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 公公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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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乐在热恋的时候曾经常常信挚旦旦地对林奥说过,你怎样我都喜欢,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别的!当然,这句话在结婚以后,就不知不觉变成了,你得改一改,我不喜欢你这样。
结婚之后,她对于林奥的要求变得琐碎无比,从言行到外表无一疏漏,例如,下班后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手,要不然就会嫌他手上有细菌,每天剃须之后要抹上陶乐喜欢的须后水,要不然就会觉得味道不好闻,至少两天就要洗头,要不然就会觉得他的发型看起来古怪,另外洗澡时间不能太短,要不然就会怀疑他是否洗得真是干净,以至于为了拖拉洗澡时间,林奥不得不放着洗澡水却在马桶上坐上半天。林奥不明白,为什么陶乐结婚之后就会变得那么啰嗦,整天没完没了,鸡毛蒜皮,这还是那个当初忽闪着懵懂的双眼,单纯的小姑娘吗?
陶乐把这归结为婚姻要求:“要不是因为你是我老公,我懒才得对你要求那么多,你看街上那么多男人,我的金玉良言那是一句也舍不得给的,任他们去邋遢、。”
上次遇见她的同事之后,又多了一件啰嗦的事情就是:你最近上网看了没有,惠普好像在招人,google中国好像在招人。
这天,陶乐又在网上浏览信息,如发现新大陆一样,喂喂喂,你过来看哪,ibm在搞招聘会呢!
沉静在玄幻小说里的林奥实在忍不住了:“陶乐,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是目光短浅,思维受限。你怎么就跳不出替人打工的小怪圈呢?”
陶乐怔了怔,抱起林奥的脑袋就啃,然后模仿着宋丹丹的口音说一句:老公,你真是太有才了。然后紧追一句,你有什么计划?
“暂时还没有,这种事情是需要机会的,你以为你会上个小网就能抓住机会了,这是个复杂的过程,要懂得韬光养略,厚积而薄发,然后……”林奥做了一个凌空劈。
陶乐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满脸笑意。
那么,在没有想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想,在你想出一个良策之前,不要再让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陶乐说好好好。
林奥这一举,其实只不过是他临时采取的迂回战术,没想到吸引了陶乐大部分的关注度,就在陶乐一门心思的到处留意,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走上致富之路时,林奥爸很兴奋地通知他们:下周我就正式退休了。
他在电话里:这个周末你们不用回来了,星期天中午去外婆家,大家聚一聚,顺便庆祝。
林奥爸所说的大家,除了林奥爸、林奥和陶乐之外,自然还包括林奥他大姨全家、二姨全家以及小舅全家。
外婆是是小舅一起住,小家是一家四口,一个老人加一对父母和一个女儿。这跟陶乐的家庭结构类似,陶乐是从小就目睹了妈妈跟奶奶婆媳之间那时起时灭永远不熄的战火,所以当她跟她妈顶嘴之后,她妈就会恶狠狠地说,你现在对你妈狠,以后有得婆婆来收拾你。陶乐不以为然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跟未来的婆婆处不好?没准相处融洽胜过母女呢!她妈冷笑,行,我不死都能看到那一天,就你那横脾气,直肠子,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劲,还想着能讨婆婆的高兴,做梦!别以为婆婆跟妈一样想顶嘴就顶嘴,什么都惯着呢,依着呢,以后有你哭着喊着说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
当陶乐妈得知林奥妈早逝之后,在替林奥婉惜的同时,也在叹一口气之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陶乐,你们俩的婚姻中没有了婆婆,对于林奥来说是件不幸,但对于你们的婚姻,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祸了。”
陶乐的脾气随她妈,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也知道她妈当媳妇的不容易,天底下的婆婆都是喜欢那种脸上成天都堆满了笑,嘴里妈长妈短,热情洋溢,没事就拉着婆婆的手聊天的媳妇——就像林奥她舅妈。
陶乐特佩服林奥舅妈,当然,这佩服的另一个意思因为她自己做不到。就像她当初也希望能够像女儿一样对待公公,可是真正的面对林奥爸的时候,她就不能真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爸那样——可以摆弄他的头发,勾他的脖子,像所有的小棉袄一样在老爸那里撒骄,她也曾经试着挽住公公的胳膊,但是立马又将手缩了回来——这一点点的接触都让她浑身不自在,莫非这就是血缘的神奇?
对于这次周末的聚会,陶乐提不起多大的精神,她向来不是一个热衷于亲朋聚会的人,可是既然公公发话,总不能不去。
林奥爸事先说是要庆祝,那酒是肯定要带的,陶乐记得几位姨父和舅舅好像有点好这口,特地买了两瓶御尊五年口子窖——太贵的酒公公不舍得喝,太便宜的酒陶乐也拿不出手,又买了一些细糯糕点以及一些营养品带给外婆。
这是林奥觉得陶乐很可爱的一点:在家里在怎么样撒骄呕气耍性子,出去见人尤其是长辈的时候还是能够表现得大大方方,尊老爱幼,贤良淑德。
到了外婆家的时候,客厅里坐满了人,陶乐笑盈盈的一一叫过,众人都夸林奥媳妇懂事,林奥爸已经到了,他从家里直接过来,虽然他先前在电话里一再提醒林奥什么也不要带,他都买了东西给外婆,但现在看见陶乐把两瓶酒放桌上的时候,还是非常高兴地拿起酒跟众人说了一句:“这酒不错,今天我们喝这个。”众人又把陶乐夸了一遍,小姨更是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赞美不绝,陶乐尴尬的站在那里只顾着咧嘴。
舅舅的女儿,也就是林奥唯一的表妹叫方琼,比林奥只小两岁,研究生毕业之后到江城的一所高校当了老师,教历史的,脸上总带着高校老师的威严和历史老师的沉闷,她直挺挺地凑过来叫嫂子好,然后招招手,让陶乐随她一起坐到沙发上去聊天。陶乐很感激方琼让自己得到片刻的解脱。在这么多人中间,她最愿意跟方琼在一起,因为她是林奥这个辈份里唯一的一位女性,大姨和小姨家都是儿子,自己自然没话跟他们说,看见方琼就觉得亲热些,当然,这个亲热是比较式的。

坐下之后方琼如同上课说同学们好一样的惯例开场白,无向就是嫂子,你怎么这么瘦,嫂子,你这衣服真好看,嫂子,你皮肤可真好,都用什么化妆品,在她眼里,这个嫂子就是她的时尚风向标,因为做电视主持人嘛,衣着时尚,装扮潮流那是最起码的。当然陶乐也觉得自己没本事跟他更深奥的问题,聊聊项羽抹脖子的最直接动机?子产算不算是个管理人才?那不得傻了眼啊!就假模假样地说说最近的流行趋势啊,自己的护肤总结之类,就像现场版的女人我最大。
厨房里头,舅妈正在忙着备菜,炒菜,油烟不停的往外冒,时不时的传来两声呛到的咳嗽,陶乐起身过去问要不要帮助啊被她赶了出来,并且假装生气的说:哪用得着你呀,你快去坐着去,一会儿你们就可以吃到了。
陶乐当然知道一个人做十几人的饭菜有多麻烦,记得往年过年的时候,陶乐妈家的亲戚们也会搞个聚会之类,不是在东家就是在西家,就这样一天吃下来,都得把厨房里的几个人累死,光是饭毕后的碗碟都能把人收拾的腰疼。后来就直接一大家子去饭店了,省事省力,只要出钱就好,用陶乐妈的话来说,这就是社会的进步,陶乐认为这也是妇女解放的一种表现,因为像陶乐妈那一辈的女人,大部分都是厨房里的生力军,男人是体会不到的,因为哪怕再忙,过年的时候,大老爷们儿也都是在一旁聊天,嗑瓜子,打麻烦,忙活的都是女人,饭菜好了,先上桌吃的也是男人,喝酒吃肉,女人们还得在厨房里忙着下一个热乎菜,要是赶上桌子有点挤,干脆就盛一碗饭,划拉点菜到一边吃去。陶乐以前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这算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平等吗?于是,她十八岁那一年,就理直气壮的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挤身于一向是男人先占领的饭桌,与他们平起平坐,起初,还有些亲戚说她不懂事,太好强,后来大家也都习惯了,女人们纷纷从厨房走出来,从角落走向光明正大的饭桌,面自从陶乐娘家家族进行聚会改革之后,人多的时候都是在外面吃,基本上没有再发生什么让陶乐觉得男女不平等的事情,倒是在林奥家,他舅妈身上,再一次领略了中国传统女性——一个贤媳的美德。
桌上已经有了接近十个菜,待火锅端上来之后,舅妈就招呼着大家可以入席了,桌子是传统的大圆桌,大姨一家三口,小姨一家三口,舅舅一家三口加上林奥家三口十二个人,再加上外婆,一共十三个人得把桌子坐的满满的,不对,是十二个人,因为林奥她舅妈仍在厨房。在桌子上坐着的是林奥外婆以及她的两个女儿、女婿,还有儿子和孙子孙女们,厨房里工作的只有儿媳。
每到这个时候,陶乐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一首歌: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最关键的是在她的脸上,似乎看不到一丁点的不耐和不悦,总是浮现着你快乐于是我快乐的微笑,这才是令陶乐最敬佩的,她想,要是我给这么一大家城做饭菜,没准一气之下就能掀了桌子,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以——我永远才不会做厨房里的灰姑娘呐。
来来来,喝酒,林奥爸把陶乐带来的酒给拿到桌上来,林奥舅把盒子拆了,一边拆一边说这酒不错,说完掀了瓶盖给在座的除了妇女儿童之外,每个人都倒了满满的一杯,林奥面前也有一杯。
大姨父首当其冲,举起杯子说:来来来,先来为老二退休庆祝一下。
大家一起都站起来,这个说,哥,祝你退休之后生活愉快,那个说,二叔,庆祝你的休闲生活正式开始,然后大家彼此碰了碰杯,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节目气氛。
这也是陶乐不愿意参加,她觉得林奥的亲戚们都有点,都有点什么呢,有点太过严肃和正经,总能把个聚会弄得像开政府报告会议,不像陶乐她们家,总是嘻嘻闹闹的,互相都可以开玩笑。
林奥爸呷了一口酒对众人说,这酒不错,喝起来平和。
是不错,御品五星算是这个牌子里的高档货,也是多亏了陶乐有心啊。
林奥爸顺势问:这酒多少钱一瓶?
一百,多一点。
不错不错,林奥爸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说酒还是说钱,亦或者是说人。
大家无暇回应,因为舅妈从厨房里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盘菜来:萝卜炖牛肉,大家尝尝看烂不烂,要是不烂我还得去再炖炖。
陶乐夹了一个尝,味道不错,忍不住称赞,舅妈,你做菜真不错。那边外婆皱着眉头发话:不行不行,还得再炖炖。
众人面面相觑,舅妈正准备伸手端下去时,小姨插了说了一句,行了妈,你那口烂牙,再烂也嚼不动,这才罢了。
大家又围绕着林奥爸的退休展开话题,无非就是问问退休之后有什么计划,另外没事的时候要大家经常串串门之类。林奥爸说计划着每天要去锻炼拉、看书拉、学电脑拉云云,林奥大姨摇摇头:光是锻炼看书也不占什么时间啊,然后就突然扭过头对着林奥和陶乐说:你们呀,赶紧添个孩子得了,你爸刚好退休了,闲和慌,生了孩子家里也热闹些。
陶乐当时正在小心的吃着一块鱼,被这话冷不丁的一激,差点给刺给卡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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