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禹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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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日李金鑫走后,程大牛报与白燕知道.黄姑又气又急,好不容易才与李金鑫久别重逢,不料这人性子还是这般急躁,说走就走.仔细问过了程大牛,得知他护送孙中山前去日本,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忆起往昔言谈说笑,相识情深.神思悠悠,芳心可可,尽是惦记着这个风尘仆仆,对己一往情深的李金鑫.
一个月前,得知"同盟会"的建立.师父陆搏又大撒英雄令,召集各路英雄前来上海,为壮孙中山的声势,里应外合,共襄大举.白燕自动请缨,欣喜的带着程大牛来到日本,将此事告与孙中山知道.孙中山闻言大喜,乐道:"清廷推翻有望,举日可期矣!"
白燕问及李金鑫不在,又久侯不归.心下已是不悦.待见到徐小暖挽着李金鑫出现,神态亲密,软语呢喃.心中煞时一片冰凉.又想那日你便猜到我是黄姑,却又和这徐小暖拉拉扯扯,举止不清,是故意做与我看的么?眉头一皱,一股怒火在心底里噌噌的烧起来.
女子善嫉,天性使然.古往今来吃醋的女人不少,白燕虽然手段非凡,博学多识.却也不由自主的吃起醋来.女子一吃醋,便不讲道理了.白燕想起那日徐小暖也跟在李金鑫身后,二人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明明知道两人关系非常……眉头愈皱愈紧,嘴唇愈绷越狠,愈发生气了.
她和徐小暖认识已久,见她温婉可人,天真活泼.一向很是疼爱,视之若妹.这时也想不到那般多,一双美目怒视李金鑫,看他沉默不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徐小暖年纪虽小,人却不笨.笑道:"白姐姐,你也来啦!"
白燕怒道:"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徐小暖从未见她对自己如此疾声历色,闻之一怔.见她只是盯着李金鑫,恍然大悟.凑到李金鑫身边,低声说道:"李大哥,白姐姐就是你要找的黄姑呀!"
李金鑫茫然的"哦"了一声.霍地转头,瞧了瞧徐小暖.又缓缓转过来,看向白燕.看了半晌,闭上眼睛.用手揉了几揉,睁开来就此看定白燕,一动不动了.
孙中山与杜心武暗暗好笑.见白燕也是双目直视,除李金鑫外便无旁人.几人挤眉弄眼,悄悄退下.
白燕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也知徐小暖小姑娘性子,应属无意.满腔怒火渐渐熄灭.李金鑫也是如同云里雾里,此身犹如梦中.痴呆傻立.自己当初本就不在意黄姑容貌,后来闯荡江湖日久,想及与黄姑的日子,已然明白她是易过容的.黄姑在李府住了两年,易容术虽高,但易容次数多了,总有些许不同.旁人识别不出,李金鑫这个对她心存爱慕的少年,对她的脸庞行为极是熟悉,细细思想,便即明了.
过了良久良久,李金鑫涩涩的道:"黄姑,我好想……可是你的脸?"
后面的话不说也明白,"想"字后面必定是个"你"字,白燕满心欢喜,听得他这般傻傻相问,眉花眼笑,偏又佯装生气道:"你难道就爱看我的丑模样?"
李金鑫见她雪肤玉颜,眉如春山,眼含秋水.已不是刚才那皱眉怒目的模样,精神为之一振.喃声道:"天可怜见,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白燕眼眶一红,珠泪盈然欲滴.哽咽道:"天可怜见!多宝,你……你可长大了!"
这语气,这腔调,不是黄姑还是何人?李金鑫脑袋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也开始跟著沸腾起来.话也说不利索,只是看着白燕傻笑.
徐小暖几人未曾散去.孙中山笑道:"多宝守的云开见月明,可喜可望."
杜心武也笑着说道:"不错,李兄弟寻找白燕经年,天佑好人,我革命同志里可多了一对神仙眷侣了!"
孙中山感叹不已:"多宝任侠仁义,心胸开阔.只是中华多难,清廷昏庸.热血男儿不能只痴缠于一个"情"字啊!"
杜心武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孙中山瞧着徐小暖神色黯然,郁郁不乐.轻轻拉了杜心武一把,杜心武心中明白,止住不说."
程大牛忽然大声说道:"徐师姑,你和李师叔去哪儿了?回来的好晚啊!"
"大牛,你热吗?"徐小暖冷冷地反问道.
"不热,哦,有一点儿."
"那你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吧!"说完疾走几步,抛下众人,独自回房去了.
杜心武摇头苦笑,这徒弟性情也太耿直了点,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干什么?这不找骂呢嘛!
次日徐小暖起床,梳洗之后.走到院中时,阳光已经很强烈了,她被照的有点儿发晕.李金鑫和白燕坐在走廊的石凳上,正在轻声谈笑.李金鑫表情兴奋,目光中溢满喜气.徐小暖轻轻盈盈的走过去,说道:"李大姐,白姐姐,早啊!"
"早,李金鑫大笑,故意抬头看了看太阳,好早啊!"
徐小暖低下头,脸生红云.
白燕昨日对她心生误会,很是不好意思.当下白了李金鑫一眼,说道:"妹妹,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姐姐,我修理他."
"怎么会?她是你妹,也就是我妹,我宠她还来不及呢!"李金鑫又笑.看起来极为乐意被人修理.并且很不负责任的忘记了和徐小暖大吵特吵的时候.
"我正要和你说呢,他常常和我吵架,一丁点也没有做大哥的样子."徐小暖顺着杆子朝上爬,一句话将李金鑫说的抚着下巴干笑.
白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挺起下巴,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皇,傲然说道:"多宝,跟小暖道歉."
"啊?"
徐小暖撇嘴,道:"可不敢!李大侠武功盖世,转天要收拾我还不是小菜一碟."
李金鑫和她吵嘴也不是一次两次,十次八次了.可哪次不是自己屈居下风.不过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和女子斤斤计较啊,笑着夸道:"大菜,绝对是大菜,满汉全席."
"多宝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杜心武与孙中山踱着脚步走过来.
"杜大哥,孙大哥好!"李金鑫含笑回答.
"嗯,白姑娘训夫有方!哈哈,哈哈."关系既已挑明.杜心武便拿他二人开起玩笑来了.
白燕一阵忸怩.片刻之间,从一个叱咤江湖的奇女子变成了羞答答的大姑娘.眉目中七分娇喜,三分嗔怒.把一旁的李金鑫看的谗言欲滴,直欲一亲芳泽.
孙中山笑道:"令师陆老先生不日即将在上海聚义群雄,为我臂助.多宝可代我前去申明"同盟会"的宗旨.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咱们拧成绳儿来,成事机会增益良多."
杜心武亦道:"群雄聚会,人数众多,不免有宵小之辈,清廷走狗偷偷摸摸,坏我大事.老弟你就听从陆老先生的吩咐,多尽心力,以防有乱.嗯,我师妹就与你们同去,她虽年小,武功不弱.关键之时说不定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金鑫拱手应允.私底里琢磨这老狐狸的意思,他这是怕我走后,小暖缠他啊!所以先使了一招"如封似闭",防微杜渐啊!

白燕见孙中山对心上人如此青睐,心中得意.师傅对孙中山也是尊崇有加,赞以:"国之梁材".有他为两人说合,自己还怕与李郎不能双栖**么?喜不自胜地道:"孙先生,杜先生嘱咐,自不敢忘."
转天一早,李金鑫与白燕,两名保镖,徐小暖一行五人登上回国的渡轮.孙中山与内田良平等人在码头相送.
李金鑫想说些激烈豪壮的话语.可从前所学的诗句像是全都忘掉了,只有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没想到徐小暖吐口而出的也是这句话.二人只说了半句,就被白燕一个狠狠的瞪视把下半截吞落腹中.李金鑫嘴唇嗫嚅半天,又想说些什么,转眼看到白燕又是一个白眼甩过来,无可奈何的再次吞落腹中.话都不让说是很郁闷的.李金鑫与徐小暖灰溜溜的躲进船舱.拔出飞刀,对着木板生气.
一个道:"我一刀砍你一片."
一个道:"我一刀刺你一窜."
上海,法租界.开辟于1849年.法语:LaconcessionfrançaisedeChangha&iuml,位于上海市卢湾和徐汇两区内。近代中国4个法租界中开辟最早、面积最大、也最繁荣的一个。另外三个是天津法租界、汉口法租界和广州法租界。同时也是上海的两个租界之一,另一个是上海公共租界。
法租界的统治大权,由法国驻沪总领事独揽。其下有两个重要的机构。一是公董局,主持行政事项。二是巡捕房,负责治安事项。重要职务,均由法国人充任,此外雇佣一部分其他国籍者和华人协力辅助之.年初,由于公廨错审黎黄氏案件,上海民众发生暴动,曾经围攻巡捕房.因此又增设贝当、福煦、卢湾、嵩山、麦兰、小东门六个捕房.(上海法租界直至1943年8月才告结束,历时几近百年。)
李金鑫在法租界旁的徐家汇寻了一间旅馆住下.那两名保镖用徐小暖的话说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她则随白燕去了陆家入住.
徐家汇是天主教法国耶稣会在华活动的两个中心之一,各种教会机构——圣伊纳爵堂、主教府、好几个修道院、天文台、印刷所、藏书楼、男女中学等等形成规模庞大的教会区。江苏、安徽两省的天主教都是从这里衍生而来。1861年6月29日,法租界内建成第一座天主教堂(洋泾浜圣若瑟堂)。震旦大学和广慈医院位于法租界的中心地带。在外地的天主教修会和教区也纷纷在上海法租界设立帐房,经营房地产。
白燕临走时吩咐道:"我先回去跟师傅禀报一下,下午你去买些礼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上午我师傅必定要召你相见,你可千万别再鲁莽行事."
李金鑫听她的意思是跟陆搏说出两人之间的事,然后陆搏会见自己,这怎么有点相亲的感觉?稍稍有些慌乱,想及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自己坦然受之便是.于是欣然答应一会就去买礼品.
徐小暖在一旁捉笑道:"李大侠可别买些萝卜白菜回来呀!"
李金鑫愕然:"怎么会?再说了,萝卜梆子,白菜垮子,也是下酒的好东西啊.我以前行走江湖,这些东西可没少吃."
白燕心中一酸,堂堂一个锦衣玉食的李家独苗大少,为了自己可没少受苦,心下感激.说道:"身上带的钱可还够使么?"这话一说,已是将他当作自家夫君无异了,犹显的体贴入微,更见亲密.情意也更为深了一层.
李金鑫身上钱钞本就剩余许多,从日本返还之间孙中山又往他口袋里塞了不少.靠近徐小暖,笑嘻嘻的说道:"喝酒,吃饭倒也足够花销,只是若要去那青楼烟陌走上一趟,却嫌太少了."他在别人面前稳重,豪气.就算与徐小暖争吵笑骂之时也是行止端然.但在白燕面前,还如当初十六七岁的孩童一般,没一点正经样子.这种玩笑夫妻之间无伤大雅,二人深深相爱,可毕竟还未成亲,李金鑫话一出口,便觉唐突了.他这也是得意忘形,数日之间还是愁根深种,这时得偿所愿,美人在侧.心情自是与前大不相同.
白燕以前虽然与他是闹惯了的,但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绯红,啐了一口.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去那种地方很多次么?"
"哦."李金鑫有些傻眼:"我……我……"他从未去过这种地方,只是经常听江湖上的兄弟谈起.有口无心的说了出来,白燕一问,便口吃起来.脸色一淡,心下暗暗懊悔:"我做事说话总是这么的随心所欲,不经大脑.不照前不顾后……"
黄姑深知他的为人,微微一丝恼怒竟自散去.看他神情,便如几年前他做错事时的表情一般无二.嫣然一笑,轻轻揪了他耳朵,笑道:"我本不想做大禹之妻,难道你非要我做么?"
李金鑫听她说起前尘旧事,嘿嘿笑了起来.
原来黄姑在李府之时经常与李金鑫谈些诗词歌赋.一天二人看书时谈起古代圣贤大禹,李金鑫叹气说大禹为了别人,不顾自己,三过家门而不入,可歌可泣.黄姑却道大禹是因家有悍妻才会如此.李金鑫自然不信,黄姑便与他论证说,大禹生前,脑后有一大块疤痕,但据后人考证,大禹虽从事户外活动较多,却并无生过瘌痢之类。这并非什么不解之迷,大禹的数个兄弟妯娌都曾亲眼目睹了其妻把他的半边头发连皮扯了下来,血流如注,其状惨不忍睹。大禹死后,人们发现其有一条肋骨是断的。这也并不是大禹年轻时因生活所困,在街边表演过胸口碎大石而留下的旧患,而是婚后其妻有一次因生不着火,一怒之下用烧火棍给打的。大禹的脚上还有不少脓疮,这也不是大禹因常年治水而患上的香港脚,而是经年累月给其妻用有毒的荆棘毒打出来的。妻悍如此,好不容易有了个借口,自然是有家也不回了.黄姑舌灿莲花,说的李金鑫将信将疑.又听她说的有趣,二人相对呵呵大笑.想起那时情形,蹁蹁少年,青涩少女,无拘无束,淡淡情愫.对望了一眼,都是嘴角含笑.
这几日徐小暖时常遇上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撇了撇嘴,寻思:"李大哥胸无城府,自从见了白姐姐,就像个呆子一般.如果这会儿嘴角再滴几滴口水,那就更像了.只是奇怪,白姐姐如此精明聪慧的人物,据然也变得傻傻地……难道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猪者肥成一堆?"一阵胆寒,我一定要离这傻头傻脑的呆头鹅远一些,再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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