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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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个挑剔的玉工师傅,拿着一把尺子,站在赤身**的她面前,用审视的目光,指点着她身上任何的不足,计算着不足的尺度。胸是否小了,两腿的比例是否完美,腰是否够细,甚至怎么走才最美,最保护脚底不长硬茧,为了更好的雕琢她,他甚至拿着不惜亲自搭配她每天穿的衣服,为她寻找最适合她的熏香。
他和容春嬷嬷讨论着用什么汤药才能让她恢复白嫩,让她的皮肤像花一样自然绽放粉红质感;用什么东西沐浴,才能让她的皮肤尽快褪去那层黄气;每天几时睡觉,几时起床,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美容功效,这一切,烨赫王爷不但全程参与,更是指挥者。
她的一切是他的,只有七年后才能做回她自己。
如今只剩五年了。
想起那天傻得发呆的自己,流烨恨不得把那段回忆从烨赫脑子里抺去,怒瞪了他一眼,仍然风情万种,脱离他的怀抱,问道:“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
这片森森古意的松林,大大小小的松树有直的,有弯的,一眼望去,全是苍绿的颜色。那些松树有的方才萌芽,有的不过碗口粗细,有的已经千年。
年轻的松树,焕发勃勃生机,像年轻人一样,好胜地展示着自己的锋芒,一树新生的青绿给和这片满眼苍绿的视野丰富了色彩。几百上千年的树,不与年轻后辈争锋,披着一树的古绿,静静地站在天地间,峥嵘的树叶无声展示着经历了岁月沧桑,人间苦难。年轻与沧桑,同样精彩。
松不受四季落叶生发之苦,一年到头,该长的长,该落的落,风也吹过,雨也受过,笑看百花受尽四季变迁之苦,它独清高。它是屹然不动的智者,百花却是过眼云烟,谁能做一棵人世间的松,谁便在人世间胜了一局人世棋局。
可是,说得容易,谁能在变化莫测的人世间做到不动如山?
烨赫盘腿如禅坐,手上拈了一滴松脂,琥珀的前身,仔细打量,低下头来闻了闻松脂的香味:“好香,比任何熏香都好。”抬起来,对着她笑得简直有些神圣,让她不由想这个男人确实有骗人的潜质,明明肚子里全是坏水,他道:“流儿,别想着那些,偶而让自己放松一下吧,带你来,是让你放开一切,透透气。”
“是啊,我这不正在放松吗?”
她的手不老实地爬上了他的胸膛,缠着他看似清瘦,实则坚实地像石头的身子,不停地扭动,像一条美女蛇,烨赫不复刚才的悸动,斜倚在树下,任她挑逗,闲闲地道:“看来你还没学会如何适可而止。女人动得太多,也会让男人烦的。”
纤手,突然停住了。上面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像粉红宝石一样,在松林的阳光下,闪出点点柔和的光,停在盘绣着红纹飞鸟与扶桑树树图案的男人的衣袍上,像一幅美丽的画。
烨赫欣赏地看着她的手,流烨蹙起娥眉,气恼地甩开他的衣袍,头撇到一边,哼了一声道:“下次我找流炘三王爷去试,我就不信他会这么说!”她气恼的样子很可爱,脸薄薄地染上了一层晕红,更显得艳丽无俦。
之所以不提兀拓太子,是因为他的杀气太过浓烈,她虽然表现得很镇定无畏,可是毕竟会怕的。
没有人不会怕一个时时握着刀,眼里总是暗藏着杀机的男人。
“你喜欢烨炘?”烨赫盯着她脸上的红晕问,目光闲散却暗藏着看不见的杀机,流烨撇开头,看见一只松鼠从地上跑过,觉得有趣,一时看得入神,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也没发现他眼睛里的异样,否则她就会发现,那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现在的杀气竟与兀拓如出一辙,甚至更阴森!
没等到她的回答,烨赫也不再追问,仍是淡淡地笑着,眼中哪里还能找到杀气?
拍着她的背,低语了一声:“小丫头!”
这里静谧而暗香流动,那边的合安殿却是暗流汹涌。
合安殿是此次两国开矿朝会的举行地点,原是指定烨赫与兀拓代表两国出席主持会议,烨炘的一招“围城救赵”把两个主要与会人全调离了会场,于是,临时指定了不通太宇话和旷敖语的臣子们举行会议,在烨炘的暗中操作下,太宇国的翻译也换成了自己的心腹,旷敖国的翻译正是乌山。这样,一场关乎两国重要矿业大计的重要朝会的一举一动便全在烨炘的掌握中。

合安殿,两国会者分据两方,面前各自摆着案纸与笔,还有一叠叠资料。与其说是开会,不如说是念文书,因为有关事宜,两国已经有了交流和默认,现在不过以文字的形式把它定下来,并进行一些详细事件的拟定与操作。
太宇工部尚书看着面前的案卷道:“拟由两国交界处的青瑗镇为开矿口,因为经我国开矿师的勘查,此处的金矿丰富,离地表也最近,而且选择两国交界处开矿是公平的做法。”
乌山翻译道:“烨赫王爷的意思,我们将在两国交界的青瑗镇开矿洞,听说贵国开矿技术相对薄弱,我太宇国愿为你们提供帮助。”
旷敖国使臣不禁暗怒,虽然这话说得客气,可其中轻视意味却不容忽视。但本国的矿师也说过在青瑗镇开矿是最合适的,佯作大度,不追究其话中的不敬,道:“赞同贵国的意见。”心中却存了几分对烨赫的不满。
“我们将选择烨赫王爷与工部侍郎为督察官,与贵国同理此事。”
乌山却译道:“贵国使者是希望由烨赫王爷来督察此事呢,还是烨炘王爷来督察此事?”
旷敖国使臣自然道:“请派贵国烨炘王爷督察此事,听说烨炘王爷对矿业一门犹为了解。”
太宇国的翻译听着乌山翻译大有乾坤,只是受了烨炘的严命,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讶异与惊恐,更受到乌山的暗示,将回答巧妙地传达给本国大臣,没有让人感觉到前言与后语的不妥。
太宇国有些意外,因为让烨赫督察此事,早已是两国共识,方才提出烨炘,不过为了显示对全作国的尊重,现在突然换了人选,有些措手不及,交头换耳地探讨了一翻,认为不是大事,道:“可以,敝国将派烨炘王爷与工部侍郎同理此事。”
乌山译道:“同意。但我国希望派贵国的燕得皇子来督导此事,听说他曾主持过贵国的银矿开采,经验丰富,为人精明利落。”
旷敖国使臣同样答应了。
原来两国大臣都奉了各自皇帝的旨意,只要不牵涉到利益问题,其他事情他们尽可以自主。于是便都应了下来。
别看区区几句话,烨炘王爷费心让人劫持流烨就,引开精通两国语言的兀拓与烨赫可就只是为了要翻这几句话,其中问题可大了。
一来,连对方国家都知道自己的大名,可提高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而兀拓太子与流光王爷被对方国家的人否定,传到各自皇帝耳中,又大大贬低了皇帝对他们的看法,降低了对他们的好感。
其次,由二人负责督导此事,其中多少事情可以私下处理!其中的油水,不可谓不多,常在官场中打混的烨炘与燕得皇子自然知道其中奥秘。
三来,如此与燕得太子合作,等于找了一个强大的盟友,对双方都好。
一个负责记录的小书吏认真地记录着会议上的一切交谈,和从前所有的会议一样。
这样的小书吏和在座的人相比,实在太渺小了,官微职低,每次开会都有这样的小书吏,谁也不知道他们记录的东西最后去了哪里,可是每次开会,却又都出现,就好比官话没什么用,可是总也少不了一样,久而久之,人们把他们当路旁的小石头,视而不见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坐在一扇小门旁,头也不抬,绿色的六品官服淹没在一片大红大紫的高官中,确实也不起眼。
这个会开得很成功,也许当中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人们都只注意到,这个会开下来,本国能得多少利,皇上因为自己的能干又能给自己多少褒奖。
这一重要而虚伪的会议和松林间真实而看似不重要的二人小会比起来,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林间小兔小刺猬被流烨追逐着,流烨被烨赫黑色的眸子紧跟着,烨赫自始至终都没有起来过,他就一直坐在树下,斜倚着,一只肥大的松毛虫慢慢从一个松树上爬下来,流烨正立在树下,看着“刺溜”一声爬上树的小松鼠,正在跺脚,没有注意到这一情况,烨赫也不提醒她,顺手捡起地上一根细细的小树枝,随手捋了几下,便把那小树枝削得像牙签,不见他手如何动,小树枝便无声向松毛虫激射出去,射到松毛虫后,并不钉入地下,而是带着松毛虫向远处飞去,远远地落在一片厚厚的松针中,再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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