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针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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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哗啦啦下着,连成了线,间伴着轰隆隆的惊雷。
唐都长安紧靠着皇城的一座巨大院落,是左金吾卫大将军府。门外十数骑中间卫护着一辆双马架着的四轮马车冒雨急驰。离大门有百余步,一名骑士狠抽了下坐骑,脱离大队,直奔至门前。翻身滚鞍下马,猛然推开侧门,连滚带爬,撞翻了两个看门的卫士。
咦,这不是今天早上陪少爷去翠平山狩猎的亲随张德福嘛?卫士甲回过神来,扶起倒地的另一个卫士,冲向院内跑去的张德福暗骂道:“张德福,你个混蛋,你爹死啦奔丧哪,小心让大帅看到你这丧家样扒了你的皮。”
“老爷,夫人,不好了。”张德福顾不得那两侍卫,一路喊着撞入院内。
外面十数骑卫护着马车行到了府前,领头的待卫队长张德卫翻身下马,门前两个卫士赶紧上前准备见礼,却被张德卫一把推开:“快开中门。”
两名卫士一惊,不敢费话,一左一右大开中门,帮着一起把马车赶入院内。众人七手八脚的从马车内抬出满身血泥的少爷,送入寝室,轻放到紫楠木雕香榻上。
左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在前厅正与夫人李怡心闲坐品茶。
“老爷,虽说最近朝中诸事烦杂,可也要保重身体。”
张直方轻叹一声,“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得报,流贼黄巢数日前挟十五万众在淮河左近大败曹全晟部,高骈龟缩观望,不敢援手,驻守汝州的泰宁节度使齐克让见势不妙,闻风而遁,退守兖州。自黄贼反叛以来,朝中宦官弄权,各地守将或保存实力或拥兵自重,不敢与贼死战,至使如今黄贼势大,已成心腹之患。朝政糜烂以至于斯,徒复奈何……”
“老爷,夫人,不好啦。”张德福一头撞进前厅,翻身跪下,头脸身上水渍淋沥。
张直方话被打断,心中恼怒。看张德福拖泥带水的狼狈样,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茶杯随手抛了出去,正中张德福面门:“混仗东西,大呼小叫的慌什么?没一点规矩。”
一见张德福李怡心心里就觉得一紧,该不会是诲儿出事了吧?上天保佑,只有这一个独子,可不要出了意外啊。赶忙手扶桌子站了起来:“德福,你不是跟少爷去狩猎了吗?少爷呢?”
张德福脸上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鼻泣,语带哭腔:“回老爷夫人,今天狩猎时,一只猛虎突然窜了出来,惊了少爷坐骑,把少爷摔下山坡,现在人事不醒了……”
“老爷……”李怡心语带哭音,剩下的半句如被堵在心口,说不出来,唯有抬起左手抹泪。
“该死的东西,还不快头前带路,要你们干什么吃的。”张直方上去一脚把张德福踢出门外。
张德福爬起身子,唯唯诺诺,转身向少爷的寝室跑去。李怡心扶着张直方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侍立的丫环赶忙跟上撑起一把纸伞,却被张直方一把推开。
“少爷,少爷,你醒醒啊。”一个二八佳华的宫装少女手拿粉帕坐在紫楠木香榻边,轻柔的拭去榻上昏迷少年额头上的水渍血渍泥渍。少女几经擦拭,终于把少爷脸上的污迹擦拭干净,露出清秀带着苍白的脸。
老爷夫人到门后两个丫环赶忙打开房门,侍立一侧。张德福躬身闪到一边,张直方扶着夫人一起跨入房内。
“儿啊,我的宝贝儿子,为娘来看你啦。”李怡心挣开张直方的手,抢到榻前,伸手拂摸着儿子的脸,涕泪交流:“儿啊,你这是怎么啦,老天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张直方看儿子躺在榻上,人事不知,虽戎马半生,见惯生死,早已心如铁石,却也不禁心中打颤。回手扯过后边跟着的张德福:“混帐东西,还不快去请医生。”
张德福诺了一声,不敢怠慢,转身跑出去。
张直方心头稍平,定了下神:“来人呀。”
这一阵忙乱早就惊动了府内的各色人等,管家张有财也来了,听到张直方唤人,急忙上前躬身听命。
“有财,你速去请御医赵永仁。”
“是老爷。”张有财急忙跑出去。

张直方这才略微平静了下来:“夫人稍安勿燥,我已着人去请御医赵先生了。赵先生神医妙手,定能让诲儿完好如初。”
“老爷,妾身只此一子,如有什么三长两短,让妾身如何是好。”边说边泣,语不成声。
“老爷夫人但请安心,少爷福泽深厚,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还请老爷夫人不要太过挂心,保重身体为是。”塌边少女起身福了一福,脸上带着泪痕,却不忘出言劝解。
李怡心拉起少女的手:“缘梦,你是和诲儿一起长大的,我和老爷自是知道你对诲儿的心意,好好照看诲儿,如能借你吉言使诲儿得渡此难,一定让你如愿,做诲儿的正妾,随侍诲儿一生。”
张直方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个婢女吗,府中多的是。怕扫了夫人的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微微颌首。
总管张有财办事还是很利落的,才过盏茶工夫,就把御医赵永仁请来了。
张直方看赵永仁背着药箱来到,拱了拱手:“赵先生,快请看下小儿。小儿今早出猎,被猛虎惊吓滚下山坡,一直未醒,还请先生不吝妙手。”
赵永仁连道不敢:“大帅言重了,下官敢不尽力。”说完摘下背后的药箱,走到塌前,认真诊识了起来。
过得盏茶工夫,赵永仁心下已是了然。拈须沉吟片刻,起身对张直方拱手为礼:“令公子果如大帅所言,是受到惊吓以至魂魄无依,滚下山坡造成的体外伤并无大碍,只要施以吾祖传之金针定魂之法,以金针刺入公子周身奇经八脉三十六处大**,再配以药剂,适当调养,定当康复如初。”
张直方和李怡心听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互望一眼,心中大定。
张直方急切道:“既是如此,请先生速速照法施为。”
赵永仁回首从药箱中取出金针,一根有半尺长,其余尽皆寸余。命下人取来一壶烈酒,让缘梦帮着把张煜诲外衣除去,以烈酒擦拭周身三**,运针如飞,疾速把三十五支寸长金针**三十五处大**。稍停了一下,拈起最后一根半尺长金针,运了运气,照着张煜诲头顶百汇**插去。
就在金针刚刚入**一半之时,室外一声惊雷响亮,轰隆隆入耳发溃。房门被震的大开,一道龙形闪电飞舞着涌入,顺着金针钻入张煜诲灵台。
赵永仁惊惧不已,手一抖颤,金针被**掉在了地上。随之大汗淋沥,回视满屋众人,尽皆惊疑不定,满面苍白。
张直方更是下意识的把腰中配剑抽出了一半,寒光碜人。赵永仁不敢怠慢,赶紧拾起张煜诲左腕,探查脉相。却发现此时脉相平和,跳动有力,和未施针时脉若游丝大不相同。暗道万幸万幸,虽被雷声惊吓,施针未尽,却也总算是没出大错,也许还是错打错着。
张直方上前一步,问道:“赵先生,如何?”
赵永仁看张直方手中还握着出鞘一半的配剑,只是庆幸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一点也不怀疑如果稍有失误,那剑会不砍向自己脖子。这张直方身为左金卫大将军,在朝中地位显赫,手中尽握长安卫戍神策军,砍一个六品御医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这里,赵永仁不敢稍有不满,拱手说:“大将军放心,下官幸不辱命。令郎现已无碍,只要用心调养几日,按时服用几剂汤药,定能康复如初。”随手写下药方,急急告辞离去。
张直方这才想起手里还握着出鞘一半的配剑,怪不得这老儿急着跑呢。想通此节,有些想笑,急命张有财备上厚重诊金,带马车去追已跑出府门的赵永仁。
屋内众人至此方大松了一口气。李怡心也安下了心,吩咐众人:“缘梦好好照看着诲儿,另留两个丫环侍奉汤药,其余人等都散了吧。”
“等等,”张直方看儿子已经没事,心底大定。不过心中似有口气没出来,嗯,还没料理那几个亲随侍卫呢:“今天随诲儿出猎的几个小兔仔子,未能尽心保护,其罪当诛,不过幸好诲儿无什大碍,自去军营一人领受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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