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成心要跟陶乐做对似的，陶乐现在做好一切准备要当个妈妈了，什么叶酸、蛋白质都补齐了，床上运动也适当增加了，甚至买了一个口红似的测卵仪，不是说优生优育吗，没点技术含量不行，一瞅准着日子就格外卖力，可是没想老朋友还是准时的每个月来找她，第一个月她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怀孕这种事情又不是打靶，尤其是对于一个大龄女青年，书上不是说了吗，二十五岁之后，雌性激素就开始减少了。再说，一个周期只有一个卵子，从数学概率上讲也没有那百发百中的事啊。
第二个月，陶乐觉得有点不自在。
到了第三个月，当陶乐习惯性的感觉到暗流如期而涌的时候，心里有点慌了，这种慌是那种落在水里一个劲的往下沉，脚上却踏不着什么的没底。
第四个月，陶乐神经已经变得极为敏感，整天坐在那儿一闲下来就细细的体味着腹部的细微变化，一阵酸，一阵痛，或者一声咕噜，一点抽抽都成让陶乐琢磨半天：“这是不是精子在着床呢？”大大感慨以前的生理卫生课真是白学了。
可是，到了时候，例假还是来了。
陶乐在厕所里，对着刚刚冲完的马桶的漩涡，打电话给林奥，带着一丝哭腔：“老公，大姨妈又来了！怎么办”。
“来了就来了呗，没事啊，宝宝。”林奥在那边压着喉咙安慰：“”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你别不是搞什么鬼，故意让我怀不上吗。”
“我要有那本事，早申请专利赚大钱了，你也真是，这有什么好急的。”
“能不着急吗？心里没底啊。”
“好了好了，办公室还有人呢，这事咱们回去说啊。要不，晚上咱们干脆出去吃，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烤鱼吗。”
“不去！没心情。”
“真可惜，我今天还看到蜀国烤鱼这两天打折。”
陶乐想想：“那还是去吧。”
“就知道你贪吃，真的不说了，大家都朝我看呢，拜拜，啵啵。”
挂了电话一开门，正看到公司做会计的闫姐正在迅速调整视线，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装做什么也没听到的照来照去，本来陶乐平时跟她话也不多，点头之交，所以也懒得管人家听没听见，对着镜子相视一笑，就算打了招呼，走过去拧开水龙头洗手。
没想到闫姐竟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又来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嗯”心只恨自己当初一时嘴快，无意中透露了自己打算生孩子，谁知道这几个月都没动静，被人关注。
“哎，你也别老往心里去，放轻松点，可能是压力太大了，精神上的，经济上的，现在的人都这样，我原来有个表侄女硬是等了一年才怀上的。”
“是吗？”陶乐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越是阵营里的人越多越踏实，而且她莫名对闫姐产生了一丝好感，同事也是挺关心人的。
“不过”闫姐话音一转：“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当初做婚检了没?”
那个时候，新的婚姻登记法出台，早就取消了强制婚检，当初跟林奥也是一时决定就去民政局登的记，好像也没有谁想过要去婚检之类，陶乐摇摇头：“没。”
闫姐露出一个责怪的眼神：“那你应该在怀孕之前做一个孕检才是，现在许多不孕都因为男的精子质量低下。”说完这句又觉得不该这么说，画蛇添足地补充：“没办法，环境恶劣造成的。”
“哦。”陶乐刚刚萌发的好感被她的两个“不孕”刺激得全无，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哪，到底是来安慰人还是恶心人的。
可能是见着陶乐脸上拉得有些难看，闫姐又自嘲似的解释：“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年纪小，不懂事！”说完，甩了甩手上的水，出去了。
陶乐叹了口气，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老了，确实是老了，不承认都不行，人体就是这么奇怪，今早的容颜早就老于昨晚，一点点，细微的，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把青春一点点的抽走，这是外面皮囊的能看到的事，看不到的呢，不也在一点一点老下去，那些器官，心脏、肝、还有子宫。
下了班，陶乐见离吃饭时间还有一段，一个人在街上溜达，顺便看看，八月底，正是换季，这个夏天，陶乐因为打算怀孕，买的衣服都是想着大着肚子能穿的，因为怕买了便穿不上的浪费，想想真是冤枉。
嗯，管他怀不怀，先买了再说，陶乐一家家的逛，心里有了久违的愉悦。
走到麦当劳门口，有戴红帽的服务员递打折券过来，这是闹市，往下都是一溜发传单的，什么美容的，美发的，打折的，免费的，试用的。
路口的时候，有个小姑娘递了一个小册子过来，陶乐接过来一看，心里突然就起火。上面是女子医院的宣传广告，一个**的宝宝正坐在以医院为背景的草地上笑得正欢，上面是两行大字：“不孕不育不用愁女子医院能解忧”。换作平时，陶乐无所谓，接或者不接，顺手的事，大不了扔进垃圾箱里，可是今天突然觉得像是一块烫手的铁快，她愤怒的把小册子塞回小姑娘的手里，搞得小姑娘莫名其妙。
她走几步，全然没有了在外就餐的**，直接打车回家，车子一开起来，她就忍不住要哭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林奥的电话不适时宜的打过来：“宝宝，你在哪？我下班了呢！”
“哪也不在，回家。”
家里是冷的，静的。陶乐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一包瓜子嗑，卡卡卡卡，看那茶几上已经一小堆的壳，她是已经呆了有一阵子了。
“宝宝，我回来了！”林奥张开双臂等着陶乐钻过来，陶乐看了看他没动。他只好自己主动坐过来：“宝宝，你饿不饿啊！什么时候吃饭啊。”
“没煮。”
“那我去让楼下饭店送上来呀。”
“不想吃。”
“哎，我又哪里得罪你了。”林奥莫名其妙的受这一顿冷白，也觉得委屈。
“都是你的错！”陶乐干脆把瓜子袋腾地放下：“要是你当初早点向我表白，我们肯定就会早点谈恋爱，早点谈恋爱吗肯定就会早点结婚，早结婚就会早点生孩子，早生孩子就不会想生也生不出来了。”
林奥被她这噼拉啪拉一阵没头脑的话转晕，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呵呵一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笑笑笑，你也笑得出来呀。你知道今天我去上街，人家递什么给我吗？不孕不育的广告！我脸上写了求子心切几个字吗？”
林奥笑得更欢了：“人家是见人就发的，是你太敏感了。”
“你不是女的，你没有这个感受。”
“谁说的，你难受我比你更难受，你高兴我比你更高兴，我的每个感受都比你强烈，真的！”林奥捧着她的脸，那眼神，好像真是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
看着他这么深情，陶乐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无理取闹了，撅了撅嘴：“老公，我是有点饿了，我们还是去吃点东西吧。”
当晚，两人不免又是一番造人运动，一声长喘之后，林奥筋疲力尽的瘫睡下去，不一会儿就发现均匀的呼吸——最近他也太累了。
陶乐在黑夜里枕着林奥的胳膊睡不着，下午闫姐在洗手间里的那番话言犹在耳“现在的很多都是男的精子质量不行”。
她想，哪一天两人个都去做个检查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只是说如果，任何一方有问题，都不好办，若是自己不能生怎么办？虽然说现在结婚的目的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但是不能生跟主动不生差别还是很大的，她不能跟林奥生孩子，该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如果因此没有让血缘传上去，自己都觉得是个罪人。再如果，只是说如果，万一林奥查出来不能生又怎么办？男人不能生，别不说压力大，自己也要自卑的，搞不好他还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让自己改嫁，这怎么行！如果看来，无论是什么结婚都不好，她宁可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如果让她在现在这种状态当中挑，她宁可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也不要因为孩子的事情烦心，这么一想，她反到轻松了，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放下了，但有些人还没有放下，林奥爸这次来的时候又是大包小包：“这是我在药房配的。要是这些吃完了，你们就自己去配，要是不想配，我去也行”，顺手还给了陶乐一张方子，上面写着：“酒炒白芍30克，酒炒香附9克，酒洗丹皮9克，茯苓（去皮）9克，酒洗当归150克，土炒白术150克，花粉6克”。
陶乐心里纳闷，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像触电似的扔到桌上：“我才不吃这个！”
“也没有什么，只是补气的而以。”
“补什么的我都不吃，要吃的我自己会买，我们一不缺钱，二不缺货，门口就是大超市，该有的都有，你把这些都拿回去！”
林奥爸被陶乐的反应吓了一吓，无辜地看着林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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