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朝制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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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下来的半个月里,朝会的改革竟是出奇的顺畅。
可能是得到几十年没享受过的权力的关系,简文重和郭冲两个老家伙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热情,连家人都说他们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似的。
而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躺屍」……直躺至辰时四、五刻(早上八点),才施施然地来到宣武大殿。
反正本皇帝就是摆明车马的迟到,还有那个官员敢说不满吗?
正因为事先有了预会的关系,到正式早朝时就快速得多,就算遇上最麻烦的问题,也只需要短时间就够解决,这就大大提高了会议的效率。
从此以後,大家就很少会挨饿到午时了。
看来我还真是一个仁慈又善良的昏君啊!
而每五天一次休会,并没有出现简文重所提官员怠慢的情况,可能是休息充足的关系,反而令大家更加精神奕奕,一改早朝死气沉沉的气氛。
结果是连一些最初对休会颇有异议的大臣,也开始觉得这个假日着实不错,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不过我也收到一些路边社的小道消息,据说好些家里养有河东狮(注一)的家伙近日苦不堪言,他们在朝议假日无法借词躲在官署,回家却又要面对家里的凶狠黄脸婆。
我却是快乐得随时随地也可以呵呵直笑,因为家里皇后可是美艳又贤慧,除了稍微会吃一点醋,能力稍微比丈夫高一点之外,几乎是完美无瑕的妻子。而且她近来好像稍微习惯了我隔两天都往外面过夜的事实。
真正的问题是奏折和报告,我虽是下放了权力给文武二相,但同时也要他们提交奏折给我审理,结果这奏章上书就是越交越多。
以前并非没有奏折这东西的存在,只是大部份的问题都在朝会中讨论,需要奏折上书的情况就少一些。很多时都是书记秘书省那边笔录,待我签署过後再交由相关的大臣执行。
现在朝会时间缩短,政务却不可能减少,故此奏折也相应地变多了。
再加上休会假期的设立则用来让官员有空写建议奏折──当初我只是说说罢了,想不到那些比较闲的官员还真的以为我想广纳意见,每次休假天之後的那个早朝,都有海量似的军政建议书递交上来,大多是想借机得到我的赏识,从而得到提拔和升职。
我却是有苦自己知,不到几天的时间,御书房就推满了如山的奏折批文。初时我还是有点责任感的,打算逐点逐点把它们批阅,後来实在看得头昏眼花,恼起上来,索性命太监把所有的折子全部送往坤宁宫由皇后解决,这才恢复我悠闲的皇帝生活。
於是,每天我总能够轻轻松松的上完早朝,四处走走,再用午膳。下午通常会来个午睡,假若心血来潮的话,可能会到坤宁宫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不过通常都不会有了,原因是怡宁这老婆能干的要命,三两下就把堆积如山的东西解决掉,阅过的奏折都会发回御书房,由我进行朱批,再转交给大臣们。
而当遇上重大的问题,她会直接卷起折子,在旁边注以见解,我就只看这些折起的,一点都不需要担心会走漏眼。
负责送奉折的太监後来都不用吩咐了,当他们收到大臣的新奏折,就自动自觉地送往坤宁宫,而每天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也有太监定时定刻的,把放在坤宁宫的折子送回御书房。
这个秘密的批文程序一直运作顺利,除了我和怡宁还有三两个太监知情之外,所有朝廷官员都被蒙在鼓里,他们都以为我勤政得很呢。
人们说越快乐就越堕落,果真是至理名言呀。
谁知道快乐了不久,堕落了没几天,最终还是露馅了。
就在早几天的朝会快要完结之时,孟然问我关於一个军队改革的建议为何不被批准。
我听得糊里糊涂,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说啥。
拿了他手上的折子一看,才知道那根本是小儿科,难怪怡宁没有折起来。当时我也懒得看,就直接退回给他。
奏折上提及的是军队编制仿傚胡人,奉行骑射混编队伍。

他的建议是不错,可以提升军队的作战效益,历史上也曾有胡服骑射的例子,问题是花费太大,怡宁觉得根本不合算,甚至在奏折的尾段也写有注解,仔细陈述了她的意见,还有预计所花耗的库银数目。只可惜孟然是粗人一个,他的副官也不见得怎样高明,根本看不懂怡宁那标准的文言体,才有此一问吧。
孟然这样一闹,我固然是很快就打发掉,却让细心的大臣们心里起了疑惑──照道理写得这样有理有据的注解,不可能第二天就忘掉。
然後他们比较起经过批阅的奏折来,才发现了朱批和那些洋洋千字的注解字迹根本不对,朱批的字体显得随便而且潦草,注解的字体却是清秀而充满灵气,便开始怀疑其实是分别两人在处理这些奏折。
只是过了一天,杜南就在早朝中提起这个疑点。
「微臣有一惑,不胜惶恐,烦请陛下指点。」杜南随即递上了奏章。「此批文与注解前後字迹显然不同,求教陛下此乃何故?」
我立时心里已经暗道不好,竟然乐极忘形,忘记了字迹要保持一致。
朱批当然是我写的,随便写上「准奏」二字多简单,详尽的注解则是极有耐心的怡宁所书──就连一些很简单很白痴的奏折她也会写上几百字才驳回,若是我的话大笔一挥,打个大交叉就搞定完事。
怡宁是不可能注意到的,因为奏折都是她先写好注解和意见,才分类发过来御书房,很明显其过错在大意的我。
然而我还是翻起白眼,来个死活不认。
「第一,朕喜欢两种字体写法不行吗?」
杜南回:「这……当然是可以,只是一本奏折两种文风,这着实令人奇怪……」
「第二,这注解批文写得有道理否?」
他答道:「极是精辟……而且正中要害,可谓一矢中的……吾等万万不及也。」
「第三,这样你还觉得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可怜的户部尚书只能无奈的道。
於是这件事就这样的不了了之。
但我知道他们并未死心,不过也没有打算封锁消息,阻止他们得知真相。因为皇宫根本没有守得住的秘密,事实上很快就被查出奏折的流向,也被得知所有的折子都是先送往坤宁宫,过了一天才转发回御书房。
即使没有真凭实据能够证明,朝中大臣都几乎肯定这折子的注解是来自皇后娘娘的手笔。
因为百年前武周则天皇帝的缘故,祖宗遗训曾有表明後宫女子不得干政,但朝臣们一来没实质的证据;二来皇后并没有直接参与朝政;三来这朱批仍是通过皇帝的御书房发出;而最重要的是,这注解分析都是写得极有道理,连状元出身的杜南都汗颜不已。
到了最後,文武百官们也唯有只眼开只眼闭,默认了奏折是由皇后先行阅过,再附以注解,最後才发往我那里朱批的事实。
从此,怡宁就得到「影子皇帝」、「影子大家」等等这个外号。
「大家」其实是皇帝的另一种别称,据说还有「娘娘大家」这个诡异的叫法,其实意思也就等同「影子皇帝」──当然只是朝中官员们私底下的称谓,可没有人明目张胆这样叫。
连带效果是所有的朝廷要员见到怡宁都恭敬多了好几分,那可是从心中发出的尊重,一点造作的痕迹也没有。
因为他们的奏折通过与否,第一关就在於後面坤宁宫。
我虽是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也不觉得有什麽大问题。
本来怡宁就是无私地帮助我处理政务,她从不求得到什麽,得到官员们尊敬也是正常的回报。
而且她如此能干,我自问远及不上,受人称读亦是与有荣焉。
至於那些老家伙看着我的时候有没有异色,我可没怎样注意。
就算他们心里是有,大概也不敢表露出来吧。
注一:河东狮吼,源自宋代苏东坡,其戏弄畏妻如虎的好友陈季常之诗句:「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河东狮於是成为恶妻的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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