑声,我微笑着,思绪穿过窗外纷飞的雪花,飞到我魂牵梦萦的A大队,飞到那个会在电话里亲我的人身边。
租住的房里没安电脑,我觉得没必要。袁朗回家后第一时间会给我打电话,每到这时,我就后悔不能视频。
在被窝里握着话筒撩拨老公是件很开心的事。
比如我会偶尔的呻吟几句给他听,然后强忍着笑听他说:“老婆,你睡吧,我去冲个冷水澡。”我就笑得满床打滚。
比如我会一本正经的问:“袁朗,你哪只手的茧子比较多?”他回答:“右手吧。”我大笑:“好了,我明白了,你究竟是哪只手同你有超友谊关系。”
这样的生活我慢慢习惯了。
袁朗说到了新疆要去看看天山。
天山!我脑海中闪出一个又一个侠客的身影。这就是小时侯上课偷看武侠小说的后遗症。
一个人旅游本来是件很爽的事情,但我没这个时间。五一节后我跟了一个一日团,去了天山。
我们坐着缆车上山,五月的天山,背阴处还有皑皑的积雪,我把风衣裹紧了一些。
下了缆车,又步行。山区长大的我并没觉得有多么美妙的风光。上山的路忽的一拐,眼前出现一个大湖,湖边的群山掩映在悠白的云雾中。我走到湖边的山石上,一棵老树斜斜的伸向湖面。
湖岸边停着游船,有游客在岸边撩水照相。
我看着水面的袅袅雾气,想都不用想,这湖水会是怎样一种温度。冰水混合物温度为零,上初中时就学过。
我转身去高地上的小摊上买零食,要补充热量。
身后传来惊呼,我回头。好家伙,在岸边照相的掉了一个下去。岸边的人去拉,拉不到,却又不敢下到冰冷刺骨的水里。我巡视四周,想找个长一点的树枝、木棒之类去帮忙。只听下面人声更喧杂了,原来有两人跳了下去。
看两人一阵扑腾,把落水的人推上岸,旁边的人七手八脚的把他们也拉了上来。有各自的伙伴跑去高地上的店里租了军大衣,给他们围上。看救人的这几个,军裤上还滴着水,嵌着红边的军裤,是放假出来玩的武警。
我望着他们,同A大队的小吴小许一样年纪,笑容间恍惚还有些稚气未脱,可就是他们,无论远在国境,还是近在身侧,只要那熟悉的军装出现,就让人觉得安心。
袁朗,有这些优秀的孩子,你欣慰吗?
又是一个雪花飘扬的11月,我给北京总部打了报告,希望能调回去,这两地分居算怎么回事呢。
下午三点,接到袁朗的电话。
“什么?你在火车站?你在乌鲁木齐火车站?又A我吧?”我以豹的速度冲出门,打了一个车,如离弦的箭般赶到火车站。
出站口外,一个侧对我的身影。我谨慎的,带着一丝的不确定,走近。
他张望着,望过来。
瘦了,黑了,脸上还带着旅途的倦意。但是那双眼睛,梦里也不会忘记。
他望着我微笑,眼光比冬日的阳光更温柔。袁朗,别这么看着我,你一个眼波流转,我心中已是春夏秋冬,花落花开…
袁朗看着我,眼里似笑非笑:“头发剪了?”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发脚:“嘿嘿,懒得打理。”

“挺好,挺精神。”
提起地上的包,上车回家。
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我顺手在小超市里买了一双大拖鞋。
开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给袁朗冲了杯速溶咖啡:“不是什么好牌子,自己平常喝的,先将就着,呆会我去买你爱喝的……”
袁朗双手捂着杯子,升腾的热气笼罩在他脸上:“不用了,我这次是顺路过来,可以呆3天。”我一呆:“顺路?”转念一想:“开会?交流学习?还是请你过来帮忙削南瓜?”
袁朗笑笑:“不该问的就别问了吧。”
我故做蔑视的“哼”了一声:“谁稀罕问。”
我坐在他旁边,观察……
袁朗微笑着让我看个够:“看完没?”
“干嘛?”
“坐了一天多的火车,我洗洗脸。”
袁朗从洗手间出来,我正在拉窗帘。
“想干什么坏事呢,大白天的拉窗帘。”袁朗一脸心知肚明的问我。
我被识破诡计,有点脸红。
“累吗?”
“火车上睡过了。”
“饿吗?”
“现在不想吃。”
“那现在……”
“现在,抓紧时间办点正事!”
“那还等什么,赶紧吧!”
…………
卧室的地毯上,乱七八糟的扔着两人的衣服。一年多没见,熟练的手法,却没有了战栗的感觉。很快就结束了,仿佛完成任务一样。身边这个应该最熟悉的人,为什么这么陌生呢?还是我根本在做梦?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我在心里勾画了千万遍,越看越不象他,如同经常写的那个字,有一天突然发觉越写越不对。
屋里很暖和,袁朗将长裤套上,起来喝水。
我看着他穿迷彩裤的背影,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令人心颤的性感,真的是他,是我的袁朗,他真的在这里。
袁朗坐到床边,揉揉我的头发:“我的长发蓓蓓变成短发美女了。”
我仰头看着他:“不习惯?”
“有点,看看就习惯了。”
我蹭过去,把头放在他大腿上,他的军裤上淡淡的烟味,若有若无的机油味,连同布料的质感,令我有迷醉的感觉。
我闭着眼睛说:“饿了,吃羊肉串去吧。”我听出他心里在笑,抓饭、拌面、羊肉串,他的家乡饭啊。
青年路路口的抓饭店外,烤肉的架子上挂着一头剥洗干净的绵羊,无烟煤燃得正旺,两个维族小伙正在忙活,切肉、烤肉。
我跨进店里,招呼:“一个抓饭,一个拌面,二十个烤肉!”自己抓了茶碗,给袁朗倒上。
红茶,带着一股奇异的果香。袁朗笑:“你已经成半个新疆人了。”
怎么说呢,袁朗?因为你爱吃,所以我爱吃。
平时我吃半碗抓饭就到量,所以此时我基本上是看袁朗吃。久违的家乡口味,看他身心都沉浸在进食的愉悦中。
晚上我终于平复了心情,开始享受这天降的幸福。我轻轻用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嘴唇在他干爽柔和的唇上划过,再划过。他将枕头垫高了一点,把被子往上拉,盖住我的肩,闭上眼,任我蜻蜓点水般将他的唇咬起来,再放下。
“明天我回趟家,晚上回来。”
“好啊,要我一块去吗?”
“天寒地冻的,下次有机会再一块去吧。”
“那我明天上班。”
“后天我买机票,大后天走。”
“行……”我继续做自己的功课。
第二天一早,我上班,他赶车,打车去车站的时候,我指给他看我工作的地方。
“我把咱家钥匙搁门卫室了,你要回来得早就自己开门回家,听见没?晚上见!”
这一天中午,雪越下越大,公司有点突发事件需要处理,到晚上10:30,还没接到袁朗的电话。我收拾好东西下班。大门拉开,风雪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我晃晃脑袋,拉过羽绒服的帽子,把头盖住,顶着风和雪粒子往家走。
路上,积雪已经没过小腿,踩上去发出咕吱咕吱的响声。远处有人走过来,大概也是下夜班的吧,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我埋头前进,一个绿色的身影停在我面前。我茫然抬头,军帽下袁朗的笑脸。
他解开军棉大衣的扣子,转到我身后,将我裹到大衣里。我的背脊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两人如联体婴儿一样,左脚,右脚的向前走去。
这个雪夜里,袁朗呼出的热气融化了漫天的雪花。
去机场得转车。公交车上的暖气呼呼的冒着热气,缩在最后一排座位的角落,我拉着袁朗的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我要记得这一刻的感觉,记得他的宽厚的手掌握着我的感觉。袁朗轻轻笑了一下,把我的手拉过去,两只手握着。我把头靠在他肩上,军大衣的质感舒服得令人流泪。
换登机牌,入闸。我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回到家里,我拨通总公司的电话。
“曹董,我来这边一年多了,该拟的程序拟了,分店也上正轨了,我想调回总部……”我第一次这么言辞恳切,甚至,有点低声下气。
大概是盛老大在那边也吹了风,董事会那边松了口,但我回去的条件是年终任务加5个百分点,任务提成减一个百分点。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牙都咬碎了:“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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