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李小姐染病在闺房解铃还需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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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姐回到家中,兴奋异常,只想到帕子传书,将自己的心意及住址告诉了意中人,便大功告成,此后二人便能经常见面。岂知,李小姐高兴过后仔细思考,灵光乃一僧人,怎能谈婚论嫁呢?可明明佛祖谶语中却言及这是前世姻缘,只是颇费周折一些。小姐冥思苦想,终也没有好办法,又不能对父亲言明,便开始惆怅起来,慢慢的心灰意懒,茶饭不思,最后竟卧床不起。
李员外老伴去世多年,膝下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父子相依为命,自然是特别地挂心。心想,原本天真活泼的女儿,为何近日一直愁眉不展,默默寡言以至于染病在床呢?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故而李员外几次试探地询问小姐,小姐因觉得难以启齿,只是不说。李员外知小红整日和小姐在一起,定然知道内情,便找机会将小红叫到一边,连哄加吓唬撬开了小红的嘴。丫环小红才把去年小姐井台遇恶少,多亏铁塔寺的灵光和尚解救,小姐便开始思念灵光,以及前些日子,上元佳节小姐又私赠帕子之事,全部告诉了李员外。
李员外不听则已,一听小胡子一翘老高。心中暗骂:高恶少真不是他妈的什么东西!依仗有权有势,竟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再有此事,拼了老命也不让你!李员外更是生小姐的气,心想,俗话说女大不可留,留来留去结怨仇,此话一点不假。这姑娘从小知书达理,性格温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竟然背着我干起糊涂事来,胆大包天的与和尚勾勾搭搭。我李家祖辈忠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若真搞出事来,我这老脸往那儿搁?李员外思之再三,牙一咬打定主意,待其病情稍好,赶紧找一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算了,或者能入赘李府更好。
看着小姐一天比一天消瘦憔悴,李员外心急如火,又急又气,遍请全城的名医、巫师为小姐调治、问卜,然皆无济于事。这日,老管家想出一个主意,不如在全城贴榜,谁能治好小姐的病,赏以重金,或许能招来过往的高人。李员外一听言之有理,再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当即吩咐家人,在东昌府繁华处遍贴告示:
兹有财主李大贵之女,偶得一病,终日不思茶饭,虽经名医调治,不见好转。但有过往贤士,能将小女之病治愈者,愿赠黄金一百两,以示酬谢.。
此告示一贴出,便成为东昌府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前去一试身手者大有人在,但皆摇头挥手而去。
再说小狐仙自上元佳节李小姐私赠帕子后,方知小姐乃李府千金,就住在东关大街,故此常常借故上街从李府门前经过,希望能见到小姐,然而始终未能如愿。
这夜小狐仙实在熬不过这相思之苦,等师兄们睡着后,便偷偷地来到李府的后院墙外,翻墙而过,现出狐仙的原形,在后宅悄悄寻找,一会便找到了小姐的闺房。
小狐仙爬上窗台,从窗缝向里观瞧,见屋内明烛高照,居室虽然不大却是十分雅静,室内悬挂着名人诗画,桌子上玻璃缸内,几尾金鱼,悠然自得,徐徐游动。小狐仙暗想,难怪小姐为绝世佳人,就连居室也是幽雅清淡,令人羡慕。再向床上望去,小狐仙不禁大吃一惊,见小姐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形体枯槁,短短的几个月不见,何等丰盈艳丽的美人,竟变得如此凄惨。
小狐仙看在眼中,疼在心头,真想变回灵光和尚的样子,闯入小姐的闺房,去问个缘由,但又怕惊吓着小姐反而不美,无奈何在门口徘徊再三,最后只得叹口气出来。就这样小狐仙几乎夜夜潜入李府,在窗外**,暗自心疼,然而,始终未敢闯入屋中,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日小狐仙又来到街上,见一群人围在一起看告示,便也凑了上去。一看方知是李小姐病重,重金求医之事.小狐仙机灵一动,转忧为喜,心想,正无借口进入李府,却好天上掉下了一块敲门砖,我何不假装医师,堂而皇之地前去一探芳迹呢?
小狐仙来到无人处,用手一指两片树叶和几棵野草,吹了口法气,即时变出了一身新衣及一顶文生公子巾,小狐仙脱去袈裟,换上新衣,好像换了一个人,但见其衣冠楚楚,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儒雅大方,果然仪表不凡、风流倜傥。再一指路边的一块青砖,变成了一个药箱,小狐仙提在手中,俨然是一个杏林高手的样子。当下,小狐仙回到告示前,挤进人群中,一把将告示扯下,拿在手中,径奔李府走去。众人一片哗然,皆大眼瞪小眼,看着小狐仙的背影,议论纷纷。
老管家见又有人手持告示而来,便通知李员外。李员外见告示贴出一月有余,前来给小姐看病之人也不少,却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慢慢地也就不寄多大希望了。此时,正独自坐在客厅喝闷茶,听说又来了揭榜之人,便让带入客厅相见。
小狐仙虽多次从李府门前经过,并经常夜间潜入李府后宅,但白天从大门大摇大摆而入,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小狐仙细眼观瞧,见李府一进门迎门墙上磁瓦彩绘的是青山绿水,花池里种的是四季花卉,各式各样的鲜花开的正艳,阵阵香气袭来令人神清气爽。李府前院东西两边一边五间大厅,中间大道青石铺成直通后宅,大厅前面各有几棵大树,全是古槐,皆一搂多粗,枝繁叶茂、参天而立。小狐仙暗自感叹,好一个大户人家!
李员外站在大厅门口,一眼望去,见是一个年轻的后生手提着药箱而来,顿时就泄了气。心想,这么多阅历丰富,医术精湛的老医师都不能看好小姐的病,你一个小毛孩子中什么用?但此话又不便说出口,毕竟是自己贴告示请人家来的,怎好无礼,李员外只好勉强笑脸相迎。小狐仙早已看在眼中,心想,看不起我!要不是为了小姐,我干什么到你家下这个气。心中恼恨,表面上只是假装不知。

二人寒暄过后,分宾主坐下。李员外让老管家沏好茶水,随随便便当地问道:“请问先生是何称呼?哪里人士?用何仙方可治愈小女之病?”“本人姓胡,堠堌人士,今日来东昌办事,看到告示方知贵小姐得病。本人不敢说手到病除,但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是否治愈,还要看小姐的造化。”二人又就小姐的病情谈论了一番,小狐仙不慌不忙慢慢道来,言谈举止却是少年老成。
李员外一听,暗自佩服,原先的轻视之意荡然无存。心想,别看小伙子年青,谈起话来,却是头头是道,兴许有些门路,便亲自带小狐仙去小姐闺房。
李员外在前,小狐仙在后,一会便来到小姐房前,殊不知这儿却是小狐仙夜间常到之地,最熟悉不过了。李员外唤出丫环小红,问道:“小姐病情如何?”“病情还是那样,刚刚睡醒还在床上未起呢。”小红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让。
李小姐听说又有人来给她治病,勉强睁开双眼,却见此人甚是面熟,甚是诧异,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小狐仙走到小姐身旁,怕小姐认出自己将事情暴露,赶紧挤眼示意小姐不要出声。但见小姐病的如此厉害,不由得心中隐隐作疼,泪水涌出,在眼圈内只打转。李小姐看见,更是觉得有些异样,只好默不作声。
小狐仙拉把椅子坐在床边,让李小姐伸出右手臂。小姐的纤纤玉臂,就像去皮的藕瓜一般白嫩,只是显得有些嬴弱。小狐仙有些眩晕,颤抖着,用中指和食指轻轻搭在小姐脉门上,装模作样的为小姐号起脉来,一边强忍住泪水不敢让他掉出来。
过了一会,小狐仙平静了一下心绪,转身对李员外道:“小姐乃外感风邪、内生抑郁,二者相互交感,以至于病。我今日可与小姐先去外邪,明日再拿些汤药给小姐服下,小姐之病便可慢慢好转。只是我今日忘带黄表纸,请老人家速去买三张黄表纸,我好与小姐驱邪,小姐之病危在旦夕,不能再耽误了!”李员外一听小姐之病,如此危机,嘱咐小红照顾好胡大夫,自己赶快出门安派人去买黄表纸去了。
见李员外被支走,小狐仙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用手抚摸着小姐的玉臂低声问道:“小姐你可认识我吗?”李小姐更是惊奇,看着小狐仙疑惑地摇了摇头。小狐仙掏出帕子道:“我便是铁塔寺的灵光和尚,多蒙小姐垂青,只是无法前来与小姐相会,看到街头告示,方知小姐重病在身,故此假扮医生前来看望”小狐仙语带悲声。
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小姐听此言如雷贯耳,终日里朝思梦想之人,竟然就坐在自己身边,这难道是在梦中吗?李小姐卧床多日,已是奄奄一息,此时不知那来的神力,猛然一下就坐了起来,扑在小狐仙怀里泪水潸然而下。小狐仙将小姐紧紧抱在怀里,泪水也簌簌地往下只流。丫环小红也认出了小狐仙,眼圈一红,知趣地退出屋外。
两人拥抱着默默无语,此刻地球就象停止了运转,万籁俱寂,屋里静的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到。
太多太多的相思之苦、太多太多的要说的话,此时都无法表达,彼此感觉到的只有对方的咚咚的心跳。一切都无从紧要,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二人只有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生怕一松手二人就会永远的分离,天各一方。
片刻,屋外传来小红和李员外的说话声,小狐仙赶紧向小姐脸上猛亲一口,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然后将脸上的泪痕抹去。
小狐仙从李员外手中接过黄表纸,煞有介事地对空中拜了三拜,然后将纸点着,口中念念有词,但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烧完了纸,小狐仙满有把握地对李员外说:“我已经将外邪驱散,小姐之病不必过于担心了。我明日再带几付药来,小姐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李员外听后半信半疑,千恩万谢,亲自将小狐仙送出大门。
说也怪,李小姐自小狐仙走后,精神好转,下午便能下床在屋内走动,晚饭时竟能进一些汤饭。李员外非常高兴,心想,这大夫虽然年青,却非比寻常,只是烧了烧纸钱,小姐的病便开始见轻。
原来,小姐所患本是心病,乃思念小狐仙所致。今日小狐仙来探望她,恰似拨云见日一样,心中一片愁云被冲的烟消云散,病情自然也就好了许多。
晚上,众僧人早已进入梦乡,小狐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了。白天亲小姐的这一口是那么地香,是那种青春少女所独有的、原始的、纯真的香味,并且还夹杂着茉莉花的淡雅、芬芳。这种香味,留在了小狐仙的嘴唇上,久久不能散去,又钻入小狐仙的鼻孔,沁入小狐仙的肺腑,令小狐仙回肠荡气。
月光透过窗户,如水一样洒入僧房内,四周静静悄悄的。这时从墙外东昌湖边上隐隐飘来一阵凄婉的女人的歌声: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不让谁把心摘下
就等那个人爱呀
茉莉花呀茉莉花
……………
小狐仙听得入了迷,这歌声好熟悉呀。小胡仙依稀觉得自己的身世应该和这首歌有关,和南方的一个盛产茉莉花茶的地方有关,和一个凄惨的爱情故事有关。恍惚中小狐仙脑海内猛然闪现出草桥、杭城尼山、观音堂等几个场景,但却又像电光、雷火一般转瞬即逝。
小狐仙思考着,莫非我的前世曾为人类,而不是狐仙?不然为什么我的脑海中会出现这些景象呢?不然为什么我在娘肚子里,久久不愿出世,而见到人类方肯降生呢?小狐仙只恨自己在奈何桥旁多喝了孟婆汤,以致于今生对前世的事情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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