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平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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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少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傍晚,镇长黄建国打了王思平的手机,荤的素的一通臭骂。王思平苦着脸,把手机挪到离耳朵十二公分的距离上听着。
十二公分的距离是王思平多次聆讯得出的经验,不远不近刚刚好。既不会震坏耳膜,又能大体听到领导的咆哮,不至于耽误应声。可是这次领导实在是火大,连应声的机会都没给他。从头到尾,王思平就是在接听时“喂”了一声。
一气骂了十多分钟之后,黄建国喘息了一阵,又憋上了劲说,“尼玛王思平,明天一早到镇政府报到!尼玛听见没有!尼玛还有没有王法了?!”就把电话挂了。
王思平摸着耳朵,心里发苦。这件事,从头到位他都只是一个参与者,还是不太重要的那种。但要说是于根顺主导了这次事件,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到底你是站长还是他是站长,你俩谁听谁的?
“尼玛我这站长就是爱听技术员的,你咬我啊?!”不过这句话,也只能在王思平自己嘴里发发牢骚而已。
从藏马山人的角度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再“大义”不过了。
但从体制内的角度看,就算有问题,你不走组织途径,反而搞些下三滥的事情,能解决问题吗?
就算问题解决了,你这不是给政府抹黑,给组织添乱吗?你把党和政府放在哪里了?
你走过组织渠道但没解决?你耐心点等着嘛,你一有点事,组织就要放下一切来给你解决?你当政府是给你一个人开的?政府要为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服务!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事情,你说谁的事情不重要?
凡事不都要走个程序吗?不走程序,不讲纪律,你当政府是下三滥啊……
跟着于根顺出来一天,王思平的脑袋里好像是被灌进了一些新的东西。许多以前觉得不可逾越的,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逾越的事情,打开门看看,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或者,深埋在血液中的一些东西,被激发出来了?尼玛爷我也是藏马山人!
晚饭时,王思平被五魁他们拉着一起喝了点酒,就做出了决定。
尼玛,我不讲你这程序了我,我当个老百姓行不行?我耐心等着你给我服务!王思平气血往头上涌,装了这么多年孙子,爷装够了!尼玛明天一早你丫就等着吧!
晚饭后,王思平和五魁三人见没楚楠还没传回什么消息,心里不稳当,就去刑警大队探听动静。
刑警吴彦举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值班室里,心里懊恼不已,宋大好不容易单独给我派个活儿,我怎么就给搞砸了呢?
见到王思平等四人探头探脑地进来,吴彦举没好气地说,“干什么的?报案去派出所!”
王思平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上前陪着笑说,“警察同志,下午顾局和宋大带回来的两个人呢?我们是他俩的朋友,一下午没个消息,过来看看是不是需要送点被褥什么的。”
见是领导的朋友的朋友,吴彦举的态度好了点,“他俩啊,被送到看守所了。他俩还委托我买酒呢,也没喝成,你们拿走吧!这是找回来的十八块。”
王思平拎着两瓶酒有点傻眼,看来麻烦大了,怎么进去了呢?不是说就在刑警大队羁押吗?
五魁心思灵动一点,提醒王思平说,“打电话问问楚政府吧,她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楚楠接到电话时,也是才知道这事不久,心里正烦着,就夹枪带棒地说,“顾局只是副局长,上面还有大局长呢!于根顺是被大局长派人抓进去了,大局长要是听县委记的,也就是被你们打断腿的那人的亲舅舅!这事麻烦大了,顾局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顾大同也就是被这话说得很没面子,只好先后给钱树志和楚向前打了电话……
但王思平并不知道楚楠这是为了刺激顾大同,闻言顿时僵在了那里,连手机都忘了收。
“这个世道,还让不让好人活了?”丁山立即火了,五魁抓住他,好歹拖回了旅馆。
四个人商量了一下,五魁等三人分别往各自熟悉的村里打电话。刘栓柱也打了两个电话,但心里没底,问五魁,“老五,这么办行吗?”

“不行也得行!”五魁咬着牙说。
王思平倒是没有电话可打,他的脑袋有点发木,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顾大同和楚楠带着司机老张,在南泉镇的一个餐馆里吃晚饭。顾大同见楚楠有点心不在焉的,就打趣道,“顶多一个来时就回去了,你担心什么?叔叔悄悄跟你讲,就算看守所里发生意外,也都是下半夜才会发生的!”
“谁担心了!”楚楠埋头往嘴里扒饭,很大口地吃起来,“出来一整天了,也不知道所里有什么事没有。好大一个派出所,连我三个人!”
“好好好,回头我给你派个指导员过去!顺便把于根顺的协警给他办了,明天就办!”
“他不是成农技站技术员了吗?事业编制。”楚楠倒也没反对。
“他编他的,咱编咱的,两头不耽误。”顾大同不以为意地说,“平时就让他在农技站上班好了,有重要任务就抽调他。公安局还养不起个闲人吗?多大点事!”
楚楠不说话了。顾大同说的重要任务,自然是保护马奋之流的重要人物,不是要替楚向前圆一下吗?嘎嘎,协警就是神秘组织,战力仅次于城管。
楚楠想的却是于根顺那彪悍的表现,有他还怕山民械斗吗?以后再找他帮忙就名正言顺了,不能白领两份薪水吧?
想起救王思平那次,楚楠就不由得脸一红,心说这个色狼,以后在我手下了,看我不好好地收拾你!
这脸色却让贼眼的顾大同看到了,顾大同脸上不是好笑,心说还死不承认,样吧你……
从南泉镇到平阳县城,大约三十公里,但没有正经路。也多亏了顾大同的座车是辆大切诺基,悬挂高,动力足,一路上蹦蹦跳跳地,就像坐船一样。
车灯的光柱如有实质,照出了纷纷扰扰的飞蛾。前面进入了一段较为平整的大路,路边两排杨树很茂盛。大切诺基加了速度,如同劈开黑暗疾行。
突然,一头牛从道边上窜了出来,老张一个冷不防,猛地右打方向。牛是躲过去了,切诺基却冲过了路基,越过了排水沟,猛地撞在了道边的杨树上!
“老张,没事吧?”
顾大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在这土路上,再加速也就是三四十迈,虽然撞了一下,但没受伤。回头看楚楠,也没什么问题。老张的胸口压在方向盘上,定了定神说,“真倒霉,顾大,我没事,牛出来得太意外了!”
牛出来得却不是意外。
五六个黑影从从暗处冲了出来,手里拿着铁锹锄头等十八般兵器,大声地嚷嚷着,“撞牛了,撞树了,赔牛,赔树!”
顾大同气乐了,尼玛,平阳县的风气是不好,但你们也不能讹上警车吧?他推门下车,手枪已经上。
“谁是领头的?过来!”
那五六个黑影骂骂咧咧地,到了近前才发觉不对,尼玛,警车啊!今儿个怎么这么倒霉啊!可是,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顾大同毫不犹豫地冲天开了一枪,大声喝道,“谁跑我打死谁!过来给我往外抬车!”
老张和楚楠随后也下了车,路基边上是一米多深的排水管,排水沟外面才是杨树,大切诺基虽然四驱,却也无可奈何。
楚楠到底是想着于根顺那档子事,只好提醒了一下顾大同,“顾叔叔,我们是不是来不及赶回去了啊?”
顾大同看了下手表,问老张,“车没问题吧?”老张到车头那里看了看,又上车打了下火,说,“问题应该不大。”
“万一来不及呢?”楚楠坚持着。
“好吧!顾叔叔怕你了。”顾大同拿出手机,拨通了钱树志的电话,貌似很兴奋的样子,急促地说,“老钱,刚收到确切消息,那个马奋,是真正的台商,大台商!”
“啊?”钱树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我是不是应该把他弄出来先?”
“奇货可居!注意保密!确保安全!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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