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周知府欲纵故擒 高尚书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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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董九被捕快们明查暗访后逮个正着,押上大堂,一顿木板打了个半死,又见李四已招,不得已也招认了毒死丝绸朱、米仓梁之事,画供之后便押入了死囚牢。单说这高恶少,在家中正悠然自得地等候李四的好消息,却不料闯入几个捕快,不容分说便给上了绑绳。高家的家奴们待要阻拦,见捕快们如狼似虎一般那个敢上前来,且庄主高庆有又不在家,故此眼睁睁地看着捕快们将高少爷带走。
周知府见高恶少带到,审也不审,便吩咐押入牢中,并暗下吩咐牢狱官给予特别关照,之后便退堂回府。
高恶少的父亲叫高庆有,共是兄弟二人。在朝当户部尚书的高庆发便是其亲弟,早年科考中了探花,被留任京官,因其善于溜须拍马,精于权变,故此仕途得意,接连高升,一直升到了户部尚书。高庆有依仗其第第的权势,巧取豪夺,投机经营逐渐也成为东昌府数得着的富户。捕快们去他家抓高恶少时,他去临清洲办事,并不在家。回家后听说儿子被捕快门抓走,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去府衙打探消息,看儿子因何事被抓。一会,探信人回来,将情况一说,高庆有又气又急,气得大骂这个败家子,竟然背着自己惹这么大乱子,弄出了二条人命;急的是怕知府将儿子判个死刑,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这么大的家业不就全完了吗?
晚上,他让老婆将柜子里放着的约有拳头大小的一只金鼠拿出揣在怀里,然后让仆人们抬着轿直奔周知府住宅。来到大门前,从轿里下来,从兜中掏出两块银元,递给把门的守卫,陪着笑脸道:“差爷,烦请往里通报,就说高庆有求见。”门卫笑嘻嘻的嘴上说道:“不好意思,让您老破费。”随手将银元装起,转身向里走去。
功夫不大,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随门卫出来,满脸堆笑,道:“知府有请!”高庆有一拱手道“多谢了!”便跟随管家走进知府院里。
进了屋,二人却早就认得。知府站起身来,寒暄过后,分宾主坐下,管家斟杯热茶放在高庆有面前便退了出去。高庆有开门见山、小心谨慎地赔礼道歉:“都怪老夫平日教子不严,给周大人添麻烦了。”周知府摆摆手,故意长叹一声,语气很重地指责道:“唉!按说你这书香门第,公子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主使李四毒死了两条人命,这可是死罪啊!”高庆有一听儿子得判死罪,急得满头大汗,忙从怀中掏出那只金鼠放在桌子上,不停地点头哈腰:“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周知府法外施恩,高抬贵手,但能将我儿开脱无罪、释放回家,高庆有今生今世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就连我在京做尚书的弟弟也会感激您的。”高庆有故意将其弟弟抬出,用意很明显,他心想我这里既有厚礼,又有人情,想你周知府不会不给面子吧!
周知府看看桌子上闪闪发光的金鼠,内心暗自高兴,面上一表正经地道:“老哥快将此物收起,我那能要您的东西呢?若不是我念及与你的交情,早就将少爷定成死罪了。现在还未宣判,少爷在狱中也不受罪,我已经吩咐狱官好好照顾他,您不必过于挂心。”
见高庆有满脸不再诚惶诚恐,慢慢地变的高兴起来,周知府又故作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唉!俗话说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少爷这案子明摆在那里,我也是犯愁啊!我若是判的重了,对不起您;若判的太离谱了,怎么向众人交代?万一被人告我个渎职罪,我这头上的乌纱恐怕就保不住了!”
高庆有千恩万谢,又说了许多好话,恳求将儿子从轻发落、最好能开脱无罪。周知府将头摆动的像个拨浪鼓,慢声细语地道:“老兄,这案件实在太严重了。容我再想想办法,免去少爷的死刑,尽量从轻定罪,也许能够做到,但释放回家,我可没这胆量!”高庆有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此事只能到此地步,便起身告辞。周知府亲自送出大门。
高庆有回到家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想,周知府答应从轻定罪,但具体从轻到什么程度呢?自己心里没有底。即便免去死罪,判个十年八年的,或者发放到边疆从军,就我儿那娇贵的身子,能受得了吗?不行!我还得赶快派人去北京,找我老弟亲自出马,不由你周知府不放人!
次日一早,高庆有修书一封,派家人高六,骑一匹快马直奔京城。北京距东昌府八百多华里,高六快马加鞭,晓行夜住,第三天上午便赶到了皇城北京。
来到了尚书府大门前,让门卫通报,就说老家来人了。不一会,管家出来,与高六原来就认识,老远就打招呼道:“六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高六道:“家中出了点小事,大老爷让我来找二老爷,不知可在家吗?”管家道:“尚未散朝,也快回来了,快进家吧!”说着来到近前接过高六的马匹,将高六领进院内。
高六先拜见了老夫人,问侯请安后,便把高少爷的事说了。老夫人也是吃惊不小,有些生气地道:“大哥也真是的,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也不管好,惹出这么大乱子。”正在说话之间,高尚书下朝回家,高六连忙给尚书请安。高尚书一边脱朝服,一边问:“六儿,我哥嫂都好吗?这次来京可要多玩几天。”高六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有闲心来玩,大老爷及老夫人都很好,只是少爷出了点事,大老爷让我给您送信来了。”说着,从怀中将信掏出,递与尚书。尚书将信打开,仔细观看:

庆发第:
你侄纵人下毒,致死两条人命,现被押入死囚牢。望第务必于百忙之中抽身返乡,面见知府,否则,你侄性命难保。十万火急,越快越好!
兄:庆有书
高庆有故意在信中将情况写的严重些,以便引起弟弟的重视,早回老家,为自己儿子求情。
看罢书信,高尚书微微皱起眉头,又详细的问了问高少爷一案的情况,对高六道:“六儿,让管家领你下去吃饭、休息,明日一早赶回去,对我哥说,让他不必挂心,我给皇帝告个假,这几天一定赶回去。”
次日一早,高六辞别尚书、夫人,便往回赶,回到东昌府,将尚书之话一说,高庆有方才放下心来。
再说高尚书,次日早朝,以家兄病重为由,请假二十天,乾隆帝准假。高尚书回家之后,将事情安排妥当,第三日一早,便带领十多个亲随,乘一条大船沿京九运河直奔东昌。船头高悬杏黄旗,上书“户部尚书高”五个斗大的金字,亲随们在船头耀武扬威、鸣锣开道。过往船只见是尚书的官船,皆纷纷让道,故一路颇是顺利,只用了四天的时间便到了东昌大码头。
高尚书弃船上轿,亲随们手执“肃静”、“回避”的大牌子,在前开道,故意从东昌府衙门前经过,饶了一大圈子才奔往高府。
高庆有一见弟弟到来,转忧为喜,令家人张灯结彩、大摆宴席,为高尚书接风。整个高府热热闹闹,一扫几日来的沉闷气氛。
周知府此日因事在家,没有去府衙。晚上便知道了高尚书回家的消息,心里惴惴不安。心想,前几天高庆有前来求情,我许给他儿子从轻发落,准是他心里不够底,去京城将尚书搬来,也为这事。幸亏我早留了后路,将高少爷临时关押起来,并未审讯、判决,等的就是高尚书来人或来信求之与我,我便卖他个人情,将罪名往李四、董九身上一推,便把高少爷给放了,没想到高尚书果真亲自来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高府派人拿着尚书的名帖,请周知府晚上去高府赴宴。周知府早有准备,天一傍黑,便带着备好的礼品,坐着轿子直奔高府。见到高尚书,周知府连忙施礼,道:“下官不知尚书大人驾到,姗姗来迟,请勿怪罪!”高尚书上前握住周知府的手亲热地道:“我们都是同殿之臣,何必客气。倒是老夫家居此地,还需父母官多多关照。”周知府忙道:“那里、那里,都是下官照顾不周,还请尚书多多指点。”二人相互寒暄了一番,方才携手步入宴席。
宴席之上皆是东昌府的名人绅士,见二人进来,皆起身施礼,二人点头示意,便靠着在上首坐下。高尚书讲了一通京城的轶闻趣事、最新消息、及朝中一些当权人物,众人全附耳恭听,佩服的五体投地。周知府知他故弄玄虚,表面上也是不断的恭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尚书拉着周知府的手,来到内屋,低声道:“老夫这次还乡,其中原因,想你也是知道的。我老哥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望老弟看在我的面上,设法将其开脱无罪才是。”周知府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道:“实不瞒尚书,令侄这案子很棘手,现在李四、董九一口咬定他是幕后主谋,并涉及到两条人命,我乃不得已才将他抓起来,在狱中也并未让他受罪。现在既然您说了,我想等避避风头,将李四、董九供词加以改动,将罪名向二人身上一推,便将令侄开释回家,不知您老是否同意?”高尚书一听十分高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拍着周知府的肩膀道:“如此说来,真是难为周老弟了。回朝后我一定在皇帝面前保举老弟,老弟前程可喜可贺啊!走!老夫敬你三杯,略表敬意。”说着拉着周知府的手,走出内屋,入席坐下,便要给周知府斟酒。
周知府慌忙站起,受宠若惊地道:“怎敢劳您老大驾,岂不折杀下官!还是下官陪尚书同饮三杯。”便往尚书手中去夺酒壶。高庆有见二人从内屋出来如此高兴的样子,知道二弟已将事情办妥,更是是高兴,一把将酒壶抓在手中,道:“周大人,在我家我是主人,怎能让您斟酒。”说着高庆有为二人连斟三杯,二人便连碰了三杯。众人尽情畅饮,直至深夜,周知府才告辞回府。
等周知府走后,尚书将周知府所言一说,高庆有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四平八稳地放下来。心想,看来还是官比钱管用。我一个小金鼠,只换得我儿从轻发落,而二弟一来,知府便答应放人。
就这样在轻描淡写、酒杯交错之间,高少爷便万事大吉了。次日,周知府又在内宅大摆筵席,为高尚书接风洗尘,并赠送了大量礼品。十天以后,李四和董九被斩首示众,而高少爷却平安无事,返回家中。又过了一个多月,周知府果然高升调离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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